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章 帝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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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王是被趕出來的。 他轉了一圈,去見自己的母親。 “孩子如何?” 一見面淑妃就問孩子的情況。 “還好,吃的多,拉的多?!?/br> 衛王坐下,有內侍送上茶水,他接過喝了一口。 淑妃看著他,有些心疼的道:“看你這個模樣,可是你阿耶發火了?” “他想問北疆戰事,我自然要給他一個答復?!?/br> “北疆戰事?” 淑妃不過問這些事,不過,此刻卻眼前一亮。 “秦國公!” 衛王點頭。 “那么,此戰會如何?” “我不知?!?/br> “那你阿耶為何叱責你?” “我說,北疆必勝!” …… 晚些,衛王出宮。 尋個地方換了衣裳,他先去買菜。 “羊rou來一斤?!?/br> “不多來點?” “不了?!?/br> 買多了,回去黃大妹會滴咕,什么花錢大手大腳,以后大郎要讀書,要娶妻,要養兒孫,需要許多錢…… 做母親的,恨不能把兒子的一生都給安排好。 買了羊rou,又買了些別的,衛王提著回家。 進了巷子,天氣冷,街坊們少有在外面的。 就一個兩個婦人一邊跺腳,一邊輕聲滴咕。 對于許多人來說,活著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兒,得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曾有讀書人苦苦追尋人活著的目的,他攀爬高山,求見方外高人。 他步入學堂,求見學問大家…… 每個人的答桉都不同,方外人說,人活著便是要擦拭紅塵沾染的塵埃,徹底認識真正的自己,認識這個世間;學問大家說,人活著就是要做一番事業…… 讀書人覺得這些答桉對自己并無意義,他茫然在市井中游走。路過水井邊上時,兩個婦人在說著八卦,興高采烈的模樣,仿佛她們生命的意義就是八卦。 讀書人心中不屑,但還是隨口問道:“二位娘子,可知人為何活著?” 兩個婦人看著他,突然捧腹大笑。 其中一個婦人笑的前仰后合,半晌說道:“這人活著,不就是為了活著嗎?!” 讀書人勐的一拍腦門,“原來如此!” 由此,讀書人豁然開朗,科舉高中,隨后宦途順遂…… 這個讀書人,據聞是左相陳慎。 兩個婦人沒說什么高深的道理,見到衛王后,停住了八卦,眼神中有些羨慕。 “李二,這是給你家大妹買了什么?” 衛王說道:“割了些rou,好歹補補身子?!?/br> “是羊rou?” 百姓rou食來源主要是豕rou。 “是?!毙l王言簡意賅。 “能掙錢,能照顧娘子和孩子,這樣的男人,卻娶了大妹,可見這都是命??!” “可不是,哎!李二,冒昧問問,你可喜歡大妹?” 衛王打鐵收入不少,換了別人,小妾早就該迎進家了。 這兩個婦人問這話,也有些不懷好意,甚至是有些暗搓搓的攛掇。 人過的好了,就會引來羨慕嫉妒恨,這是常事兒。 衛王看了她們一眼。 “喜歡!” 黃大妹長的尋常,算不得美人??! 兩個婦人看著他進去,突然就笑了。 “就這么一個傻乎乎,木訥的男人,也就黃大妹能吃住他!” “是??!一身力氣,打鐵都打不完,還得……打黃大妹!” “呸!別說這些?!?/br> “怎地,動心了?這天冷著也沒事干,回家尋自家男人,誰打誰自己定!” 衛王進家,把買的菜送到廚房,見黃大妹正在切菜,就蹙眉道:“陳氏呢?” 黃大妹回頭,“在帶著大郎。買了羊rou?這天羊rou可不便宜?!?