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股市大盜
申一甲拿著封信,立刻出了房間,來到走廊里。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只能聽到隔壁朱艷和肖玲的說話聲隱隱傳來。他回到房間,來到窗前,這扇窗戶正對著熱電公司的小廣場,廣場上有幾個正在經過的員工,看不出什么異常。 他輕輕打開那封信,熟練優美的字體立刻呈現在他的眼前。 督查同志: 我是藍河熱電公司的老黨員,今年70多歲了。我對公司有著深厚的感情。我一直把公司當自己的家。 隨著改革的深入,國家把企業推向市場,變計劃經濟為市場經濟。面對設備老化、技術落后的現狀,我為公司的前途感到十分憂慮;特別是當我看到公司面臨經營困難,連年虧損,老百姓的溫暖生活受到挑戰時,我的心情十分沉重,連做夢都盼著我們的公司能尋到一副靈丹妙藥。 申一甲看到這里,心中一陣欣喜,他現在正需要聽到這種聲音。 “這次市委提出了國企改制的戰略目標,我打心眼兒里高興!激動得幾夜沒合眼,心里想這回公司可有救了!但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國企改制原來就是把熱電公司這樣的公益性企業做價賣給個人,對此,我心里冒出一大堆問號,橫豎想不通、搞不懂……” “難道我們藍河市就辦不好一家公益性企業,非要靠外人?我們的領導干部就那么無能?把這樣的國企都要賣給企業家和有錢人,企業就一定能辦好嗎?再辦不好咋辦?工人打工還談什么‘工人當家作主’……” “我近期專門研究了發達國家公益性企業的改革,我發現西方的改革非常嚴格,過程也完全透明,改革后有完整的制度監督。像藍河的國企改制,能保證公開透明嗎?改革之后誰來監督?我擔心改革之后,老百姓供熱矛盾會更加突出……” “我聽說熱電公司準備讓每個職工都購買股份,還說讓人人發財,戶戶致富,就算熱電公司的工人都發了家,藍河老百姓的溫房子就能得到保障嗎?這不是把全市老百姓的溫暖綁架到小集團利益之上嗎?這種小集團利益早晚會被個人利益所綁架……” “我們藍河市提出年中‘敲鐘問響’,年末‘殺馬扣槽’合適嗎?是不是有“一陣風”和“一刀切”之嫌?敲什么鐘,問什么響???殺馬扣槽,那就是不過啦。到頭來,可能是國有資產流失,貪官污吏溜掉,某些個人得到便宜,國家卻吃了大虧……” “作為多年心系公司的老黨員,我對國企改制的某些做法還真有點不放心哪!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想到求助于你們,希望得到你們的真誠幫助?!?/br> 落款是一位退休老同志。 申一甲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望著棚頂,一點兒困意也沒有。 他午餐時聽田長發嘮叨了半天國企改制的意義,卻沒有一封老職工的來信讓他震動。他頭一次感覺自己是一個機關干部了,可是這個機關干部對一個老百姓的訴求卻如此無能為力。 他突然想起了孫婧,這時候想和她說一會兒話。 “孫書記,忙什么呢?”申一甲接通了孫婧的手機。 “唉,我還能忙什么,殺馬呢?!睂O婧說。 “殺馬?”申一甲說,“好好的馬為什么要殺???馬rou怎么吃啊?!?/br> “怎么吃?賣給私營老板唄?!睂O婧說。 “你不會在逗我吧?私營老板吃馬rou?”申一甲說,“春縣的老板好這口嗎?” “申一甲,你是真傻假傻?”孫婧說,“你一個督查室副主任,不知道什么叫殺馬扣槽?” 申一甲連忙拍著腦門,怎么忘了這個茬了。自己不就是因為這個事,心里堵得慌,才給孫婧打電話嗎? “我在檢查全縣國企改制情況?!睂O婧說,“才吃完午餐,一會兒準備去下一家?!?/br> “春縣的國企改革怎么搞的?”申一甲問。 “賣,一賣了之?!睂O婧說,“春縣不像藍河市,企業規模小,能賣的都賣掉,不能賣的再想別的辦法?!?/br> “你們的供熱公司是怎么改的?”申一甲問。 “供熱公司是公益事業,太敏感了,我們還沒動,等著市里出樣板呢?!睂O婧說。 申一甲在孫婧那里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有一些沮喪??磥泶嚎h的情況和藍河市并不一樣,兩者可比性不大,藍河的國企改制只能自己去思考了。 “一甲,去新房子住了嗎?”孫婧問。 “去了幾次,但都沒在那兒住?!鄙暌患渍f。 “什么意思,還舍不得那個推拿店???”孫婧說,“你說推拿店那小地方那么擠,你有什么留戀???” “不是我留戀,是那邊離單位近一點,人多熱鬧?!鄙暌患渍f。 “你這個人有意思啊,沒房子的時候想房子,現在有房子住了,又挑三揀四,強調客觀找借口?!睂O婧說。 “你過來住嗎?你過來我就過去?!鄙暌患渍f。 “申一甲,你這小子太沒良心了?!睂O婧說,“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要在那里怎么的,我是怕你在推拿店當燈泡,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領情啊?!?/br> “當燈泡有什么辦法?”申一甲說,“誰讓咱就是當燈泡的命呢?!?/br> “你抽時間把東西搬過去吧?!睂O婧說,“給娟子和呂良一個空間,你不知道什么叫日久生情,我看他們應該有戲?!?/br> “我沒時間?!鄙暌患渍f,“我現在忙著呢,天天下企業,周末也很少休息?!?/br> “放著這么好的房子不住,我看你是不是有點傻???”孫婧說。 “那有什么辦法,誰讓咱天生就沒你聰明呢?!鄙暌患渍f。 有人在門外敲門,申一甲估計是時間到了,朱艷催他動身了。 “有時間再聊吧,我們得出發了,和你一樣,殺馬去?!鄙暌患渍f著,走向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并沒有人,申一甲探出頭去,走廊里也沒人。 申一甲覺得有意思,朱艷行啊,都是孩子mama了,整得還像小姑娘似的,不就是叫他起床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申一甲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他拎著文件包,來到朱艷的房間,見朱艷和肖玲正坐在床頭聊天呢。 “肖部長,不好意思,耽誤你休息了?!鄙暌患渍f。 “客氣什么,這是我的工作?!毙ち嵴f,“客人滿意,領導才會滿意?!?/br> “朱艷,你馬上給白酒廠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們去的時間往后推兩個小時?!鄙暌患渍f。 “申主任,你早說啊,人家白酒廠本來就不想讓咱們去那么早?!敝炱G說,“他們本來想讓咱們下午四點鐘到?!?/br> “四點鐘到?”申一甲瞪大了眼睛,“喝酒去?” “是啊,到了白酒廠,不喝酒可能嗎?”朱艷說,“你以為你能跑掉???” “喝不喝酒再說?!鄙暌患渍f,“你先給煉油廠打個電話吧,就說咱們要去了解一下企業生產經營情況,不用準備材料,管理層介紹一下情況就行?!?/br> “申主任,太突然吧?”朱艷問。 “突然怕什么,咱們不偷不搶,只是了解一下企業的經營情況?!鄙暌患滓贿呎f,一邊往外走,“肖部長,還得麻煩你一下,幫我找輛車,送我們一下,我們的司機早就回去了,叫他過來,比較麻煩?!?/br> “沒問題?!毙ち嵴f,“我們的司機一直在待命呢?!?/br> 二十分鐘以后,申一甲和朱艷在煉油廠辦公樓前下了車,高高的煉油塔靜靜地聳立,看上去毫無生機,廠辦主任正在門口迎候,把他們帶到二樓會議室。 丁副廠長很快出現在門口,一副落寞的樣子。 申一甲開門見山:“現在企業形勢怎么樣?” “停產了,正在檢修呢?!倍S長愁眉不展。 “丁廠長,咱們廠子到底是停產了,還是檢修呢?”申一甲問。 “檢修,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工,實際就是停產了?!倍S長說。 “停產的原因是什么?”申一甲說。 “停產的原因?嘿,現在全市人民都知道?!倍S長說,“就兩個字,缺錢!” 申一甲感到問題比他的想像還要嚴重,煉油廠已經得到了好幾戶企業的借款支援,現在竟然還是缺錢,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廠現在有四個廠長,現在只留下我一個廠長看家,其他廠長都出去弄錢去了?!倍S長說。 “我聽說,市里有幾家企業已經借給了咱們一個多億,為什么現在還缺錢呢?”申一甲問。 “這個問題說來話長,我已經向市里的領導解釋了n遍了?!倍S長似乎并沒有興趣向申一甲詳細解釋,“總而言之一句話,藍河化工股權變更是個錯誤,我沒有參與這項工作,但我的感覺是,藍河化工受騙了,萬方科技應該是一個騙局,到頭來最吃虧的就是我們煉油廠?!?/br> 申一甲掏出筆記本:“丁廠長,你能不能細點說,你說萬方科技是一個騙局,你的根據是什么?” “問題沒有這么簡單?!倍S長說,“萬方科技的總部在北京,藍河市根本沒有監管能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