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算算日子,他來蘇城不過三個月,怎的就淪落成這副田地,人不人鬼不鬼的。 精神頭漸好的徐寶楠,發現了很多忽略的細節,買米,還有請醫生看病和買藥的錢哪來的?他身上可沒半分錢,古納蘭也是在病后才找過來的,排查一圈,最后看到嘉樹,仔細觀察。 “徐嘉樹!你玉佩呢?”徐寶楠眼睛瞬間紅了,又急又怒,“你是不是把它當了?” 嘉樹不敢看徐寶楠的眼睛,低著頭看鞋子又看地。 徐寶楠攥著他的手往門外走,誓要一家一家當鋪去問清楚。 嘉樹說什么都不肯走,半大的孩子扭著屁股朝里躲。 叔侄久久相顧無言,隨后見嘉樹伸出兩只手比劃一番,徐寶楠氣血翻涌,玉佩當了十塊大洋。 嘉樹在大嫂肚子里難產熬了一天一夜,出生時哭得比貓叫還輕,是徐寶楠老娘的寶貝孫孫,比他這小兒子還要看重,旁人都說徐家長孫有早夭之相,偏徐家人不信邪,出生不過七日就尋來一塊價值連城的血玉,請大師開光,護佑佩戴者健康無虞。 從小到大掛在嘉樹脖子上的玉佩就這么流出去了,徐寶楠不敢想七歲的孩子怎么去當鋪換錢的,何況他不會說話,幾經辛苦,給他這不中用的小叔買藥,徐寶楠心想真不值得,自己真不是東西。 徐寶楠的老娘常常掛在嘴上。 “嘉樹的命拴在血玉里?!?/br> 夜里睡覺,徐寶楠破天荒夢到他老娘追到夢里罵他,他老爹舉著槍要教訓他,大哥連連搖頭,大嫂在旁邊落淚。 雖說不是啥好寓意的夢,倒是一家人團聚了。 …… 人總是吃苦頭才會憶起從前的甜,徐寶楠就是如此。 前半輩子從未cao心過銀錢的問題,如今幾兩碎銀就能壓彎徐少爺,食不果腹確實難受。 屋漏偏逢連夜雨,嘉樹突然病了,徐寶楠摸著他guntang的額頭,臉蛋紅撲撲,夜里守著人擦身體,溫度降不下來,天剛亮背著人去醫館,開了風寒的藥,這孩子心思太重,面上不顯,心里擔心的事一籮筐。 帶回家照顧,嘉樹依舊打不起精神,有些病怏怏。 許是徐寶楠在城里露面被人注意到了,不過三日就有人尋上門。 半夜三更大門被來人踹開,王大彪帶著三個小弟大搖大擺進來,嫌棄這院子太破敗,幾個人草堆里開路,推開屋子小門就想進來,被徐寶楠攔住。 徐寶楠捂好嘉樹的被子,起身出去,掩著門,看向深夜來訪的四人。 “徐少爺,久違了,身體養好了吧,我們兄弟幾個就上門敘舊?!?/br> 王大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當初徐寶楠是蘇城新貴,他見縫插針討好人,徐寶楠落魄潦倒,他頭個踩一腳。 那日徐寶楠一身的傷,王大彪可出了大力氣。 “值錢的東西你們都搬走了,現在找上門又打什么主意?!毙鞂氶獞械脩度?。 “楚老爺與您家可是世交,這不接您過去住,方便照料一二?!蓖醮蟊虢z毫不心虛。 這些話徐寶楠半個字都不相信,楚老鬼把他整這么慘,掏空全部身家,眼見整不死他,還想再搓磨,可謂與他深仇大恨。 “我可高攀不上楚家的大門,只望大人不計小人嫌,留條生路?!毙鞂氶Ьo牙關迫不得已低頭。 王大彪見人不接招,也不生氣,仰著臉篤定道:“過幾日,咱們回見?!?/br> 一行人踩在野草上,有個小弟脾氣暴躁,臨走踹倒石桌,石桌轟然倒地摔成兩半。 喝了藥,嘉樹還是不見好,徐寶楠內心開始不安,帶去醫館,大夫搖頭嘆氣稱治不了,要不上城里的醫院查查。 城里的醫院只說嘉樹是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想要根治除非去魔都大醫院。 嘉樹很懂事,在城里醫院住院一天就換好衣服,不肯待在那兒,他知道兩個人沒錢住醫院,深深刺痛徐寶楠的心。 徐寶楠在醫院樓梯間坐了半宿,走投無路,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發了一封電報,牽著嘉樹出院回家。 隔了一日,徐寶楠去古納蘭的宅子與她告別,囑咐鳳老板好好待她,往后不知何時再見。 在蘇城的戲份暫告一段落,劇組轉移場地拍摩登都市的戲。 葉作塵留了半個月的胡子總算可以剃干凈,剃完照鏡子順眼多了,這些日子他和裴敘都語音通話,這副樣子他不想讓裴敘看到,哪怕是因為拍戲需要。 助理小米起初也看不慣葉作塵的新形象,圍觀大半個月演戲,反倒看順眼了,有胡子后渾身散發著飽經風霜的滄桑感,由青澀蛻變成熟。 第42章 浮想聯翩 綠皮火車哐當哐當前進,坐在里面的徐寶楠被車廂里混雜的氣味熏得整張臉像酸黃瓜,靠在他手臂的嘉樹也滿臉菜色。到站時,兩人逃難似的下車透氣。 時隔三個月重回魔都,徐寶楠感慨物是人非,想他堂堂魔都徐二爺竟是這般狼狽回鄉。 他伸長脖子張望四周,接應的人提前認出他。 “徐二爺,車在這邊,請跟我來?!币灰u顯眼的軍裝,徐寶楠就知道他身份,遂帶著嘉樹坐上車。 汽車駛過繁華喧鬧的都市中心,隨著街上行人漸少,車駛入成片的富人區,停在一座公館大門口,經里面的人核實身份,大門緩緩拉開,汽車又行五十米左右,徐寶楠終于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