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伊人已做他人婦
穆陽忽然緊走幾步,繞到楊重的前面,從申一甲的面前穿過,打開了楊重的辦公室。 申一甲急著去參加娟子的婚禮,恨不得把材料塞在楊市長的手里,轉手就走。但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他的幻想而已。 他把材料端在胸前,期待著楊重經過時能接過去。 楊重雙手抄兜,瞄了他一眼,從喉嚨里“嗯”了一聲:“進來吧?!?/br> 楊重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申一甲畢恭畢敬上站在桌前,看著他繞過桌子,在桌前坐下。 申一甲雙手遞上材料,楊重接了過去:“這回怎么樣?” “請領導審閱?!鄙暌患撞桓耶斨鴹钪卣f自己寫的材料怎么樣。 楊重把材料拿在手里,皺了皺眉,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只看到一半,就把材料放在桌子上。 申一甲的心里格登一下,不妙,看樣子楊市長還是不滿意。 “小申,看來你還是沒理解我的意思?!睏钪卣f,“這篇內參主要是思路問題,你雖然好像重新寫了,但思路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br> 申一甲立刻傻掉了,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 楊重抬頭看著申一甲,忽然嘿嘿笑了起來,直笑得他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你這大腦得換換了,高書記不是說過嘛,要多換思想少換人,但不換思想就換人?!睏钪氐哪樕先匀粧熘θ?。 申一甲的耳朵一陣轟鳴,他從來沒有聽過領導這樣說他,而且這個說他的人是主管市長楊重。 楊重把稿子往申一甲的面前一扔:“我跟你說得更明白一些吧,你這篇內參的出發點就錯了?!?/br> “領導,我一定好好改,一直到領導滿意為止?!鄙暌患锥家蕹鰜砹?,但他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明白,楊重說的出發點到底是什么東西。 楊重說:“你再重新改一下吧,把所有的問題都拿掉,換成國企改制的亮點?!?/br> 申一甲呼啦一下明白了,原來問題出在這里啊,楊重根本就不喜歡這種反映改制問題的內參,想讓他改成一篇為改制歌功頌德的文章。 他本來想辯解幾句,但看楊重那表情,簡直就是一個不由分說。 楊重又嘿嘿笑了笑:“你這篇文章,寫法文筆都沒什么問題,就是政治覺悟差了點。中央三令五申,推進國企改革,抓大放小,藍河的國企改制也是如火如荼,你提出這么多問題,就顯得有點不識實務了吧?” 申一甲的表情很尷尬,一篇文章被楊市長上升到了政治高度,是他所沒有想到的。都怪自己別出心裁,總想著給領導提個醒,結果好心沒有好報,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拖改革后腿的保守勢力了,被楊市長扣上了一頂政治覺悟差的帽子。 楊重站起身來:“你抓緊時間去改吧,中午我陪崇云書記在望月樓接待客人,你要是改完了,就給我送過去吧?!?/br> 申一甲拿著材料回到辦公室,一想到中午還要交差,娟子的婚禮肯定是參加不上了。 他撥通了孫婧的手機:“孫書記,我今天恐怕真的去不了了?!?/br> “我猜你小子就要掉鏈子?!睂O婧說,“到底什么事???你連這么點時間都抽不出來。我的忙你可以不幫,娟子的人場你不能不捧吧,你們可是師兄妹啊?!?/br> 申一甲真不想提楊重的名字,好像他向孫婧告狀似的,可是這么大的事,他不能到場,沒有更好的理由了。 “還是那篇稿子,楊市長不滿意,說我政治覺悟太低,思路有問題,出發點錯了?!鄙暌患渍f。 “一甲,這你可怪不得楊市長了?!睂O婧說,“他可是老江湖了,要是論思想、思路,還有為人的聰明勁兒,咱們可能這輩子都學不來。所以呢,你也不要有什么不服氣的。你的內參也許寫的不錯,但不一定適合每個人的胃口。就像有的人喜歡吃清蒸海鮮,你偏要弄一個麻辣鍋,人家不好你這口啊。這邊你也不用來了,我跟娟子說一聲,你在單位好好改稿子吧?!?/br> 孫婧的話平淡中帶著尖刻,申一甲聽著有些刺耳,但道理明擺著,他有些自以為是、自作聰明了。 申一甲趕緊換了話題:“呂陽今天表現還好吧?” “你只問呂陽,不問娟子,是不是有點虛偽???”孫婧話里有話。 申一甲頓時有些慌了:“娟子是我們娘家人,呂陽是你們婆家人,我替娟子關心一下呂陽,也是應該的嘛?!?/br> “你小子,說你會說。