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7章 不夠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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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營中,鎮南部出營的萬余人此刻僅存千余。 “饒了小人,小人愿意去挖礦!” 數百人跪在那里。 索云渾身浴血,抬頭看向陌刀將。 陌刀將眼神冷漠,“國公之令,殺!” 索云咬牙,“殺!” 人潮涌動,少頃,留下一地尸骸。 營中的殘留部眾,此刻渾身顫栗,縮在帳篷里大氣都不敢出。 辛無忌拖著當牙來了。 辛無忌大聲道:“今夜當牙謀逆,被察覺。沒出營的,國公說了,都是忠心耿耿之士?!?/br> 那些將士心中一松。 “都出來!” 一個軍士試探著出去,回身喊道:“是可汗!” 剩下的人紛紛出來。 火光中,就見到當牙跪在辛無忌身前,低著頭在笑。 慘笑。 “你可還有話說?”辛無忌低頭看著他,“念在你跟隨本汗多年的份上,若是要求不過分,本汗便答應了?!?/br> “哈哈哈哈!” 當牙笑著抬頭,說道:“老夫此生最大的錯誤便是覺著自己聰明。聰明人總是喜歡把別人看作是蠢貨。老夫便葬送在了這份自負上,死的不冤。老夫就想知曉,林達是何時被楊玄收買了?!?/br> 辛無忌點頭,一個頭領從后面上來,說道:“當年瓦謝部被主人滅了之后,老夫便臣服于主人。主人令老夫跟隨可汗,老夫遵令而行罷了?!?/br> “瓦謝部……” 當牙苦笑,“三大部中,瓦謝部最先覆滅。楊玄在那時就在著手此事,辛無忌,你就脊背不發涼嗎?” 辛無忌平靜的道:“心中無鬼,本汗怕什么?” 林達點頭,“可汗雖說深沉,但卻從未生過異心。這也是可汗能得善終的緣故?!?/br> 辛無忌問道:“還有什么話?” 當牙木然搖頭。 刀光閃過。 辛無忌大步離去。 脊背那里,隱約能看到濕痕。 大營外,兩股騎兵夾擊之下,謝暢所部被圍在了中間。 謝暢大聲呼喊,令麾下往潭州方向突圍。 大營中,解決了那些叛賊的北疆軍蜂擁而至。 遠遠望去,火把密集的宛若夏夜蒼穹之上的星河。戰馬在嘶鳴,將士們在咆哮。 此次出征,是以陳州軍為主。 多年來,潭州一直是陳州軍的苦主,只是潭州圈養的三條狗,也就是三大部,就令陳州焦頭爛額。 而此刻,陳州軍正在發動反擊! 箭如雨下,陌刀手們沖殺在前,刀光閃爍間,潭州軍無人敢回頭看一眼,只顧著亡命奔逃。 大營外,曹穎和赫連榮已經合兵一處,二人策馬并肩,看著魔下在廝殺。 “鎮南部完了!”曹潁有些感慨,“想當初,三大部橫行時,國公帶著我等堪稱是單路藍綾。彼時,一個瓦謝部便能令太平惴惴不安。時至今日,潭州卻在國公的注視下瑟瑟發抖。人生際遇啊!令人唏唬不已?!?/br> “辛無忌是個聰明人?!?/br> “哦!” “有國公的支持,他可完全掌控鎮南部,可他卻依舊按照草原規矩,讓手下的頭領們各掌一部?!?/br> “他這是在避嫌!”曹穎畢竟是老人,知曉老板的心思,“他本是北遼將領,若是想完全掌控鎮南部,國公定然會換人?!?/br> “鎮南部謀反,貧僧以為,是他一力鼓動!” 曹穎看了赫連榮一眼,“這話,令老夫對你刮目相看了?!?/br> “哦!其實,貧僧原先也對你頗為好奇?!?/br> “說說?!?/br> “你原先乃是國公的心腹,為何被趕到了燕北城來?換個人,定然會頹廢,乃至于怨聲載道,可你卻兢兢業業的盯著 潭州?!?/br> “你想試探什么?”曹穎淡淡的道。 “好奇罷了!”赫連榮瞇著眼?!安畈欢嗔?,吹號!” 嗚嗚嗚! 北疆軍攻勢突然加快,包圍圈中的殘敵越來越少。 “下馬跪地不殺!” 有人高喊。 “跪地不殺!” 不斷有人下馬跪地,漸漸的,只剩下了謝暢和數十騎。 