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梁很高，嘴唇偏薄，不做表情的時候，眉宇間透露些冷酷。

    嘴唇含住煙嘴，火柴點燃了煙絲，飄出的白煙在空氣里凝結，飄散得很慢。

    鐘嚴偏到時桉的反方向吐煙，風卻逆著他吹進了時桉的鼻尖。很特別的煙絲味，明明是二手煙，卻不讓人討厭。

    煙卷被指尖輕彈，煙灰抖進未融化的雪里。

    鐘嚴偏著叼煙嘴，把時桉歪著的腦袋掰正，“眼睛珠子都掉出來了?！?/br>
    時桉有點難堪，頭悶進衣服里面，慢悠悠嘟囔了句，“沒見你抽過?！?/br>
    和認真工作時有類似的感覺。

    挺酷的。

    鐘嚴又吸了一口，緩緩吐氣，“煙是老鄉給的，自家種的煙絲，非讓我嘗嘗，盛情難卻?！?/br>
    時桉不太信，他剛才劃火、點煙、吐氣的動作行云流水，“像個老煙槍?！?/br>
    “小時候學的?！辩妵腊褵熎?，“很多年不碰了?！?/br>
    時桉：“抽煙是為了耍帥嗎？”

    類似的事時桉青春期也干過，覺得抽煙是成熟的標志。從同學那拿了一根，嗆到自己不說，還把校服燙了個窟窿，回家被狠罵。

    “不是?！辩妵赖穆曇粝癖瓬厮?，“那會兒是為了惹爸媽生氣?！?/br>
    “為什么？”時桉歪歪頭。

    “嫌他們一年到頭不回家，還變著法子約束我?！?/br>
    “家都不回怎么約束，打電話嗎？”就時桉的理解，真的煩到一定程度，可以不接電話。

    “他們沒時間打電話?！辩妵垒p飄飄地說：“但可以把任務交給話稠事多的保姆，還有走到哪跟到哪的司機?！?/br>
    時桉以為十幾歲的鐘嚴，是年少輕狂，是聰明睿智，是目中無人，是學霸精英。

    但按他自己說的，更像是懟天懟地，就愛干點奇葩事的頑劣少爺？

    時桉好奇，“你還干什么了？”

    “能讓他們不爽的事我都干過?！?/br>
    時桉撐著下巴，像在聽有趣故事，“舉個例子?！?/br>
    “喝酒、染發、曠課、去網吧?！辩妵肋吇貞涍呎f：“頂撞老師、聚眾打架?！?/br>
    鐘嚴捏著支沒抽過的煙卷，在指尖隨意旋轉，“還有……”

    像聽到了故事的完結篇，卻被突然打斷，時桉急不可耐，“還有什么？”

    “還有，去夜店……”鐘嚴的語速很慢，漫不經心似的，“和人玩一夜情?！?/br>
    鐘嚴轉頭，捕捉時桉那一秒的反應，再無限望進他的臉。

    空氣中懸浮些未散盡的煙草，從時桉的鼻腔開始熏，一直嗆到胸口。

    鐘嚴cao著輕佻的口氣，像在進行某種試探，“怎么了，你沒玩過？”

    第19章 信任

    七年前的經歷，就像平坦道路突然裂出的縫隙，時桉崴了腳，沒能跨過去。

    他至今分不清，記憶里的片段哪些是真實、哪些是夢境。他也曾給這些事件分門別類，腰上的手掌印是真，男人的內.褲是真，夢里的一頭白發也是真。

    可痛并享受的過程，到底是真還是假。

    如果自己當晚沒喝那么多，也不至于眼花，把不穿衣服的老頭認成照片里的他。

    只要想起這事，時桉就生理性痛苦。

    按照王鐸的比喻，大概是好好的一顆黃葉嫩白菜，被一個脫衣狂魔老變態給啃了。

    好在自我排解是時桉的優勢，選擇性遺忘更是特長。

    三天以后，時桉便把那些記憶從大腦剔除，以至于回答鐘嚴時，他沒有半分猶豫，“我是好孩子?！?/br>
    鐘嚴：“……好孩子?！?/br>
    對方的反應，讓時桉心虛，“干嘛？”

    “沒事?！辩妵腊褵熀炖?，點上，“挺好?！?/br>
    煙盒從兜里滑出，時桉順手拿了一根，剛塞嘴里就被抽走，別在了鐘嚴耳朵上。

    “又干嘛，你抽還不許我抽了？”

    鐘嚴把煙盒塞回口袋，用拉鏈封緊，“好孩子抽什么煙，睡你的覺去?！?/br>
    “我不困，不想睡?！睍r桉心口像堵了塊木塞，用力抓地上的雪。

    剛抓兩次就被逮住。

    “你多大了，不知道手還傷著？”鐘嚴掏出塊醫用紗布，仔細幫他擦掉手心的雪。

    男人叼著煙卷，風順著固定的方向吹，在煙熏到時桉前，他轉了頭并掐滅煙，繼續幫時桉擦手，像在照顧一件收藏品。

    鐘嚴的頭發烏黑濃密，低頭的姿勢能看到抿著的嘴唇。

    時桉有點惱，長得帥真煩人。

    他動動指尖，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說：“肯定是個情場高手?！?/br>
    “什么？”鐘嚴放下處理干凈的手，抬頭。

    時桉換了話題，“那種事好玩嗎？”

    “哪種事？”鐘嚴問。

    “就那個?！睍r桉抿抿嘴唇，“一夜情?！?/br>
    “遇到感興趣的人就好玩?！?/br>
    “怎么個好玩法？”

    “忘不掉他，總夢到他?！辩妵擂D向他，試圖從時桉的瞳仁里找到自己，“只要看到他，就想睡他?！?/br>
    時桉發了燒，在零下的夜晚。

    原來聽別人的故事也會害臊。

    鐘嚴：“嚇到你了？”

    明明是件風流事，當事人比他還平靜，像說今天天氣不錯那么簡單。

    “沒有，那是你的自由?！毙乜诘哪救€堵著，時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對了，徐主任怎么樣了？”

    睡覺前，時桉本打算探望，但徐柏樟的房間關著門，里面能聽到說話的聲音，他沒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