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所謂忠貞
趙玉玨明白杜山的用意了,他分明是在賄賂她們,干涉調查取證。 “杜山,我告訴你,你的行為根本不像一個原告?!壁w玉玨冷冷地說,“你這樣做毫無意義,只會使我懷疑你的動機?!?/br> 在杜山猶豫的瞬間,她啟動了汽車,快速離去。 沈翠家的房子只有20多平米,幾塊破爛的塑料布擋在窗框上,家里沒有一樣像樣的家具。沈翠得到扁桃炎,正在輸液期間,還沒有退燒,兒子正在替她做飯,閨女正在寫作業。 沈翠見趙玉玨找上門來,搖晃著從炕上爬起來。 沈翠家的房子小,又有孩子在場,趙玉玨有許多事,想問又不好張口。沈翠似乎看出了趙玉玨的顧忌,拿出了一點零錢,讓兒子和閨女去買飲料。 “我有些問題想問你?!壁w玉玨說。 “趙檢察官,你盡管說?!鄙虼湔f。 “杜山多次欺負你,你為什么不報案呢?”趙玉玨問。 “我不敢,怕丟人,怕杜山報復我,怕潘忠不理我?!鄙虼湔f。 天??!怎么會是這樣。趙玉玨暗想,沈翠的處境,怎么和自己當年被銘糾纏的時候一樣。 “作為一個女人,我很理解你?!壁w玉玨說,“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當初就報案的話,就不會有后面這些事情了?!?/br> 沈翠捂著鼻子哭了起來。趙玉玨的心里有些亂,她想起了過去的自己,沈翠應該和她一樣,曾經是一個軟弱而曖昧的女人,這樣做的結果,往往是有的人得逞,讓有的人受傷。 “如果杜山沒有欺負你,而是想娶你?!壁w玉玨說,“你會嫁給他嗎?” 沈翠忽然停止抽泣,疑惑地看著趙玉玨。 “你為什么不回答我的問題?”趙玉玨問。 “我不可能嫁給他?!鄙虼湔f,“就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他?!?/br> 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民的老婆,這樣評價村子里一手遮天的村霸,趙玉玨從她的回答里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在回來的路上,趙玉玨讓科里的干部開車,自己座到了副駕的位置。 潘忠這個案子,趙玉玨憑直覺,認為定不了殺人案。因為潘忠只是想去嚇唬杜山,主觀并沒有殺死杜某的故意,而且杜山并沒有因此受到傷害。今天太晚了,不能去事發現場了,等哪天一能要去杜山家看一看,現在最要緊的是加快案件受理速度。 第二天,趙玉玨公安局看守所里見到了潘忠,一個表情落寞而無助的鄉下漢子。 聽說趙玉玨是受理他的案子的檢察官,立刻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著:“檢察官呀!你可得跟我作主啊,我求求你啦?!?/br> 趙玉玨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她的目光里不能摻雜任何感情色彩,那樣很容易被假相迷惑的雙眼。 “沈翠那可是我的老婆呀,讓杜山這小子常年霸占,簡直太欺負人了?!迸酥业穆曇粼絹碓礁?,“他杜山得寸進尺,覺得我軟弱可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我的家里,你說我能怎么辦??!我家里上有老母親,下有兩個年幼的孩子,狗急了都跳墻,我是逼急了,才開的槍啊,我只想嚇唬嚇唬他啊?!?/br> 趙玉玨不忍再看下去,面前的這個男人,短暫的幾分鐘里,她已經得到了答案。潘忠要么是一個演技出色的演員,要么是一個滿腹冤屈的男人。 “檢察官啊,我不圖別的,只圖公正??!”潘忠說。 趙玉玨眼里的淚花到底沒有忍住,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她只好轉過身去,任眼淚心情地流著。 公正,一個多么樸素的名詞,又是多么神圣的字眼啊。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作為一名檢察官,是不應該在犯罪嫌疑人面前流淚的。她恍惚記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流淚了。 趙玉玨迅速擦掉眼淚:“你太傻了,為什么不能報案或者起訴,而要使用獵槍呢?這樣你至少也是非法持有槍支啊?!?/br> “我沒有獵槍?!迸酥艺f,“我不過是用石頭砸了他杜山家的玻璃?!?/br> “你說謊就不好了吧?”趙玉玨說,“我本來是想幫你的,可是如果你不對我說實話,我就無能為力了?!?/br> “我真的沒有獵槍!”