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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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各地商旅來長安的多不勝數,到了長安后,只能入住逆旅,遇到麻煩事兒各安天命。 隨后北疆會館橫空出世,號稱是北疆人在長安的家。你沒地兒住了,沒飯吃了,來會館。你受委屈了,被欺凌了,來北疆會館…… 會館中兩個主事有修為,但凡北疆人在長安被惡少游俠兒欺凌了,他們那身板兒往前一站,沒幾個不服氣的。 不服氣的,打到你服氣。 國公說了,北疆人走到哪,都有家。 現在長安有了一個家,興許,以后處處都是家。 也有官吏盯著會館,但在北疆軍壓制住了北遼后,那些人少了許多。 姜星和張霸作為會館的管事,能里能外,但總有一人坐鎮會館。 會館中有客房,但你要想住下,其一得有路引,其二得有正當理由——落魄了,不要錢,等北疆的商隊回返時,還能捎你一程。 也有商旅覺著住在會館中更舒心,那也行,但必須給錢。 住在會館中,你就無需擔心被惡少游俠兒sao擾。 隨著大唐各地流民的增加,長安的惡少游俠兒也多了不少。原先的地盤顯然不夠那么多人分,經常爆發沖突。 時日長了,惡少游俠兒們漸漸蛻變,有的成了無惡不作的惡棍。 凌晨,會館中靜悄悄的。 花花輕輕推開窗戶,看了一眼下面。 會館門外掛著一個燈籠,當初有人說掛一對吉利,可姜星說多掛一個就多燒一只蠟燭,浪費太過。 晨曦尚未出現,天空有些藍,燈籠的光顯得黯淡。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只小貓在斜對面的水溝邊上突然歪頭看著花花。 花花有一張大眾的臉,肌膚有些粗糙。她笑著招手,小貓不動。 一只小貓跑了過來,兩只貓看向花花。 一黃白,一黑白。 后來的那只貓只是看了花花一眼,隨即就鉆進了水溝中。 另一只貓卻一直看著花花。 “瞄!” 花花招手,決定只要小貓跑過來,她就收養它。 可小貓只是看著她。 馬蹄聲傳來,小貓轉移目光,隨即跟著鉆進了水溝中。 兩個青衣男子策馬從右邊而來。 當到了會館下面時,其中一人突然抬頭看向窗戶。 可花花卻早已不在那里。 她跪坐在案幾前,反手整理著長發。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門。 馬蹄聲遠去,敲門聲在寂靜中顯得有些刺耳。 “誰?”花花右手摸著腰間。 “老夫!” 門開,張霸走了進來。 “你何時出發?” “吃了早飯?!?/br> 張霸跪坐下來,緩緩說道:“國公令你來查當年事,可當年事紛雜,你一人如何能查清?” 花花嘴里咬著發簪,吐字卻清晰,“國公說,我有一張丟在人群中誰都找不到的臉,會被人疏忽。疏忽了才好查。至于當年事紛雜,我不著急,國公,也不著急?!?/br> “老夫卻有些急,恨不能現在就把陛下的當年事全給弄清楚!” 張霸搖搖頭,“此次你準備查誰?” “竇偉山!” “他死了!” “他人是死了,可家人還在!” “哎!”張霸目露回憶之色,“當年陛下巡查軍中,查出了不少弊端,不少將領不滿。后來就傳出陛下收買大將竇偉山的消息,隨即不少人彈劾。由此,陛下……” 花花把發簪插入頭發中,抬頭問道:“竇偉山當年默認此事……” “陛下絕不會拉攏軍中大將!”張霸很認真的道。 “國公說,那些往事你和姜星比他都清楚,若是不明白,只管問你二人!”花花說道:“所以,你別意氣用事,該是什么就是什么?!?/br> 張霸冷笑,“知曉陛下為何被追贈孝敬皇帝嗎?” “我以前不知,后來問過,他們說,皇子死后追贈皇帝號,好像陛下是第一人?!?