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房間里沒有睡著的人，但他音量卻意外地壓低了幾分，像是怕驚擾清晨的靜謐。

    以往熱情昂揚的聲音此時聽起來顯得冷靜通透。

    寧寧莫名其妙地又覺得哈特軟軟，下意識也放輕了聲音：“什么早餐？”

    她幾乎是用氣音說話。

    “都可以呀，你想吃什么？”日向翔陽如數家珍地把附近的美食都報了一遍，半晌又小聲地加一句，“哦哦哦還有那家——那家的餅特別好吃的?！?/br>
    “嗯?！?/br>
    寧寧胡亂應著。

    她心里像是充斥著什么奇怪又復雜的情緒一般，有股酥麻的感覺緩緩上涌。

    一直這樣下去……好像也不錯。

    有個聲音這么說。

    “……我也去?！彼硎股癫畹卣f。

    *

    清晨的海岸邊人并不多。

    幾乎只剩下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像是app里的白噪音。

    寧寧并沒有早起的習慣，通常會一覺睡到爽為止，平常有什么需要在八點以前參加或出席的活動都只會掛著一臉氣若游絲生無可戀的煩躁表情。

    但此時此刻慢吞吞地走在海灘上，她卻意外地感覺到放松與寧靜。

    “……你平常就在這里冥想??？”

    “是的！”

    日向翔陽點點頭，笑著張開手臂揮了揮，像是在擁抱海風。

    他的袖口被吹得抖了抖，像是迎風的旗幟。

    “我平時起得都很早，會到海邊來走一走，然后面朝著海坐在這里，放空大腦?！?/br>
    “哦?！睂帉幱袠訉W樣地模仿著日向翔陽的動作，在他不知從哪里變出的毯子上一并坐下。

    沒冥想過的寧寧：“……要想什么??？”

    日向翔陽抬起頭看了看天，似乎是在認真思考她的問題，過了一會兒飛快地轉過頭盯著她，雙眸純凈，坦然地說：“不用特意去想這個問題……就是那種嗖一下……然后就……”

    寧寧：“……說人話?！?/br>
    日向翔陽眨巴眨巴眼睛：“怎么舒服怎么來就可以啦，只要能讓自己感到平t靜下來就行?！?/br>
    他轉過頭去，直視著翻涌的海面，目光也顯得沉靜了幾分。

    “我會想到很多事情的?！?/br>
    想到小夏抓著他的手臂要求一起玩排球的模樣。

    想到排球網。

    想到自行車外賣箱上最近有點松了的環扣。

    想到佩德羅的耳機。

    想到烏野的大家。

    想到之前騎車路過某家店時透過電視機看到的春高現場。

    想到爸爸mama在他即將啟程前狠狠往他行李箱里塞東西時一臉憂愁地打開收納書研究該怎么在行李箱里裝下一整個家。

    想到寧寧。

    “……”寧寧有些發愣，哦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清晨的安靜帶來的加成。

    她覺得平日里嘰嘰喳喳的日向翔陽此時此刻眼神中透露出沉靜的模樣——

    和平時很不一樣。

    意外地有反差感。

    日向翔陽閉上眼睛，氣息漸漸平穩下來，幾乎像是要和海風的呼吸融為一體。

    寧寧頓了頓，也閉上眼睛。

    四周的一切聲音似乎都在放大，最終融成一首平靜舒緩的合奏曲。

    她想到親眼見到生父出軌時的呆滯。

    想到自己搬走前想要把花園里的一朵花帶走時被管家微笑著提示“這里都是屬于先生的”時的無措。

    想到自己第一次花錢擁有朋友時的竊喜。

    想到會面無表情地在喧鬧嬉笑聲中維護她的愛佳。

    想到……

    寧寧從來不知道自己記得這么多事情。

    包括不少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的事。

    這是她第一次閉上眼這么久還沒有睡著。

    以往人生中經歷的無數事情紛亂跳躍著，最終在她腦海中擰成一股細細的線，不斷地延伸著。

    直到來到某個時間節點。

    她想到了砰砰落地的球。

    想到了飛揚的笑容和明亮的雙眸。

    想到了不知不覺中彌漫在她周身的那一抹跳脫橘色。

    寧寧睜開眼，視線與那雙在陽光下幾近顯露出琥珀色的眸光交匯在一起。

    對方雙眼中的情愫像是遠處的浪潮般翻涌著。

    但很快便退潮，不留痕跡。

    “是不是很有趣？”日向翔陽沒說自己為什么恰好也睜開了眼睛，只是咧了咧嘴，隱約顯露出幾分期待被肯定的模樣，“除了打排球以外，其實我每天還挺享受這個時間段的?！?/br>
    “雖然說著是要放空大腦，但我每次閉上眼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好多事情，睜開眼睛時就會對接下來的一天都充滿信心?！?/br>
    他開開心心地說了半天，卻發現寧寧似乎沒什么反應，只是目光有些呆呆地看著他。

    日向翔陽：“？”

    他疑惑地探頭湊近：“寧寧？”

    “其實我還挺——”

    寧寧發怔地開口。

    日向翔陽：“什么？”

    “……”

    寧寧的話猛地制住。

    日向翔陽抬眼看她，她此時已經是一臉反應過來的模樣，嗖一下轉過頭去，欲蓋彌彰地盯著遠處的海面看：“什么都沒有??！”

    卻不小心把發紅的耳朵正對在他眼前。

    ……

    回酒店的途中，恰好路過一個可以寄明信片的小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