戰馬在不安的鳴著,謝暢一邊控制,一邊看向四周。 四周都是人馬,后面還有弩陣。 “出不去了!” 身邊的將領哀鳴道:“這是個圈套?!?/br> “不,廝殺是真的!” 謝暢慘笑道:“鎮南部作亂,楊玄早有準備,利用此事伏擊了我軍??尚戏蜻€說要生擒他,如今卻成了個笑話!” “謝使君,為大遼盡忠吧!” 一個將領拔刀擱在脖子上,示范了一下,然后一拉。 嗤嗤嗤! 鮮血迸射的聲音很是刺耳。 謝暢看到將領雙目茫然,然后緩緩墜馬。 “見過國公!” 楊玄來了。 “國公,此人便是謝暢!” 老賊笑瞇瞇的指著謝暢。 “你親自來偷襲大營,城中誰在接應?”楊玄問道。 謝暢默然。 跪下的一個將領說道:“是沈先生!” “沈長河?” 楊玄微微一笑,“老熟人了?!?/br> 但林駿令沈長河坐鎮潭州……為何? 是覺得謝暢能力不夠還是什么? 幾個問題在楊玄腦海中轉動,他問道:“可有聯絡的手段?” “三長兩短!”那個將領繼續說道。 “什么三長兩短?” “號角?!?/br> “試試!” 楊玄說道。 嗚嗚嗚…… 號角長鳴。 潭州城城頭,沈長河聽到了號角聲。 “成了!” “沈先生,出兵吧!”城頭一陣歡呼。 沈長河卻說道:“派一隊斥候去!” “沈先生!” 眾人不解。 “速去!” 沈長河冷著臉,眾人趕緊應了。 等斥候出發后,沈長河幽幽的道:“謝暢此人優柔寡斷,且最是嫉賢妒能。此人對老夫看似客氣,可老夫卻察覺到了些許不屑之意。他若是破了大營,必然會拖延,等自己的功勞足夠多北疆軍潰不成軍后,才會令人傳信?!?/br> “如此,才能羞辱老夫!” 眾人愕然。 “希望老夫錯了?!?/br> 沈長河當然希望謝暢能一舉破敵,但從他的觀察來看,謝暢此人心胸狹隘,不可能留下功勞給他。 眾人沉默著。 一刻鐘! 斥候沒回來。 沈長河回身,“看守城頭,明日,死戰!” 城頭死一般寂靜。 斥候沒回來,只有一個緣由……被圍殺了。 北疆軍內亂,誰還有這份心思? “那是個坑!”有人輕聲道,聲音在安靜的城頭傳出很遠。 “謝使君敗了,騎兵沒了,城中就一萬不到的步卒?!?/br> “大部人馬都被林使君弄走了,咱們怎么辦?” 沈長河回到住所,兩個男子在等候。 “潭州守不住了。使君那邊什么意思,也該說了吧!” 兩個男子才是林駿真正的心腹。 “使君說了,若是潭州守不住,便令我等帶著沈先生離去?!?/br> “那潭州呢?” 這兩個是好手,修為極為出色。 “潭州,送給楊玄!” “送?” “使君本想用潭州來消磨北疆軍,沒想到卻敗的如此快?!薄袄戏蛎靼琢??!鄙蜷L河深吸一口氣,“使君在籌謀什么?” “知曉了,也不能說!” “多久走?”沈長河問道。 “咱們的人控制著一處城門,馬上走?!?/br> 夜里遁逃相對容易,追兵很難追。當然,逃也不容易,不小心馬蹄子踩空,就只能靠著雙腿跑路。 “潭州城好歹得留個人?!?/br> 沈長河起身,“老夫想到了一個人,來人!” 一個隨從進來,“沈先生?!?/br> “讓馬河來?!?/br> 馬河來了,一臉悵然。 等進來看到沈長河面色發黃,躺在床榻上氣息奄奄時,他不禁落淚道:“沈先生,何至于此?咱們還有潭州城在,守住就是了?!?/br> 沈長河慘笑道:“老夫激怒攻心,一時間竟然起不來了。潭州如此,老夫心急如焚……” “下官來!” 馬河毅然道:“沈先生只管養著,下官來守城!” “你……”沈長河猶豫了一下。 “下官誓與共潭州城存亡!” 馬河走了。 一股子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沈長河坐起來,后面轉出來個男子,說道:“沈先生好手段,可這位大才就這么丟在潭州,不可惜?” 沈長河說道:“此人是大才,可心性卻過于偏激,且無情無義。謝暢怎么說也容忍了他許久,可一朝得勢,此人便格外猖狂,仗著老夫撐腰挑釁謝暢。此等人興許大才,可壞事的本事也不小?!?/br> 他換了衣裳,“此人多年落魄,老夫只是激了一下,便慷慨激昂,主動請嬰。