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老天,老夫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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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了半夜依舊沒等來消息。 張翼走出書房,“收拾了,老夫去歇息?!?/br> “使君,要不再等等?” 隨從說道。 “不必了!” 張翼進了臥室,躺下,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無憂無慮。 第二日凌晨,他精神抖擻的醒來,洗漱,吃早飯,上城頭。 “昨夜有潰兵回來,說敗了?!?/br> 何寅的眼中血絲密布。 “一夜沒睡?” “是?!?/br> “其實,寅時不至,老夫便知曉他們敗了。不過,能把他們全數圍住,周儉的那點兵力辦不到?!?/br> “使君是說……” “楊玄來了?!?/br> 噗噗噗! 遠方,傳來了悶雷般的聲音。 接著,煙塵籠罩遠方。 一條黑線緩緩出現在地平線上。 朝陽照在黑線上,一桿桿長槍扛在墻頭,看著恍若密林。 噗噗噗! 腳步聲漸漸接近,宛若驚雷,又像是無數巨獸在行走。 騎兵來了。 騎兵繞過了步卒,一路沖到了城下。 隨后,步卒到達。 “止步!” 尖利的喊聲中,腳步聲轟然一響。 轟! 隨即,煙塵翻滾,仿佛一頭巨龍在煙塵下游動。 陣列,停住了。 世界也安靜了。 煙塵漸漸散去,中軍大旗漸漸清晰。 “是楊字旗!” 城頭死寂。 誰都知曉這面大旗出現后的結果。 一個將領來請示,“使君,封堵城門吧?” 這是慣例,免得被對手利用。 堵住后,也是一個信號,告知城中軍民,與敵軍死戰。 張翼搖頭,“不必了?!?/br> 何寅訝然,“使君,若是敵軍用撞車……” 一旦城門被撞開,北疆軍鐵騎殺入城內,這一戰就終結了。 “每日起床就有早飯吃,吃完早飯,隨從在外面等候,來到州廨,必然是官吏行禮,門子諂笑……每一日就是如此,老夫閉著眼都能料到后續會發生什么。攻伐也是如此,楊玄定然料到我軍封堵了城門,于是便直撲城頭?!?/br> 張翼指指城外,“城門內就用些輕巧的雜物堵住門縫,先堅守。等敵軍懈怠時……全軍出擊?!?/br> 眾人愕然。 張翼笑道:“楊玄早年喜用奇兵,此次老夫便給他一個驚喜?!?/br> “領命?!?/br> 中軍,楊玄說道:“守軍少了三千,有些顧此失彼。攻下來,隨即各處城池不攻自破?!?/br> 這是龍化州的特點……張翼采取的是強主干,弱枝節的手法,把主力都集中在城中,而其余各處城池兵力松散,不堪一擊。 “國公,我軍勢大,他若是分散兵力,更容易被各個擊破?!苯嬷姓f道。 “是個果決的,知曉不敵,但我好歹要撕咬你一口??蛇@一口,卻不好咬,不小心便會被崩掉滿口大牙?!?/br> 楊玄看著城頭,“張翼既然是個驕傲的人,那么,他便不會憋屈求活。十日援軍可至,可昨夜他突襲輜重失敗,損失了三千人馬,他知曉,自己守不住十日。既然如此,茍延殘喘,負隅頑抗……掌教覺著如何?” 老夫不是你的麾下??! 這是寧雅韻第一次被詢問戰事,他本想拒絕,可轉念就想到了阿梁。 老夫拒絕,子泰下次就能把阿梁留在家中,罷了。 老帥鍋勉為其難的想了想,“若是老夫,定然會傾力出擊,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正大光明,而不是畏畏縮縮,被動挨打!” 二人互相飚了個演技。 楊玄點頭,“如此,進攻!” “國公令,攻城!” 巨大的喊聲中,大旗搖動。 投石機發威。 接著是弩陣。 還未接敵,守軍就挨了當頭一棍。 “斥候繞過去,查探敵軍援軍動向?!?/br> 楊玄在思索大局。 寧興聯手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必須要在敵軍前鋒趕到之前拿下龍化州,否則大軍疲憊,被敵軍一個突擊,弄不好便會崩潰。 這也是他昨夜剛到,不等大軍修整就發動進攻的原因。 老賊過來了,渾身帶著血腥味。 “寧興那邊三家聯手,不過,林雅依舊留著后手在寧興城外,赫連春也是如此,至于大長公主,她手下就數萬人馬,此次并未調動?!?/br> “嘴里說著拋棄前嫌,可卻要防備對方捅自己腰子。赫連春太胖,否則他可以御駕親征?!?/br> 至于長陵,她的勢力主要是在朝中。 那是赫連峰留給她的遺澤,那些臣子多不滿皇帝和林雅,正好聚在她的大旗下,搖旗吶喊。 轟! 投石機砸爛了一個城垛,但守軍卻用箭雨把沖上來的對手覆蓋了。 “無論誰做帝王,林雅一系與帝王之間都是死敵。故而雖說他們答應聯手,卻要留著人馬牽制對方?!表n紀說道:“如此,北遼無法全力應對咱們?!?/br> 這就是命! 楊玄知曉這是自己最好的一個戰略時期。 倘若林雅或是赫連春中的一個倒下,另一方順利整合北遼各方勢力,他的麻煩就大了。 赫連峰之前,北遼萬眾一心,但那時候有裴九戍守北疆,打的北遼狼狽而逃。 李泌父子自毀干城,而北遼那邊,林雅崛起,有力的牽制了皇帝。 這便是大勢! 大勢如潮! 在我! 楊玄眸中閃過異彩。 他甚至覺著這便是天命。 “要感謝林雅!” 韓紀笑道:“對,說起來,林雅便是咱們的恩人?!?/br>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在此刻,這句話格外的有力,也格外的諷刺。 “林駿也是?!苯Q兒補充。 然后,等著老板夸贊。 楊玄點頭,“鶴兒長進不少?!?/br> 跟著楊玄這么久,每日看到的都是北疆文武大事,姜鶴兒再不長進就要被打屁股了。 第一日,守軍死傷慘重。 張翼站在殘破的城頭上,看著徐徐退去的北疆軍,說道:“寧興許多人說,楊玄不過如此,此刻讓他們來看看,怕是會嚇尿不少人?!?/br> 何寅嘆息,“寧興那邊三家爭斗,非此即彼,文武官員必須得投向一方。官員們整日就知曉互相攻訐,誰還記得大局?一旦遇到大事,只會大言不慚,若是遇到了麻煩,卻束手無策。長此以往,使君,大遼危矣?!?/br> “大遼早就危矣!”張翼不客氣的道:“當初廢太子下了狠手,以至于先帝失去了所有繼承人,最后矮子里拔高個,把陛下拉了起來。 陛下多年來都躲在潭州避禍,少有人脈,繼位后只能把大長公主拉出來當做是己方的大旗??杀菹聟s又忍不住猜忌,引發大長公主反彈,以至于成了第三股勢力。先帝若是知曉如此,不如立大長公主為太子?!?/br> “女帝?” “女帝又如何?當初武皇統御大唐,比男人差嗎?再有,大長公主多年不管閑事,可一朝自立,你看看,陛下無可奈何,林雅也無可奈何??上?,先帝卻不肯?!?/br> “畢竟女帝太過驚世駭俗了?!?/br> “老夫聽聞,當初先帝曾動過心,是赫連紅勸阻了先帝?!?/br> “什么理由?”聽到這等秘聞,何寅差點忘掉了危機。 “說大長公主文青,缺了果決?!?/br> “這消息……不會是傳聞吧?” “興許吧!” 張翼看著遠去的北疆軍,眸色蒼涼,“這個天下便是如此,一步錯,步步錯。先帝要考量許多,林雅第一,他擔心大長公主為帝,擋不住林雅的反制。而陛下從小就身處危機之中,卻能活到現在,可見手腕不凡?!?/br> “使君是說,陛下能得了帝位,是因那些年在先帝的壓制下能活到今日的緣故?” “對?!?/br> “娘的,這還真是命??!” “誰說不是呢!” 二人默然,直至血紅的夕陽覆蓋大地。 “夕陽壯美!” 張翼貪婪的看著天邊。 他知曉,這樣壯美的場景,自己能看到的次數,不多了。 北疆軍緩緩后撤,直至大營。 楊玄沒進大營,而是留在了大營外。 “都進去吧!” 楊玄令林飛豹等人進大營,“掌教,一起走走?” 林飛豹看了寧雅韻一眼,這才進去。 寧雅韻甩甩麈尾,“老夫現在就想回去躺下?!?/br> “昨夜沒睡好?”楊玄問道。 “還不錯?!?/br> 寧雅韻昨夜一直在琢磨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閃電宛若猙獰的銀龍,在楊玄的頭頂上方蜿蜒咆孝。 在別人看來這只是個rou眼的巧合,可寧雅韻是誰? 他琢磨到了凌晨都無法入睡,也無法入靜。雖說他這等人三五日不睡也不至于困倦如此,但他還想獨自再琢磨一番。 二人策馬在大營外繞行。 “老夫看你有些憂郁?” 寧雅韻隨口說道,實則是在詐。 “不,是有些興奮?!?