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人抓走了。

    為什么？認出他是天靈族了嗎？

    那人端著個銅盆，裝了半盆黑漆漆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液體。

    他將銅盆放在床頭，那盆水的味道飄過來，是讓人有些惡心的腥氣。

    小七看著那水：“這是何物？”

    “藥?！?/br>
    他唇角彎了彎，水墨暈染般的眉眼變得更柔和，說話也很溫柔，慢吞吞地，“阿紫很喜歡你?！?/br>
    他伸手，緊抓著小七的蜈蚣抬起上半身，搭到那人的手上，黑紫色的殼和他死人般的慘白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一點點爬，爬進他的袖口，順著小臂爬到肩膀，經過脖頸，最終鉆進他的耳中。

    小七打了個顫，而那人好像很習慣這樣，臉上表情淡淡，安慰道：“別怕?！鳖D了頓，又道：“我聽到了你的聲音，所以來幫你?！?/br>
    小七不信他的鬼話，不動聲色地打量屋子情況，尋找逃出去的方式。

    然后發現，他從這人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的可能，幾乎為零。

    那人歪歪頭，說話腔調很奇特，“逃？我只是帶你過來，如果不需要我的幫助，你隨時可以走?！?/br>
    小七抬眸。

    “你能聽見我的心中所想？”

    他點點頭。

    “你叫小七，是天靈族，你的主人叫沈未然，你有一個叫左凌燁的競爭對象，你怕你主人因為你是廢物而拋棄你?！彼D了頓，“你渴望變強，我能讓你變強?！?/br>
    小七看了他幾秒，搖了搖頭，下床穿好鞋子，“多謝閣下好意，但是不必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br>
    小七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那人并未攔他，只在小七同他擦肩而過的瞬間，平靜道：“你會來找我的?！?/br>
    -

    小七回到酒館時，沈未然正開心地和左凌燁說著什么，還很親昵地幫他把碎發捋到耳后。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下，匆匆走過去，坐在二人中間，抓著沈未然的袖子沮喪道：“先生，玉牌丟了?！?/br>
    沈未然見他神色惶惶，不甚在意地笑笑，“那有什么的，丟了還能補，倒是你臉色不太好，是遇到小偷了？”

    小七湊近沈未然，靠著他，鼻尖是令人安穩的水果香氣，心里終于好受許多，將碰到那人的事情同沈未然說了。

    “不止是蟲子，他那傘也真是奇怪，十三骨，每一骨末端都掛著怪東西，我分不清是什么?！?/br>
    沈未然聽到這個描述，捏著酒杯的手頓了下，“那人是不是長得挺高，說話慢吞吞，還能讀心？”

    小七支起身子，驚訝地看著沈未然：“是的，主人認識他？”

    何止是認識。

    沈未然極少怕什么東西，即使申屠玨削去他四肢，將他做成人彘，他也從未想過自盡或后悔招惹申屠玨，只一心發瘋。

    那個人是例外。

    在申屠玨的請求下，他把沈未然做成了申屠玨的蠱。

    申屠玨于是成為他絕對的主人。

    沈未然的意識是清醒的，只是許多常識性的認知被改造，常人覺得痛的，他依舊是痛，但蠱化的頭腦卻因發起者是申屠玨，而認為那是快樂。

    在此期間，申屠玨實驗性地做了非常多過分的事情，沈未然遍體鱗傷，卻又十分順從。

    清醒地百分百地配合他的傷害行為，末了還要笑瞇瞇地跪在申屠玨腿邊，親昵地蹭著他的膝蓋，感謝他給予的疼痛，贊美身上每一道傷口。

    殘存的真正屬于沈未然的意識，不斷反駁那樣乖巧低賤自己，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腦海深處大聲地喊，你快起來，讓申屠玨也像你一樣疼，太弱小，還沒等聽清，就被申屠玨的命令蓋過去了。

    后來還是申屠玨玩膩，厭倦了順服的沈未然，才讓他把沈未然恢復成原樣。

    他沒有姓名，也不會死。

    沈未然殺了他九十九次，每一次都確信他的氣息消散于天地，每一次他都會再次出現在沈未然的面前。

    用一種很遺憾的目光看他，又暗藏躍躍欲試的興奮。

    “你還想當蠱嗎？”他慢吞吞地，茫茫的眸望向沈未然，“當我的蠱，好嗎？”

    沈未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光是想到這個人就覺得晦氣。

    這輩子明明和他也沒接觸，申屠玨這時應該也還沒認識他，那他哪鉆出來的？

    還來找小七，到底要干嘛？

    蟲子一樣，到處都是，又打不死。

    惡心。

    沈未然的表情變得不太好看，小七有些緊張道：“主人是和他有仇嗎？”

    沈未然實事求是：“沒仇，但那人壞得很，下次再見你就……”沈未然停了下，突然想起小七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又道：“你過來，識海放開，我給你做個標記?！?/br>
    小七眼睛一亮，閉上眼同沈未然額頭貼在一起。

    識海是一個修士最重要的地方之一，里面存著修士的本命武器，十分脆弱，若非絕對信任的人，是不會允許進入的。

    看來小七是真的很信任他，沈未然進去時，一點阻力沒有，甚至還有種被小七拉扯催促的感覺。

    小七的識海干干凈凈，空茫的白色空間，只在中間有一點黑。

    看樣子那就是小七的本命武器了。

    本命武器是根據修士的性格生成的。

    沈未然是一把沒開刃的劍，同他長相和性格一樣，都很老實，不帶任何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