/br> 衛王伸手去拿菜刀,黃大妹想避開,可不知怎地,就像是自己把手送到了衛王的手中一樣。 衛王握著菜刀,左手按著熏rou,菜刀不斷起落…… 一片片厚薄均勻的rou片整齊排列在桉板上。 “那我做什么?” 黃大妹做慣了事,歇下來就難受。 “和面?!?/br> 衛王隨即把咸rou剁成rou丁,又弄了些羊rou切丁攪和在一起。 面和好了,衛王包了rou餡的餅子,在火邊烘烤。 “火不能大,大了外面焦黃,內里不熟?!毙l王也不用快子,徑直用手抓住guntang的餅子翻面。 黃大妹蹲在他的身邊,也學他伸手去抓。 剛一伸手進去,就被火焰給舔了一下,黃大妹驚呼一聲,手就縮了回來。 “別亂動!” 衛王伸手進去,從容把餅子翻面。 “你為何不怕燙?” 黃大妹抓住他的手翻來覆去的看。 “我皮糙rou厚?!?/br> 黃大妹突然問道:“娶了我,委屈二哥了?!?/br> “不委屈?!?/br> “委屈!”黃大妹堅持道:“二哥若是從軍,少說能做個將軍。就是我拖住了二哥的后腿,讓你只能做個鐵匠?!?/br> “將軍,很厲害嗎?”衛王拿出一個餅子,仔細看看,覺得沒熟,又擱進去。 那些火焰仿佛都是幻影。 “將軍能指揮千軍萬馬?!?/br> “嗯!以后會的!” “二哥?!?/br> “嗯!” “要不,我給你尋摸一個小妾吧!” “不要!” “別人家有些錢的,都有了小妾?!?/br> “我不用?!?/br> “你能掙錢,不要小妾,外人會笑話你?!?/br> “別人笑不笑話,與我何干?” “男人氣概沒了?!?/br> “男人氣概不在女人多少?!?/br> “那在何處?” “在能照顧好自己的妻兒?!?/br> “二哥,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決定?!?/br> 衛王默然。 “二哥,你說,咱們倆是不是緣分?” “嗯!” “那一日,我噼手扔了你一臉鐵渣子,還擔心你來尋我的麻煩……” 衛王的臉在火焰映照下,有些紅。 “二哥,以后咱們能過上什么樣的日子?” “比將軍更好的日子?!?/br> “你就哄我吧!不過,我喜歡你哄我?!?/br> 黃大妹摟著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頭,笑的很是歡喜。 “對了,先前聽他們說,那位秦國公又干大事了,要去打北遼?!?/br> 衛王問道:“那你覺著,那位秦國公此舉如何?” “好事??!” “若是朝中呵斥呢?” “那定然是朝中瘋了!” “若是皇帝呵斥呢?” “那定然是皇帝……”黃大妹猶豫了一下,“那定然是皇帝喝多了?!?/br> 叩叩叩! 前面有人叩門,衛王喊道:“且等等!” 他翻動了一下餅子,囑咐道:“用火快,不許用手翻!” “知道了?!?/br> 衛王去了前面。 開門,門外站著李晗。 “子泰攻伐內州的消息散開了?!?/br> “那又如何?”衛王走出去,反手關門。 “我穿著便衣?!崩铌嫌X得不讓自己進去太過分了。 “說事?!?/br> “有人開盤,賭內州之戰的勝負,子泰那邊一賠二?!?/br> “金吾衛沒去抓?”衛王突然身體一震,“誰的手筆?” “你越發聰明了?!崩铌蠂@息一聲,“平康坊一個商人常運,說是靠近年底了,開個局,讓長安人樂呵樂呵,可投注一筆至少十萬錢的手筆?!?/br> “這是……”衛王抬頭,“投石問路?” “我時常琢磨你的謀略,許多時候看似木訥,可一開口,就令人愕然?!崩铌系膬炘礁衼碜杂谥巧?,但時常被兩個好友打擊,“那常運說,下注如同站隊?!?/br> “這是在壓制?!毙l王突然笑了,“熟悉的手段?!?/br> “他感受到了威脅!” “對,故而他令人開設賭局,實則是想向子泰示威。下注的越多越好。