/br> “而且是以孝敬為號,由此,你該知曉陛下是個什么樣的人!”張霸顯得有些傷感,“陛下孝順耶娘,從不對帝后兄弟姐妹們設防,豁達開朗?!?/br> “那不是尋死嗎?”花花搖頭,“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這也是陛下的魅力所在,否則,為何多年后,依舊有人在懷念他!” “好吧!也就是說,陛下拉攏竇偉山必然是假的?!?/br> “對!” “竇偉山為何要冤枉陛下?”花花撓撓頭。 “這便是國公令你來長安暗查此事的緣由?!睆埌哉f道:“不過,不可打草驚蛇?!?/br> “這個我沒法答應你?!被ɑㄆ鹕?,“我很好奇,國公為何不讓你和姜星來查?” 自然是覺著老夫和姜星塊頭太大,目標太大……張霸木著臉,“你覺著羞辱老夫有意思嗎?” “這幾日吃的太差?!被ɑㄗ叱鲩T,看看左右,“還有,你晚上打呼,換了我做賊的時候,你這等手下就該趕出去?!?/br> “老夫打呼?”張霸捂捂嘴。 “和悶雷似的,走了!” 會館開門了,那些商旅紛紛出門,或是去做生意,或是去辦事。有人歡喜,有人愁眉苦臉,嘴里卻都不消停,說個不休。 兩個北疆文人是來游歷的,一邊出去,一邊說著晚些去曲江池玩耍。 “說是有不少美人兒呢!” “是??!咱們去轉轉,興許能遇到……嘿嘿!” 二人看到了花花,卻恍若未見,紛紛是看到了空氣。 平凡的臉就有這等功效。 朝陽一抹從東方升起,花花就融入到了陽光之中。 與此同時,左衛大將軍竇重走出了家門。 “二郎?!?/br> “父親!” 二兒子竇定打著哈欠出來,眼下有些烏青。 “少玩女人!”竇重皺著眉,“今日你去恭陵且小心些,別人問,就說是老祖宗托夢,說是夢到孝敬皇帝,就讓你去祭拜?!?/br> “知道了,哪一年不是如此?”竇定沒精打采的道:“阿耶,何必呢?” “這是你阿翁臨去前的交代?!?/br> 竇重上馬,“這一路老實些,不說茹素,可也別大魚大rou?!?/br> “知道了?!?/br> 竇定上馬,和父親一路出去,身后,幾個隨從帶著些祭祀的物品跟著。 出了長安城,竇定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打盹,幾次差點跌落馬下。 一路晃蕩往洛陽去。 后面,一個騎驢的女子遠遠的吊著他們。 到了洛陽,天氣越發的熱了。 竇定熟門熟路的去了恭陵。 “竇郎君!” “張郎中?!?/br> 守陵的官員張博也熟門熟路的接待著這位紈绔子弟。 守陵將領陳霖卻遠遠看著,不沾邊。 “祖宗托夢,這不,讓我來給孝敬皇帝上個香?!备]定一臉肅然。 “好說?!睆埐┎恢]氏為何年年都有人來祭祀,但這事兒皇帝不吭聲,他自然沒必要干涉。 “對了,那群鳥……”提及那群會用鳥屎轟炸的鳥兒,竇定都為之變色。 張博有些頭痛,“上次那群鳥兒好了一陣子,后來……哎!” “罷了,看來今年我還得挨一回?!?/br> 竇定拱拱手,先去沐浴。 陳霖這才過來,雙手抱臂看著過去的竇定,冷笑道:“當初有人彈劾孝敬皇帝拉攏竇偉山,竇偉山可是默認了,這才開啟了彈劾的風潮。竇偉山去了,可兒孫卻每年都來祭拜,這是……想干什么呢?” “興許,只是覺著虧心吧!”張博說道。 “此人看著乃是酒色之徒,令他來祭祀,竇大將軍是在敷衍祖宗呢!還是在敷衍孝敬皇帝?!标惲乩湫Φ?。 “人去了,一了百了?!睆埐┱f道。 “是嗎?那群鳥兒如何解釋?” 張博:“……” 竇定沐浴后,歇息了半日,第二天去祭祀。 點香,行禮。 竇定擺擺手,隨從們退后。 他緩緩跪坐下去,看著眼前的石碑,突然噗呲一笑。 “做什么皇帝,死的這般早,還不如我快活!” “也不知阿耶是如何想的,每年都讓我來?!?/br> “哎!當年你和德妃可有一腿?那可是宣德帝的嬪妃,想想就興奮?!?