城府不夠深?!?/br> 潭州城的西門悄然開了些,十余騎出城,沒多久就被發現了。 “追!” 凌晨,城中逃走十余騎的消息送到了剛起床的楊玄那里。 “那十余人中,有人擅長尋路,帶著他們跑的太快了,兄弟們跟不上!” “多半是沈長河!” 韓紀打著哈欠,昨晚他就睡了一個時辰,此刻有些困。 “跑一個謀士不打緊,我要的是潭州!” 楊玄洗漱后,赫連燕來了。 “沒睡?”楊玄問道。 “銬打了半宿?!?/br> 赫連燕說道:“林駿在一個月之前抽走了潭州軍的主力,說是防備江州………” 楊玄一怔,“沈長河是來安穩人心!” 赫連燕點頭,“沈長河一直說援軍不遠了?!?/br> 林駿竟然抽走了潭州軍的主力,且又令潭州軍主動出擊襲擾燕北城。 “謝暢也有過懷疑,不過看到林駿的心腹謀士沈長河一直在潭州,也就放心了。 ”好家伙! 楊玄想到了十余騎遁走的消息,說道:“他這是主動把潭州送到了我的手中!!!” 這事兒,不對! 韓紀一個激靈,“他這是想孤注一擲!” 赫連榮也來了,“不只如此,他此舉還能把把國公調到潭州來。潭州相對偏僻,他就算是要做些什么,國公也來不及做出應對?!?/br> 楊玄看著晨曦,“馬上派人快馬趕到桃縣,告知劉擎等人,小心江州與泰州方向?!?/br> “國公是說,林駿和江州的赫連通有可能聯手?” 若是聯手,內州等地將面臨著夾擊。 “有備無患!” 楊玄說道:“先不管其它,既然潭州到了嘴邊,就沒有放過的道理,今日一鼓作氣,拿下潭州城!” “領命!” 吃了早飯后,楊玄見了謝暢一面。 “老夫不知沈長河要做甚,唯一知曉的是,林駿這幾個月一直在尋借 口破家,那些豪強,乃至于豪商,哪怕是慈善人,依舊被尋個理由破家,錢糧盡數抄沒。 謝暢苦笑道:“老夫曾勸過,說此舉近乎于自絕于三州。且那些豪強和寧興權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弄了他們,也就是自絕于寧興豪強。如此,林駿舉目皆敵?!?/br> “他這是圖什么呢?” “困獸猶斗?” 帶著這個疑惑,大軍出發。 “林使君的大軍離潭州不遠了,堅守住,林使君必有重賞!” 馬河知曉用什么忠心來鼓舞士氣只會起到反作用,故而用利益來蠱惑人心。 果然,城頭的將士們士氣起來了些。 “北疆軍來了?!?/br> 大軍滾滾而來。 投石機就位。 床弩就位。 楊玄看著城頭,說道:“都到了這等境地,還打個什么?來人,喊話!” 數十大噪門的軍士到了城下,喊道: “謝暢兵敗!” 謝暢就在他們的身前,看著格外落寞。 騎兵沒了。 城頭的士氣跌落一半。 “林使君的大軍就在不遠!”馬河拼命喊道,回身道:“趕緊去把府庫中的錢財取出來?!?/br> 可晚了! “沈長河昨夜遁逃,被我軍斥候斬殺,頭顱在此!” 一顆血糊糊的人頭丟在前方。 從城頭看去,也就能看到是人頭罷了。至于辨認,神雕手的眼力都做不到。 “國公令,放下刀槍,可去修路。負隅頑抗,全家遭殃!” 中軍大旗搖動。 “投石機……放!” 石塊重重的砸在城頭上,守軍看著,竟然有些茫然。 馬河心叫不好,“這是謊言,沈先生便在城中。來人,去把沈先生抬了來!” 所謂的大才,在這個時候方寸大亂。 很快,去的人回來了。 “沈先生,沒了!” 馬河面色鐵青,“老狗!” “國公令,攻城!” 北疆軍開始攻城了。 馬河站在城頭上,慘笑著拔出長刀,“老夫一直以為懷才不遇乃是因為性子捐狂,不,老夫錯了,老夫是不夠無恥。這個世道,唯有無恥方能成為人上人?!?/br> 手一拉,耳畔聽著自己鮮血飚射的聲音,馬河仰著倒在城頭上。 “降了!降了!” 他看到那些守軍丟棄兵器,跪了一片。 他看到北疆軍源源不斷涌上城頭。 他看到城頭大旗被人拉下來,隨即,一面楊字旗掛上去,在朝陽中迎風飄揚。他聽到城門打開的聲音。 馬蹄聲清脆。 北疆軍在歡呼。 “國公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