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在門外停留片刻，沒聽到什么動靜，又悄悄地走開了。

    申一甲想起于純虹走后打來的第一個電話。那天晚上，他正在前臺和娟子閑聊，接通手機，又怕娟子聽到，旁走到了一邊：“哪位？”

    “一甲，我的號你都不記得了？”于純虹說。

    “不好意思，沒看號?！鄙暌患渍f。

    “我早就想給你打個電話，每天上完課都晚上九點鐘了，也不好意思打擾你?！庇诩兒缯f。

    “今天怎么有時間了？”申一甲問。

    “今天白天班里考試?！庇诩兒缯f，“晚上學員聚餐?！?/br>
    “你什么時候回來??？”申一甲問。

    “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要等到培訓結束了?！庇诩兒缯f，“沒事兒，一會兒同學搞活動，我掛了?！?/br>
    “什么活動??？”申一甲問。

    手機里傳來嘟嘟的聲音，于純虹那邊已經掛斷了。

    于純虹怎么這么忙??？申一甲在心里劃了一個問號。隔著幾百里地，她能打過一個電話，已經不容易了，不管她怎么忙，總有回來的時候。

    上一次打通于純虹的手機，是一個禮拜以前，他在外面吃完晚飯之后，撥通了于純虹的手機號，她卻沒有接。申一甲等了片刻，又打了一遍，于純虹才接了。

    “一甲，我正忙著呢?！庇诩兒缯f。

    “這么晚，忙什么呢？”申一甲問。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白天上課，晚上實習?！庇诩兒缯f，“這里是軍事化管理，嚴著呢?！?/br>
    “沒什么事，就是想打一個電話?！鄙暌患渍f。

    “那我掛了，教務處的人正在查崗呢，就因為出來接這個電話，被人家白了一眼呢?！庇诩兒缯f。

    “好了，沒事我掛了?！鄙暌患渍f著掛了電話。他當時還在想，順其自然吧，于純虹學習結束了，如果心里真的有他，自然會來找他。

    申一甲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把大腦里的一團亂麻理清楚，如果于純虹故意停機，那就是暫時不想和藍河聯系了，他總覺得她不會是這樣。

    奇怪的事情出現了。

    申一甲接連三天給于純虹打了無數次電話，每一次都是那平淡而冷漠的聲音：你撥打的用戶已停機！他這回真有點慌了，一個大活人，怎么瞪眼聯系不上呢？再算于純虹的手機真的停機了，也不至于停三天??！

    于純虹沒有給申一甲留下任何線索，他只知道那個曾經在春縣聯中當過老師的郝桂麗，是于純虹的親屬，可她又不能與這個人有任何聯系，因為那無異于向孫婧透露自己和于純虹的關系。

    這幾天，室里沒有下去督查的項目，督查室主任這個職務，對申一甲來說已經是鐵板釘釘了，他每天早來晚來，想在辦里多表現一下?？墒怯诩兒绲氖伦屗纳癫粚?，他即使來到單位也不在狀態。

    于純虹會不會有什么危險??？申一甲不想再這樣等下去了，他決定去省城一趟，到于純虹學習的學校去找她。不就是省行政學院嗎？他去走一圈，不就知道于純虹的下落了嗎？

    申一甲悄悄來到管英的辦公室，想向她請個假。辦里有規定，干部請假一天，需向主管主任請假，兩天以上則必須找老大封官生請假了。在這個關鍵時期，又不是什么陽光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找封主任。

    “主任，我想向你請個假?！鄙暌患讈砬耙呀浵牒门_詞了。

    “請假？你的任命馬上就要公布了，你怎么偏要選擇這個時候請假？”管英果然對申一甲有想法。

    “大學同學結婚，我想去一趟省城?！鄙暌患渍f。

    “去省城？那你一天也回不來啊，這個假我恐怕沒權答應你?！惫苡⒄f。

    “我就一天回來，去看看，把份子隨了，就往回趕?！鄙暌患渍f。

    “得了，你可別給我搞苦情計?！惫苡⒄f，“同學結婚是應該看看，好在不算太遠。你盡快回來就行了，到時候我幫你擋一下?！?/br>
    “謝謝姐?！鄙暌患渍f。

    “行啦，別搞得這么rou麻，給你個假，你就叫姐，我要再幫你擋一下，你還不得管我叫姨啊?！?/br>
    “姨！”申一甲張嘴即來。

    “你可別管我叫姨，我有那么老嗎？”管英問。

    “誰不知道姐是政府辦的一枝花啊?！鄙暌患仔α?。

    管英笑中帶怒地站起來，隔著桌子推了申一甲一把，他忙往后退了兩步。

    “申一甲，不要和領導開這種玩笑?！惫苡⒄f。

    申一甲伸出雙手，橫在胸前，生怕管主任過來收拾他，“我沒開玩笑，真沒開玩笑?！?/br>
    早晨六點鐘的火車，上午十點鐘到達省城。申一甲下了火車，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省行政學院。

