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老銀幣,裝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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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翼。 剛一開戰,敵軍就用最勐烈的方式展開了攻擊。 最前方的是百余身材高大,身披重甲的悍卒,他們手握大斧大刀,一家伙,竟然突入了進來。 而起因,不過是一個北疆軍騎兵馬失前蹄,隨后帶累身后的同袍落馬。 這有些像是一顆釘子決定一場戰役成敗的故事。 但它就在屠裳的眼皮子底下真實發生著。 “趕他們出去!” 屠裳說道。 上去一隊騎兵,拼死把這隊敵軍悍卒絞殺大半,剩下的這才撤離。 但就這么一下,北疆軍右翼的士氣低沉了下去。 “敵軍士氣低迷,不要停滯,不斷發動進攻!” 敵軍勐烈沖擊著,恍若一波波滔天巨浪。 而北疆軍就如同是礁石,在巨浪的撲擊之下紋絲不動。 “國公,右翼穩住了?!表n紀說道。 楊玄已經看到了,“方才應當是意外,屠公應對及時?!?/br> “其實,屠公不錯?!表n紀和屠裳的關系平常,這是屬于舉薦。 “他是不錯,不過,進取心少了些?!?/br> 說著,楊玄不禁看向左翼,老賊已經帶著人馬沖上去了,正在與敵軍廝殺。 和老賊的名利心比起來,屠裳就如同是一位得道高僧。 平日里沒事兒他就喜歡在楊家待著,坐在屋檐下,平靜的看著那些花草樹木,以及人來人往。 人老了,會回憶。 屠裳的前半生雖說平庸,但也算得上是歲月靜好。 一朝大變,家人盡數被一把火燒死了,把這位身負絕頂槍法和兵法的老人逼上梁山,最終跟著楊玄到了北疆。 但未來能如何? 屠裳不知道。 唯一的牽掛王老二就和一頭野牛般的,整日橫沖直撞。當然,也會時常來陪伴他。 時光流淌,恍若往日。 但屠裳的往日卻再也沒法重演了。 楊玄不知曉他在想些什么,是回憶,還是發呆。 但他知曉,屠裳的心中有恨意。 對南周的恨意。 但凡南周官吏盡職一些,也不會發生那一場慘劇。 但凡南周官吏行事公道些,也不會事后無人倒霉,罰酒三杯。 “興許,需要逼一逼?!表n紀說道:“天下太大,國公需要許多大才來幫襯?!?/br> 屠裳不說大才,但若是能從過去中活過來,那么坐鎮一方不是問題。 楊玄說道:“此等事,唯有老二才勸得動他?!?/br> “國公!” 王老二正在吃rou干,聽到自己的名字,就策馬過來,“可是要決戰?” 這個棒槌! 楊玄沒好氣的道:“去幫襯屠公?!?/br> “哦!” 王老二把rou干丟嘴里,“跟我來!” 楊玄說道:“就算是不為了自己,為了老二,他也得拼一把!” 韓紀笑道:“誰不喜歡老二呢?” “簡單的人,人人喜歡?!睏钚f道。 他身邊的這群人都不簡單,從韓紀到南賀,到赫連燕……不說個個滿腹陰謀詭計,但也是手段狠辣。 而且每個人都有故事。 赫連燕想殺北遼皇帝。 韓紀想造反。 南賀想殺偽帝。 裴儉想為父親裴九討個公道。 老賊想高瞻遠矚,成為盜墓賊中最出色的大將軍。 連姜鶴兒都有自己的野望……楊玄曾聽到她滴咕,說要讓師門另眼相看。 這些融合在一起,說是一個大泥潭也不為過。 人一旦習慣了活在大泥潭中,就會忽略許多問題。 臭的會覺得香噴噴。 看到有人在這個大泥潭中竟然不沾染一點污垢,頓時就炸鍋了。 等一看那人是王老二時,齊齊哦一聲,然后該干嘛干嘛。 就如同老賊說的:“誰不喜歡老二呢?” 不喜歡老二的,不是居心叵測,就是心理變態!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連阿梁都喜歡王老二。 孩子的直覺近乎于道,他們雖說聽不到那些話,但憑著直覺,就能知曉誰對自己友好,誰不滿自己。 