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一絲難以掩藏的疲態從連環峰主眉梢浮現。修真者即使瀕臨隕落，也不會如同尋常凡人那樣斑痕滿面、鶴發雞皮。但總會在細枝末節處，將不詳的征兆透露出來。

    三個月后，云素縷和姬輕鴻跪坐在連環峰主的床前，送了這位恩師最后一程。

    為了料理連環峰主的后事，云素縷先給宗門發去一封紙鶴報信，自己也要回山門一趟。

    月色如霜，凝結在黎明前的長街青石板上。

    云素縷鬢間斜插著一朵蒼白的山茶花，叩響了姬輕鴻的門扉。

    她是來道別的。

    過去數載里，云素縷做這個動作的次數已經多得數不清。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云素縷都將見不到這條金銀花巷，見不到門后那個形影不離的少年。

    除非

    大門被打開，姬輕鴻站定在云素縷面前。

    他雙目湛湛清明，臉上并無被倉促吵醒的困倦神色。姬輕鴻負手而立，漆黑長發以白綾束起，發梢處帶著白露的寒意，仿佛已經靜坐在此，等候多時。

    再看他背后，那間小院收拾得整整齊齊，家門上甚至還掛了一把黃銅大鎖。

    云素縷意識到了什么，卻又有些不敢相信：輕鴻?

    姬輕鴻向她點點頭，自然而然道：嗯，我們走吧。

    作者有話說：

    往下翻，下一章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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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久才發現有驚喜的我哭了】

    -完-

    ◇ 139、番外六 未恐多情損梵行(3)

    ◎姬輕鴻x云素縷◎

    連環峰主于姬輕鴻有半師之誼, 如今峰主故去，于理，他也應該護送一程。

    至于于情

    姬輕鴻的目光, 微不可查地朝云素縷的身上飄了一下。

    于情，那便是他的私心了。

    接下來的事，無論是送連環峰主歸山，還是云素縷繼承連環峰主遺留下的所有寶物, 都進行的非常順利。

    按歸元宗的規矩來說，此時, 連環峰中已沒有主持大局的金丹期修士。若是二十年內峰中無人能修煉至金丹，她便得把連環峰歸還宗門。

    見云素縷年紀尚幼，連環峰主的幾位故舊愿意出面作保, 替她緩頰，將這個期限延長到五十年。

    這個提議處處為云素縷著想，充滿了長輩對她的善意和人情味兒。

    但云素縷還是拒絕了這份好意。

    師尊遺留下的人情用一次就少一次，必須得施用在最關鍵的刀刃上。而此時, 比起延長連環峰的使用時間來，云素縷另有所求。

    在提出新的要求之前，云素縷曾向姬輕鴻提過一個問題。

    她說：待師尊的后事料理完畢, 你就要離開嗎?輕鴻，你不能留在歸元宗嗎?

    姬輕鴻靜靜地看著她。

    我不能留在歸元宗。

    一問一答之間，雖是兩個不能, 卻代表著全然不同的含義。

    云素縷問的能不能, 其實是在問愿不愿。

    而姬輕鴻的不能，則是非不愿也, 實不能矣。

    云素縷憂慮地皺起眉頭：那你要去哪兒呢?

    繼續回到金銀花巷的柴扉之后, 從左鄰右舍的非議和冷眼中穿行而過嗎?

    陋巷里的稚童會因姬輕鴻的妖族身份排擠他, 行走在大街上的普通人亦不能免俗。歸元宗的連環峰主顧慮姬輕鴻的妖族身份排擠他，而中小宗門只怕也無法跳脫出世俗的眼光。

    比起云素縷愁緒千絲，姬輕鴻反倒微微一笑。

    天下之大，哪里能去，就去哪兒吧。

    聽見這個答案后，云素縷低頭想了想，很快就露出拿定主意的神情。

    第二天，云素縷堅決婉拒了將二十年延長到五十年的提議，反倒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她要收姬輕鴻為徒。

    負責此事的管事表情有些為難：可是，這

    云素縷負手而立，一向溫和婉約的氣質變得堅決果斷，便好似潺潺溪水一夜之間化作鋒利堅冰。

    她淡聲道：如今我暫代連環峰主之位。歷代峰主都有自由擇徒的權限，我也應該有的。

    管事不動聲色地看了姬輕鴻一眼：

    程序上自然沒什么問題，只是收徒如落子，棋落無悔，您還是先想好

    云素縷字字如珠，濺落玉盤：有教無類，我已經想得很清楚。

    好吧。管事勉強勸道，但年齡

    師徒兩人之間年齡仿佛，甚至姬輕鴻還比云素縷大上一點。

    雖說師徒關系并不拘限年齡高低，但一般人也不會打這個逆差。

    年齡并不是問題。云素縷軟中帶硬地說道，是否故步自封，不足以接受新的知識、新的事態才是。

    此話一出，管事終于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