/br> 楊玄說道:“在長安,皇帝與楊松成等人握手言和。在寧興,赫連春與林雅等人擱置爭議,聯手御敵。這一切,都是因為北疆,因為我。一人卷起天下風云動,我有些……高處不勝寒吶!” “長安和北遼若是聯手,你也只能敗了?!睂幯彭崌@道:“還說什么高處不勝寒。難道上位者就必須把臉皮修煉的厚如城墻嗎?” 楊玄摸摸鼻子,“長安當下不可能與北遼聯手,否則,輿論便會壓死他們?!?/br> 北疆軍在對付大唐的死敵北遼,長安竟然和北遼聯手……傳出去李泌不用做人了,人人喊打。 “你就不怕他們暗中聯手?”寧雅韻搖頭,“別以為老夫在山門中無所事事。自從被你綁在北疆,老夫只能丟棄云澹風輕,時常關注一番當天下大勢??蓱z老夫何等的灑脫……” “帝王都好面子。當下長安是想與北遼聯手,可拿不到大義,他們最多是派遣使者往來?!?/br> “牽制呢?” “牽制不可避免,譬如說加強北疆周邊州縣駐軍的實力,牽制我北疆軍?!?/br> 李泌干得出這等事兒來。 “若是此次出征,北疆周邊大軍齊動怎么辦?”寧雅韻嘆息,“在外人看來,如今的秦國公可謂是風光無限,可在老夫看來,你每日都在煎熬著。何苦?” “掌教想勸我舍棄這一切?”楊玄澹澹問道。 “你若是舍棄了這一切,天下之大,無處容身?!睂幯彭崜u頭,“老夫想說,就不能慢些?你才二十余歲,大好年華??!你急什么?” “我也想穩扎穩打,可時不我待??!”楊玄誠懇的道:“在長安,皇帝昏聵,但至少他還能制衡楊松成等世家門閥。等他去了,越王上位,便成了楊松成等人的傀儡。掌教,到了那時,這個大唐是誰的?” “世家門閥的!”寧雅韻背著手,“楊松成的?!?/br> “看看史書,每當帝王衰微,權力被剝奪時,這個王朝就離覆滅不遠了。短的二三十年,長的也不過四五十載。掌教,我不是為自己著急?!?/br> 楊玄指指大營,“我是為了這個天下著急?!?/br> “哎!著什么急喲!”老帥鍋說道:“潮起潮落,國起過滅,這是天命?!?/br> “何為天命?” “天命便是,老天爺注定的結局?!?/br> “也就是說,這天下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寧雅韻默然。 楊玄說道:“在我看來,五十歲之前,當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五十歲后,休養生息,聽從天命?!?/br> “你還想蹦跶二十余年?”寧雅韻看了他一眼。 “興許,會更長些?!?/br> “老天爺會一巴掌拍死你!” “掌教,每日都有人在出生,都有人在死去?!?/br> “老夫沒空和你較勁,說吧!尋老夫何事?”寧雅韻甩甩麈尾,有些心煩意亂。 然后,他勐地警醒,心想老夫怎地心亂了? 玄學講究的是心神放松,不可雜念橫生。 楊玄不知道老帥鍋此刻的心境,說道:“長安和寧興齊齊發難,我興奮是興奮,可也有些忐忑,掌教不是有什么望氣術嗎?給我看看可好?” 寧雅韻指指他,氣笑了,“老夫學了望氣術數十載,從未用過,自從結識了你,倒是用了多次?!?/br> “修煉秘技不就是用的嗎?否則修煉它作甚?”楊玄誠懇的道:“最多回去讓阿梁多去幾次玄學山門?!?/br> 為了自己的大業,就辛苦阿梁了。 “這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老帥鍋的節cao在阿梁這里蕩然無存。 他瞇著眼,“后退!” 楊玄后退,“夠了嗎?” “再退!”寧雅韻存心出氣。 他瞇著眼,啟用了望氣術,“再退?!?/br> 楊玄繼續后退。 “掌教,可夠了?” 楊玄問道。 寧雅韻沒回答。 他瞇著眼,呆呆的看著楊玄。 在他的視線內,看到了那條熟悉的蛟龍。 蛟龍便是一方霸主,這一點寧雅韻知曉。 所以,他一直覺得楊玄以后會割據北疆,便是從這個異象上看出來的。 可此刻…… 他喃喃的道:“老天,老夫看到了什么?” 煌煌夕陽下,那頭蛟龍揚起左邊的爪子。 作勢撲擊! 而那只爪子。 竟然在蛻變! 三爪蛟龍! 可眼前的那條蛟龍,生出了第四條爪子! 三爪蛟龍! 四爪,那是什么? …… 月初,求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