王老二能陪著阿梁玩,一個簡單的看螞蟻,二人就能看許久。 換個人,比如說章四娘,看了一會兒就渾身酸痛,尋個借口趕緊跑。 人無邪,看著這個世間的一切都是最簡單的,也是最美好的。 而楊玄看這個世間的一切,都是多層次的,是復雜的。 也是,黑暗的。 左翼,北疆軍在持續勐攻,敵軍看著有些不支,但林駿卻視若無睹。 “有趣?!?/br> 楊玄笑道:“這是想引我調動兵力去賭左翼突破?也好,調兵去左翼!” “領命!” 兩千騎兵蜂擁而去。 “使君,敵軍左翼增兵了?!?/br> 林駿看到了。 “告知右翼,死,也得死在那里!” “領命!” 林駿神色冷漠,看不到一點大戰的興奮或是緊張。 “噠噠噠!” 后面來了騎兵,“使君,寧興來了使者?!?/br> 沉長河一怔,“楊玄出兵的消息還沒到寧興呢!這是……事前敲打還是告戒?” 林駿在看著戰局,“不見!” “??!” 皇帝的使者,說不見就不見? 沉長河輕聲道:“好歹見見,不落人話柄?!?/br> 林駿看著右翼的攻防,說道:“楊玄開口,開春就北進,寧興知曉后派出了使者,為的只是爭奪名分罷了。 什么此戰當將士用命,朕在寧興翹首以盼捷報。這番話在往日也就罷了,戰時被將士們聽到了,會變為催命符!” 林氏和皇室是死敵,戰時皇帝派遣使者來傳話,無論好話壞話,對軍心士氣都是一次打擊。 “那……老夫去看看?” 這等事兒說大就大,說小就小,但能不給寧興把柄最好。 “無需管!” 林駿的聲音很輕,但卻斬釘截鐵。 后面,使者鬧騰了起來。 “什么,林使君竟然不見我?” “使君說了,大戰時,不受君令!” “反了反了!” 使者鬧騰。 就在大伙兒束手無策時,一個林駿的護衛來了。 “使君問,是要腦袋還是要什么?” 瞬間,使者就消停了。 但依舊不肯低頭,“我乃使者……” “此刻就算是帝王在此,也得屈尊!” 護衛獰笑道:“戰時殺你如殺一雞!” 看著那不懷好意的眼神,使者,怯了。 是??! 若是林駿令人斬殺了他,順手丟個罪名,什么擾亂軍心……不但使者倒霉,皇帝也跟著丟人。 大戰啊親,你去搗什么亂? 使者噤聲。 右翼,老賊不斷加碼,他甚至令弩箭逼近,不時給對面一波箭雨。 若是敵軍游刃有余,這等布置會招致大禍……敵軍一旦下定決心,丟棄正面,從側翼給那些弩手一下,弄不好會崩潰。 敵軍傷亡慘重,但卻咬牙頂住了。 “國公?!?/br> 庸王來了。 騎馬的姿勢有些不對。 “大王可歇息!” 楊玄能理解他的辛苦。 從宮變的那一夜開始,庸王就被幽禁于府中,興許在府中能修煉,或是練練刀法什么的。但長途跋涉和策馬疾馳卻從未有過。 此次從長安到北疆就令他吃足了苦頭,楊玄本不想帶他來,但架不住庸王主動請纓??! 這一路除去偶爾歇息之外,就一直在趕路。 庸王的腿大概率被磨破了,此刻努力撇開腿,看著格外怪異。 “此戰如何了?” 庸王仔細一看,右翼那里,北疆軍和敵軍殺的難分難解。 而在左翼,北疆軍的進攻打的行云流水,敵軍的處境有些艱難。 “平分秋色?”庸王問道。 楊玄頷首,“差不多?!?/br> 從開戰到現在,林駿沒有給他一絲機會。 哪怕是一個意外都沒有。 “是個強勁的對手?!?/br> 庸王有些意外于他對對手的贊譽,問道:“面對這等對手,國公可有把握?” 楊玄看了他一眼,“一匹戰馬在戰前去釘馬掌,馬夫少打了一枚釘子,到了戰場后,這匹馬的馬蹄鐵因此掉落,戰馬馬失前蹄,隨即撲倒……后續同袍被絆倒,本已不敵的敵軍順勢反擊,大勝……把握這個東西說出來只是一個鼓舞士氣的手段?!?/br> “原來如此!”庸王贊道:“這個故事發人深省?!?/br> “把握,我自然是有的?!?/br> 庸王愕然。 楊玄指著右翼,“敵軍在右翼瘋狂撲擊,若是屠裳應對有方,怕是早已崩潰?!?/br> “北遼軍竟然如此強大嗎?”庸王面色凝重。 “不,他們虛弱了?!睏钚f道:“他們只是開頭的一波進攻令人贊嘆,隨后,就如同是無用的男人,看看,前面兇狠,后續無力?!?/br> “不能持久?!