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在他喝湯的瞬間,言落月忍不住開口替他配音: 這喝湯,多是一件美逝啊。 哈哈哈,小言姑娘說得對,這樣深秋的天氣里,喝完熱湯豈不美哉。 一碗湯水下肚,吳春輝連臉上都蒸出幾分熱氣,原本白皙的臉上更是多了幾分血色。 他拿起自己的碗,回頭一看:實在不好意思,內子在叫我了,抱歉,暫時離開一會兒。 說罷,吳春輝坦坦蕩蕩地走了,一點沒有監視或逼迫三人喝湯的意思。 反倒是其他桌上的修士,一邊喝湯,一邊時不時地朝他們瞟來幾眼。 風中偶爾也會傳來一些字句,大多是些賭不賭、他們敢喝、我那時也一樣、確實賣相不佳之類的內容。 這些竊竊私語和暗中打量,無聲地圍著三人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包圍如影隨形,如芒刺在背。 三個人圍坐在八仙桌前,面前各自擺著一碗熱湯。 言落月微微戰術后仰,沈凈玄閉目默默誦經。 兩人的姿態都可謂非常誠實。 忽然,小巫端起他面前的湯碗,很快便仰頭一飲而盡。 他喝起湯來也和吃東西一樣快,與其說是在咀嚼,不如說是在吞食。 湯底喝干,小巫閃電般出手,眨眼間就跟言落月對換了湯碗。 那只空蕩蕩的湯碗剛一擺在言落月面前,言落月立刻就感覺到,那股纏繞在自己身上的關注,一下子消隱殆盡。 不待言落月開口,小巫眼睛都不眨一下,又低頭喝了幾口熱湯。 直到言落月匆忙叫停,他這才把手中湯面矮了一截的碗,跟沈凈玄一口沒動的湯碗交換。 這一下,沈凈玄身上的關注度,也褪去了三分之一。 不由讓人感慨,對方還挺好糊弄的。 只是有個小小的插曲,令人不得不注意。 沈凈玄低頭,看了看自己略少了部分內容物的湯碗,又看了看言落月被喝空的碗底。 都說我佛一視同仁。 但貧尼怎么感覺,你在搞特殊化? 小巫一言不發,當場干了一碗半的湯水,看得言落月有點擔心。 言落月小聲問道:這湯沒問題嗎? 她還想著慢慢周旋呢,小巫怎么這么莽,一上來就直接喝了啊。 小巫搖搖頭:沒事的,有毒。 言落月:??? 啊,你說什么? 你這個語法模式,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小巫毫不掩飾地笑了一下,接上自己的上半句話,像是一記慢半拍的回音。 他很安定地說道:既然有毒,我就放心了。 這一碗湯里下的毒,已經足夠他探出對方的老底。 和他自身具備的毒性相比,小小幾朵搖幻花,著實不值一提。 下一刻,小巫慢條斯理地解開右手上纏繞的布條。 他當真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各種顏色的繃帶一圈圈解下來,握在手里足足有一大把。 而在這些纏裹的布條最里面,他甚至還貼身戴著一只皮制手套。 左手正抓著一把理好了順序的布帶,小巫低頭,咬住皮手套的指尖,順勢把右手脫了出來。 他站起身來,直截了當地走上前去。 不等吳春輝對此做出任何反應,蒼白的手掌就不由分說地先一步握住了吳春輝的手腕。 小巫客氣而平緩地打了個招呼:道友好。 什、什么?! 從他們相接觸的部位起,不祥而污濁的大片黑色暗紋,正沿著吳春輝的血管,一路往上蔓延開來。 這一記致命的握手干脆又利落,超乎在場所有人預計。 就連被施毒的對象本人,也是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喉嚨里溢出一長串劇痛之下的暴喝。 啊啊啊啊啊! 遮眼的幻象,潮水般地褪去了。 書生的聲音一改先前的溫潤客氣,轉變成一種砂紙般粗糙的底色。 相應的,吳春輝文秀俊美的臉龐上,有一半開始逐漸呈現出木頭般粗糙的紋理。 而他頭頂的木簪、手腕上的木鐲、頸項間的木佛,乃至雙足下的木屐,全都轉化為密密麻麻,刺入皮膚之下的樹木根系。 須臾之間,快得甚至來不及呼吸眨眼,吳春輝的整具軀體,便化作了半邊木化,半邊血rou的形象。 沈凈玄略吸一口氣,當場認出吳春輝目前所處的狀態。 小尼姑的聲音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魔倀。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當年伏魔之戰中,那些被魔物引誘、被魔物御使、被魔物收買的修士,曾經將戕害的刀劍對準他們的同胞。 從此以后,這類存在,一律被稱為為魔倀。 吳春輝眼下的狀態,很明顯就是被這棵樹魔所御使。 在吳春輝身后,仍然站著他的妻子。 當然,如果他執意要把一棵通體覆蓋著白花的大樹當做妻子,言落月也只能感慨他在擇偶眼光上的神奇。 另外,言落月終于知道,吳夫人肚子里,那些觸手般游動的東西是什么了。 那是大樹根部的一個巨大樹瘤,由密密麻麻數不清的枝條和根系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