潘忠說,“那是他們諂害我?!?/br> “你當時手里到底拿了什么東西?”趙玉玨說,“為什么案宗上的證據是一把獵槍?” “我……我拿了一根棍子?!迸酥艺f。 “棍子呢?”趙玉玨問,“誰看到了?” “杜山看到了?!迸酥艺f,“我就拿了一根拖把桿,現在應該還在家里?!?/br> “潘忠,你一定要對我說實話?!壁w玉玨說,“如果你只是拿了一根棍子,問題就簡單多了?!?/br> “天打五雷轟,我當時的確只拿了一根棍子?!迸酥艺f。 “那為什么在那份證據上,有你的手???”趙玉玨問。 “我不知道他們使用了什么辦法?!迸酥艺f,“我不服,我沒有犯罪,犯罪的是杜山?!?/br> 趙玉玨關掉了錄音機,站了起來。 如果案情真像潘忠說的那樣,就是公安局內部有人做了手腳,潘忠非法持有槍支的罪名就根本不成立??墒桥酥覜]有證人啊,他現在是孤家寡人,已經審訊筆錄簽了字,很多證據都是對他不利的??磥硭仨氉ゾo時間向區檢察長于莎莎匯報,爭取得到她的支持。 趙玉玨離開看守所,回到區檢察院,沒有回辦公室,直接去了檢察長辦公室。 “檢察長,我負責的這個案子有新線索了?!壁w玉玨進了門,興奮地說。 “玉玨,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庇谏@過辦公桌,拉著趙玉玨在沙發上坐下。 “玉玨,你手里的案子先放一放吧?!庇谏f,“我給你爭來了一個到省里學習培訓的指標,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去省里報到?!?/br> “學習什么啊呀?這么急?”趙玉玨問。 “當然是學習業務了,咱們院只爭來了一個名額?!庇谏f。 “那我手頭的這個案子怎么辦???”趙玉玨問。 “潘忠這個案子先放一放吧!”谷莎莎說,“像這種案子多了,我們不能因為一個案子影響正常的工作擺布?!?/br> “那好,我一定按照檢察長的指示,明天就去省里報到?!壁w玉玨說,“不過我還是想請檢察長關注一下潘忠這個案子。我剛從看守所回來,在那里發現了一個新的線索:潘總說他并沒有獵槍,當天他只是拿了一個拖把桿,主要是為了給自己壯膽的?!?/br> “有這回事?”于莎莎說?!叭绻沁@樣的話,難道公安局在做假證嗎?玉玨說,咱們辦案得多動動腦袋啊,不能嫌疑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br> “潘忠說的時候我也不信,但我向他反復求證,他一口咬定,他拿的就是一個拖把桿?!壁w玉玨說,“潘忠也說不清楚,那份證明他持有獵槍的筆錄上為什么有他的手印?!?/br> “這不就矛盾了嗎?他說自己拿了一個拖把桿,他的證詞上卻顯示他拿了一把獵槍,他不會是故意翻供擾亂我們的視線吧?”于莎莎說,“我看這樣,這個案子就我交給別人辦理,你還是安心學習吧?!?/br> 趙玉玨從包里取出微型錄音機,卸下錄音帶,交到于莎莎的手里。 于莎莎嘆了口氣:“玉玨啊,我們做檢察官也不容易啊。今天上午,區人大的領導給我打了電話,讓我一定要關注一下潘忠這個案子。要對這種明目張膽的持槍行兇的犯罪份子予以嚴厲打擊。對于潘忠這個人我也比較同情,但是他再委屈也不能持有槍支啊,更不要說行兇了!你安心去學習吧,這個案子你就放心吧,相信我,一定會處理好的?!?/br> 趙玉玨見于莎莎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就站起身來,向于莎莎告辭,于莎莎突然從后面叫住了她。 “玉玨啊,我還得囑咐你兩句?!庇谏f,“你這次去省里學習,是我們區檢察院剛剛爭取來的,不是市檢報的?!?/br> “我知道,謝謝于檢!”趙玉玨說。 “我覺得你不知道?!庇谏f,“我的意思是,這次到省里學習培訓,你不要主動和羅檢察長聯系?!?/br> “為什么?”趙玉冰問,“我見見羅檢不好嗎?” “不好?!庇谏苯恿水數卣f。 “玉玨,你不僅不能去找羅檢,而且任何時候不能承認,你曾經給羅星當過秘書?!庇谏f。 “為什么?有那么嚴重嗎?”趙玉玨困惑了,不就是到省里學習嗎,怎么那么多清規戒律呢,這個不能說那個不能做的。 “不要問為什么,你還不成熟?!庇谏f?!拔覀冏鍪逻€是小心點為好?!?/br> 趙玉玨撇了撇,很想哭。她萬萬沒有想到,于莎莎這個羅檢的前秘書會這么說。羅星現在杳無音訊,生死未卜,于莎莎為什么會變得如此無情。 “玉玨,你不用這么看著我?!庇谏f,“我是羅檢培養起來的,我不是個妄恩負義的人,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必須小心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