第27章
這對方冉懷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消息。他一晚上沒睡,病態地守在小孔前,試圖從黎川的表情分辨他是否在撒謊。 黎川顯得淡定很多,他靠在床頭,面無表情地打出那句話,連一點多余的動作都沒有。 方冉懷心里有些發怵,因為他無從得知黎川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看起來不是那么開心,獨自坐在黑暗中發呆時顯得無助又落寞,仿佛留在北川只是不得已的選擇。 即便如此,方冉懷也很滿足了。 他不敢去追問黎川的經歷,只知道黎川說了要留下來,就像十四年前他答應自己的那樣。 他又一次把期許都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因為那他唯一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方冉懷帶著一大堆早餐敲開了黎川的家門。 生活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兩人似乎變親密了一點,但又對彼此的過往毫不知情。 黎川是沒心思管別人的事,方冉懷則是小心翼翼站在無形的界線之后,生怕逾越。 他不敢奢求其他,只覺得每天醒來能看見黎川,已經是一種莫大的幸運。所以對于黎川每天神秘的忙碌,他雖好奇,但也不敢多問什么,害怕一不小心就打亂了平衡。 這樣平靜的生活持續了不到一周。 某天早晨,陽光明媚,溫度回暖。 這時的方冉懷已經有了黎川家門的鑰匙,他剛結束便利店的夜班,帶著從市場上買的新鮮蔬菜回家。 方冉懷是了解黎川的,這個時候他一般還在睡覺,于是刻意控制了開門的聲音,可等他躡手躡腳進了客廳才發現,黎川不在家。 沙發上只坐著個戴眼鏡的男人,正拿著平板電腦瀏覽今日股市行情。 聽見聲音,他轉頭看向方冉懷—— 是之前來找過黎川的朋友,陸時宴。 “你好?!标憰r宴先開口打了招呼。 明明自己才是這兒的主人,方冉懷卻莫名顯得有些拘謹,他把東西隨手放在餐桌上,站在客廳的另一邊,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陸時宴不是很在意這些細節,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把方冉懷這樣的角色放在心上,他關了平板,站起身,環顧四周:“我是來幫忙搬東西的?!?/br> 搬東西?什么東西? 方冉懷心下一緊,某種不好的預感逐步攀升。 “我記得你是黎川的鄰居吧,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敝皇菃渭円粋€通知,說完陸時宴就撥了個號碼,準備往樓下走,“姚燁,可以讓人上來了?!?/br> “黎川呢?”方冉懷上前一步,擋住陸時宴去路。 陸時宴看起來有點疑惑:“黎川在新家那邊啊,他沒告訴你嗎?” “新家?” 方冉懷簡直要被陸時宴這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激起應激反應了。 也是,他面對的都是一群公子哥,嬌生慣養慣了,當然習慣不了這生霉的老房子,搬家不是遲早的事嗎?就連陸時宴這個來幫忙的,都是一副在這貧民窟一秒鐘也待不下去的樣子。 后槽牙將面部肌rou咬出緊繃的弧度,方冉懷這次感受到的不是手臂瘙癢,而是來自內心深處的、徹底扭曲的怒火。 看來黎川又一次言而無信了。 是他大意了。 這幾天生活順利得過了頭,他竟真的僥幸以為上天愿意還給他平靜的生活,沒想到只需一個黎川,就能讓他原形畢露。 不能再裝下去了。方冉懷微微垂頭,眼眸里劃過一絲冷意。 如同電影被設定了倍速,童年過往的孤立無援飛馳而過。 陰暗的倉庫,悶熱的天氣,暴虐的父親,掙扎的方冉懷。 方卓是如何用麻繩把他綁在椅子上,他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 腸胃被勒住擠壓,方冉懷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因為許久不進食只能不斷干嘔。 分泌唾液順著他口腔留下,滴落至他襤褸衣衫。 “放我走……爸爸……放我走……” 他還記得他是那樣哀求,方卓卻根本沒有回以正面眼神:“喜歡跑,這就是逃跑的下場?!?/br> 這就是逃跑的下場。 劉海擋住方冉懷半張臉,他沉默站在原地,內心翻涌。 黎川,你不應該拋下我的,我要讓你知道逃跑的—— 砰。 門被猛一下推開,黎川站在門口,和方冉懷四目相對。 …… “你怎么還在這里?”黎川一臉懵。 方冉懷:“?” 他轉頭望向陸時宴:“你沒給他說嗎?” 陸時宴:“?” 空氣中是死一般的寂靜。 黎川看看方冉懷,又看看陸時宴,最后一拍腦門:“我忘說了,方冉懷,收拾東西?!?/br> 方冉懷僵硬道:“為什么要收拾東西?” 陸時宴挑眉:“你要帶他搬家?” 午后,艷陽落在方冉懷后背,他額頭滲出一層細汗,身上是那件洗得發白起球的外套,手里提著的是一大包紅白相間的蛇皮袋,站在北川市商業中心的某一個小區門前,乖巧從黎川手里接過行李箱。 要不是頂著那張白皙的臉,活脫脫一個進城務工的精神小伙形象。 這兒離他上次和黎川逛的商場就幾分鐘路程,歸屬于另一個社區。 周圍很安靜,沿街商鋪大多數走高端路線,可謂寸土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