    他找到行政學院的教務處，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女子接待了他。

    “我的朋友在這里上學，手機停機好幾天了?！鄙暌患渍f，“我放心不下，早晨坐火車趕過來的?！?/br>
    “你的朋友在哪個班??？學什么的？”女子問。

    “她在哪個班，學什么的，我都不知道?！鄙暌患渍f。

    “那你怎么找??？院里學生這么多?！迸诱f。

    “她叫于純虹，是藍河來的?！鄙暌患渍f。

    “藍河的？”女子眉毛一挑，“你去學生處問問吧?！?/br>
    申一甲非常不解，教務處不知道于純虹的下落，學生處就會知道嗎？他覺得眼前女老師似乎在推脫。

    “學生處負責學籍管理，韓處長又是藍河人，說不定就會有你要的消息?！迸诱f。

    申一甲覺得這位老師的話似乎不無道理，那就去學生處看看再說。他又上了一層樓梯，一路打聽，好容易找到了學生處。

    三個辦公室一字排開，分別學生處、副處長室和處長室。申一甲正在猶豫到底該敲哪個門，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你找誰??？”

    申一甲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戴著眼鏡，拿著文件夾的女子，看樣子很像老師。

    “我找韓處長?！鄙暌患渍f。

    “你是學生嗎？哪個班的？”女子問。

    “我不是學生，我是藍河的，來找韓處長?！鄙暌患渍f。

    “啊，韓處長的老鄉啊?！迸禹樖滞崎_了副處長室，“韓處長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說吧?！?/br>
    申一甲心里得意，這還沒怎么的呢，就成了韓處長的老鄉，看樣子找到于純虹有希望了。她跟著女處長進了辦公室，見女處長桌牌上寫著“冷玲”兩個字，口吻立刻變得親熱起來。

    “冷處長，我這次到省城辦事，有個朋友在這里學習，就順便過來看看?！鄙暌患渍f，“朋友手機停機了，我聯系不上她，就來麻煩韓處長了?！?/br>
    “小事一樁?！崩涮庨L說，“韓處長為人可熱情啦，這不，昨天晚上，你們藍河的姜秘書長請客，我本來不想去，他非讓我去?！?/br>
    “姜秘書長？美秘書長不是在省委黨校學習嗎？”申一甲腦子里立刻劃了一個大問號。他聽說市政府秘書長姜震東在省里學習，會不會是他呢？

    “呵呵，黨校就是行政學院，行政學院就是黨校，我們學校是掛兩塊牌子?！崩涮庨L聽申一甲說認識姜秘書長，立刻指了指沙發：“你這么年輕，就認識姜秘書長，看來一定是市政府的了?！?/br>
    “啊，姜秘書長是我們的領導?！鄙暌患渍f，“姜震東沒錯吧？”

    “沒錯，就是他。你們姜秘書長好大方啊，前幾天晚上，我們在你們駐松辦吃飯，那個味道啊真沒說的?！崩涮庨L比手比劃著，“龍蝦這么大，海參這么長?！?/br>
    申一甲聽著冷處長的話，有點接不上茬了。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談到吃喝，他的大腦就要短路。

    “你的朋友是哪個班的，叫什么名字？”冷處長說著，從柜里拿出了一個藍色的文件夾，“這是今年的學籍表，只要在我們學校學習過的，名字肯定在這里?！?/br>
    申一甲立刻來了興趣，站起身來，湊到冷處長的身邊：“她叫于純虹，哪個班的我還真說不清楚?！?/br>
    “于純虹？”冷處長的手忽然停下了，目光一片茫然，“這個名字怎么有點耳熟啊?！?/br>
    “歲數不大，披肩發，是從藍河望月樓賓館來的?！鄙暌患渍f。

    “我想起來了，你說的這個于純虹我認識，三天前姜秘書長在駐松辦請客，她也去了?！崩涮庨L說，“人很漂亮啊，不過我們沒怎么說話?！?/br>
    申一甲的心里一沉，于純虹怎么會認識姜秘書長，不可能啊，如果她早就認識姜秘書長，聯中郝桂麗的事，就用不著找他了，直接找姜秘書長不就得了。

    “冷處長，您沒有搞錯吧？”申一甲問。

    “沒錯，絕對不會錯，當時姜秘書長還開玩笑呢，說她是藍河上空最純潔的彩虹?！崩涮庨L笑了笑。

    申一甲尷尬地點頭，臉有點發熱。

    “姜秘書長也在咱們這里學習嗎？”申一甲問。

    “人家姜震東是領導干部深造班?！崩涮庨L說，“那個班一般人去不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