/br> “你說你死了多少年了,骨頭都化了吧!阿翁當年說什么人死百了,呵呵!” “阿耶如今身為左衛大將軍,位高權重,卻越發無趣了?!?/br> “對了,陛下想來不知曉吧!如今的大唐可熱鬧了,北疆那邊出了個楊玄,好家伙,差不多要滅了北遼。如今此人和長安劍拔弩張,陛下和國丈他們有些心慌,趕緊示好?!?/br> “說來,阿翁當年并不得意,竇氏也不算得意??赡阋凰?,都飛黃騰達了。阿翁去了,連我都跟著得了官職,阿耶更是升遷為左衛大將軍……哎!多謝了??!” “當初你在軍中折騰,什么大唐,你死了,江山卻被陛下坐了。陛下活著享受,你卻長眠地底,你說自己蠢不蠢?” “還有,以后沒事別老是托夢,阿耶每次做夢后,看著面色慘白,就如同是夜御三女似的?!?/br> 竇定嘟囔完,起身回頭,“走了?!?/br> “二郎君小心!” 隨從驚呼。 竇定抬頭。 一群鳥兒飛了過來,旋即,鳥屎落在了他的頭上。 “一群賤鳥!” 竇定惱火的跑了出去。 張博在外面等候。 “為何不弄死這群鳥?” 竇定在頭頂上摸到了一坨鳥屎,臭烘烘的。 張博說道:“別說是鳥,就算是一條蛇,也不敢亂動?!?/br> 誰動了,誰倒霉……民間的規矩,出現在墓地附近的禽獸,多半有些來歷。 連皇帝都不敢說殺了這群鳥兒,借此也懶得令人來祭拜伯父。 唯有上次令韓石頭來過一次,那一次,鳥群竟然放棄了鳥屎攻擊。 “一直沒落下?”竇定問道。 “就一次,宮中韓少監奉命來祭拜孝敬皇帝,鳥群沒動?!?/br> “那是陛下龍威所致??!”竇定不禁悠然神往。 “那是!” 守陵人都是這般認為的,鳥兒也懼怕帝王威嚴。 “走了走了?!?/br> 竇定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先去沐浴,隨后就走了。 回程就輕松了許多,竇定先去洛陽城中尋歡作樂。 “竇郎君!” 青樓中,老鴇熱情的招呼著。 “兩個女人!” 竇定不搭理她,徑直上樓。 “娘子們,出來接客了!” 竇定可是大豪客,不差錢。 “來了!” 是夜,竇定左擁右抱。 半夜,他突然醒來,卻發現自己身處野外。 而且,身上刺果果的。 “哎!有人嗎?” 竇定拍拍喝多了有些發蒙的腦袋,覺得自己定然是在做夢。 “你要找誰?” 身后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你是誰?” 竇定猛的回身。 一個女子站在夜色中,微微低著頭,“我有些話,想問問你?!?/br> 竇定掐了一把大腿,劇痛。 他眼淚汪汪的顫抖著,雙手抱臂,“你想作甚?” 半夜能把他從青樓中弄到野外來,這女子的修為不低。 女子問道:“當年竇偉山污蔑孝敬皇帝之事,你可知情?” “我……不知道??!” 女子手在腰間一動,一柄軟劍就彈了出來。 唰! 軟劍在竇定的胸前閃過,濺起一蓬鮮血。 “我說!” 紈绔子弟竇定壓根就無需用刑,馬上就跪了。 “說!” 軟劍最后停在了竇定的咽喉之前,劍尖微微顫動著。 “阿翁一直沒說,只是……只是……” “嗯!” 軟劍向前,劍尖頂住了竇定的咽喉,雞皮疙瘩迅速凸起。 “別!別!”竇定身體后仰,“阿翁臨死前躺在榻上,我等就圍在榻邊。阿翁交代了身后事,說竇氏富貴當延綿千年?!?/br> 呵! 女子呵呵一笑。 “阿翁剛說完,突然面色劇變,沖著虛空拱手,嘶聲說,臣有罪,陛下饒命?!?/br> 竇定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渾身發寒,“我等都愕然,再看去時,阿翁已然氣息奄奄,最后一句話是……” “是什么?” “臣,錯了?!?/b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