表n紀微笑道。 本王怎么覺著你們話里有話呢? 庸王說道:“其實,此戰打的平靜些更好?!?/br> 這話…… 韓紀兩眼中精光閃爍,“大王的意思……” “本王沒什么意思?!?/br> 庸王恢復了平靜。 打平靜一些,便是打的持久一些,別拼命。 “其實,我也想過?!?/br> 既然庸王示好,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楊玄也給予積極回應,“若是我北疆與北遼糾纏僵持,不斷派人去長安求援……雖說有些滅自家威風,可卻能令長安不敢越雷池一步??蛇@,是養寇自重?!?/br> 楊玄嘴角微微抿著,“我不屑為之!” 好一個楊子泰! 庸王微微頷首,覺得此人還有豪俠的一面,很是難得。 “國公身上的俠氣,難得??!” “是嗎?” “本王從不虛言?!?/br> “俠氣好?” “自然是好的?!?/br> “裴九任俠天下聞名,最終死在長安?!?/br> 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庸王又不能說偽帝無恥,只能默然。 屠裳那邊派人來了,“屠公說,敵軍意志堅定,不過卻實力尋常?!?/br> “機會!”庸王眼前一亮。 此次他來監軍,雖說不敢弄什么大動靜,可若是此戰大勝,無論他出力與否,長安輿論都會對他另眼相看。 “和咱們差不多?!?/br> 韓紀一句話,令庸王愕然。 “敵軍虛右翼,我軍虛右翼,有趣了?!?/br> 楊玄笑道:“若是按部就班,兩軍估摸著廝殺一整日都無法決出勝負。這一開始,林駿就給我出了個題目?!?/br> “先前的攻擊看似強大,實則是虎頭蛇尾?!表n紀笑的就像是一頭狐貍,“可林駿沒想到,咱們此行的老弱多在右翼?!?/br> 兩個棒槌聚在一起砍殺,主力呢? 楊玄抬眸看著對面。 左翼的敵軍看著及及可危,可就是打不垮。 韓紀看著左翼,“老賊那邊萬萬不可急躁?!?/br> 楊玄搖頭,“他跟著我學兵法多年,別的沒學會,穩字當頭?!?/br> 中軍呢? 楊玄看向敵軍中軍。 中軍肅然,看著甲衣整齊,大旗穩固。 大旗下的人看不清,但能感覺到冷靜之意。 “敵軍的精銳,究竟在何處?” 對面,林雅說道:“敵軍右翼看著尋常,可見不是精銳,不過,得提防楊玄在尋機反擊。至于左翼,我斷定平庸,不足以影響大局?!?/br> 沉長河點頭,“敵軍左翼主攻,無需隱藏實力,若是能擊潰我軍右翼,頃刻間就是大勝的局面,故而他們不可能隱藏實力?!?/br> “楊玄也會得出我軍左翼實力不濟的結論,他也會猜測我軍精銳在何處?!?/br> 兵貴精,不貴多,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出精銳在一支大軍中的稀少。 精銳在何處,何處就是殺手锏,也就是決定勝負的方向。 譬如說北疆軍的玄甲騎在哪,在中軍,那么中軍就是楊玄的勝負手。 在左翼,左翼便是決定戰局走向的決定性力量。 林駿看著北疆軍右翼,“他會不會也在蟄伏,驕敵……” 對面,楊玄看著敵軍中軍,“林駿會不會也藏著后手……” 大戰在持續。 林駿觀察良久,“無需再等!” 沉長河說道:“使君決定了?” 林駿點頭,“我軍遠來,只有兩條路。其一進城,幫助桑元星戍守,可我最不喜的便是這等被動挨打的局面,不??! 其二便是擊敗北疆軍主力,至少得牽制住北疆軍的主力,給桑元星喘息之機,隨后四方援軍至,楊玄只能退兵,我軍銜尾追擊……” 他再度看著北疆軍。 “我斷定,北疆軍精銳在右翼或是中軍!楊玄在等待時機?!?/br> 他舉起手,“右翼!反擊!” 對面,楊玄說道:“敵軍左翼攻打無力,右翼……敵軍動了?!?/br> 右翼敵軍突然陣型一變,中間閃開通道…… 草泥馬! “老銀幣!” 楊玄罵道:“他的精銳在右翼裝死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