呂陽這小子這個笨啊,我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把娟子弄到手的?!睂O婧說,“你到現在也沒來,我只能親自上陣了,一會兒陪他接親去?!?/br> 申一甲聽了孫婧的話才知道,原來娟子昨天晚上沒住在店里,而且在望月樓賓館開了一套房間。呂陽要從新房出發,到望月樓賓館去接新娘,把娟子接到新房,然后再去望月樓餐廳舉行婚禮。。 申一甲聽著聽著,就苦笑起來:這不是折騰嘛,可是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想到自己竟然參加不上娟子和呂良的婚禮了,申一甲心里有點憋屈,楊市長也真會選時間,早不改稿,晚不改稿,偏偏要趕上娟子結婚讓他改稿,真是成心和他過不去啊。 “我今天恐怕真的去不了了?!鄙暌患渍f,“吃飯的時候,你就替我敬他們小兩口一杯酒吧?!?/br> “那可不成?!睂O婧說,“今天得讓娟子好好敬我一杯酒,她和你是一個輩的,從今以后,你們真得喊我小姨了?!?/br> “行,孫書記說了算?!鄙暌患渍f。 不能參加娟子的婚禮了,申一甲心里有點氣不順。但一想到楊市長中午要把這篇內參交給市委書記高崇云,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申一甲清楚地記得,吉明寫過一篇國企改制的材料,后來以情況通報的方式呈報給市委書記高崇云,高書記還做了指示,后來吉明在他的面前好一頓炫耀,他現在還記得,吉明那篇文章的題目好像是國企改制的十個特點。 如果他也把材料寫成那樣,那不是步吉明的后塵了嘛,況且他并不認為那篇情況通報有什么份量,充其量就是一篇表揚稿而已。 副市長楊重的話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了,要把這份內參改成一篇歌功頌德的經驗式材料,改還不是改吧?難怪他昨天晚上改了一遍以后,楊市長還是很不滿意呢。 申一甲很快得出了答案:干活不由東,累死也無功,改。不過他不想步吉明的后塵。 他又拿出了改前的原稿,把國企改制面臨的十個問題改成了國企改制十大亮點。在每個問題的前面,加了一大段成績和啟示,問題砍掉一半,仍然墜在后面,只是內容和措詞沒有那么尖銳了。 改完稿子正好十一點鐘,申一甲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離開辦公室,匆匆趕往望月樓賓館。 楊重雖然告訴他中午把稿子送去,卻沒告訴他幾點鐘送去,他決定趕早不趕晚,早送早利索。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的婚禮幾點舉行,也不知道小型宴會安排在望月樓餐廳的哪個餐廳。 出門前,他還有一絲的僥幸心理,這個時間正好臨近中午,他到望月樓酒店送稿,說不定還能趕上娟子的婚禮酒宴呢。 他出門就叫了一輛出租車,不到十分鐘就到了望月樓賓館。 他行色匆匆地進了賓館的大院,沿著右側的機動車道往里走。 今天賓館的氣氛果真和往常不同,大門兩側的門柱上,貼著兩字鮮紅的喜字,一些爆竹的燃放后的留下的紅紙屑,在隨風飄動著。 申一甲說不清心里是一種什么滋味。甜蜜?苦澀?都不是,他心中泛起的是一種淡淡的酸楚。 路上有稀稀落落、進進出出的行人,賓館大門的玻璃上也貼著一對喜字,門前的臺階下停著幾臺轎車。 申一甲一陣暗喜,看來娟子的婚禮還沒有結束,自己說不一定還能趕上一個尾巴。 想到這里,申一甲加快了腳步,沿著臺階幾步就竄了上去。 他經過旋轉門,來到了賓館大堂,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娟子和呂良正匆匆向門口走來,后面跟著兩個年輕男女。 申一甲愣住了,面對走來的娟子尷尬地笑著。 “一甲哥!”娟子最先看到了申一甲,眼里露出一絲驚喜。 呂良也看到了申一甲,挽起娟子的腰,向他走來。 “伊人已作他人婦,空余此心更付誰?”申一甲的大腦里忽然蹦出一兩句詩。 “你怎么才來啊,婚禮都結束了?!本曜余凉值乜粗暌患?。 申一甲抱起雙拳頭:“恭喜恭喜。我是真想好好喝一頓喜酒啊,但是偏趕上單位加班。正好我到望月樓給領導到一份材料,尋思有可能碰上你們呢,這不,果然碰上了?!?/br> “一甲哥,我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本曜油熳瘟嫉母觳?,“趁我們和呂良出門的功夫,你把新房收拾好了,我們回來了,你卻閃人了,連婚禮都不來,你說吧,這事該怎么辦?” “怎么辦?”申一甲往旁邊挪了兩步:“涼拌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