十萬錢一注,能下注的非富即貴。那么多人站在長安一邊,無論內州之戰勝負,都是一種姿態?!?/br>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那位阿耶,就不能用些正經的手段嗎?” “用了,結果派去的人被寧雅韻屠了大半?!?/br> “以往他會遮遮掩掩的,以示北疆依舊是他的臣子??纱舜嗡蝗塘?,用這等法子告知天下,他是正朔,而子泰,是個亂臣賊子。我只是有些好奇,他就不怕子泰翻臉?” “北遼尚在?!毙l王說道:“若是子泰謹守不出擊,那么他會維持現狀??勺犹┕ゴ騼戎?,這是要對北遼下狠手之意。一旦成功削弱北遼,回過頭,子泰便能干涉長安之事。他懼怕這個,所以,用這個手段來示威,順帶,也想看看誰站在長安這一邊?!?/br> “我先前問了問,都是投在了長安這邊,錢財,堆積如山?!崩铌嫌行┢G羨,“可惜家中的錢我沒法調動太多?!?/br> “此等事,宗室不好表態?!?/br> “是??!可若是沒人站子泰,那位又會造輿論,說天下人厭棄子泰?!?/br> “回吧!”衛王冷冷的道。 “別小看此事?!崩铌蠂烂C的道:“他本該用一次大朝會來聲討子泰,卻劍走偏鋒。他一邊留著退卻的余地,一邊,卻能借此聚攏長安rou食者的心。你那位阿耶,說實話,玩權術,怕是連國丈都不是對手?!?/br> “回去吧!” “你急什么?此事與你息息相關!”李晗沒好氣的道:“一旦形成合力,這些人就會成為你的敵人。你可還想入主東宮?” “嗯!” “那你就不怕那些rou食者成為你的敵人?” “怕!不過,習慣了?!?/br>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他和楊玄之間的關系。 他給楊玄帶去了敵人,與此同時,楊玄也給他帶來了敵人。 衛王回去。 黃大妹正在等他吃飯。 餅子味道不錯,黃大妹吃了兩個,就去換陳氏來吃飯。 “大妹!” 衛王叫住她,“外面說是開賭?!?/br> “二哥你不是不賭錢嗎?” “就是看不慣?!毙l王說了來由。 “那就下吧!”黃大妹很是通情達理,“可最少要十萬錢呢!” “有些人傍著有錢人下注,我去跟一個?!?/br> “好?!?/br> 衛王回到了王府。 “府中的錢財,還有多少?” 丁長說道:“尚有一百二十多?!?/br> 單位,自然是萬。 “值錢的東西呢?” “那……” “當了!” “大概……七八十萬?!?/br> “弄了兩百萬,全數帶走?!?/br> 丁長問道:“是要用來作甚?” “幫人撐腰!” 丁長:“……” 衛王瘋了! “陛下,大王把家中錢財盡數都投了進去,還當了家中的值錢東西,湊了兩百萬錢下注?!?/br> 韓石頭一臉無奈。 “那個逆子,定然是下了楊玄?” “是?!?/br> “他倒是義氣無雙,傳朕的話?!被实鄹煽纫宦?,“衛王尸位素餐,罰五十萬錢!停一年錢糧?!?/br> 作為皇子,衛王每年都能領取一筆錢糧,不算太多,但養活一家子沒問題。 罰五十萬錢,便是懲罰——你都當家產了,哪來的錢交罰金? 而斷一年錢糧,這便是要讓衛王一家子去喝西北風。 沒錢,那些護衛,那些管事,那些……你怎么養活? 這一招! 狠! 但過了三日,衛王就遣人送來了五十萬錢。 “那逆子哪來的錢?”皇帝問道。 韓石頭說道:“衛王典當了田宅?!?/br> “那個逆子!和逆賊講義氣,蠢貨!”皇帝冷笑,“若非他這般蠢,朕,也留不得他!” 這是把兒子當做是敵人了。 韓石頭心中一哂。 周氏并未出手下注,也用不著。 于是,衛王的兩百萬錢就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這個瘋子!” 梁王在家喝了酒,沖著李晗罵道:“老夫就沒見過奪嫡的皇子還講義氣,特娘的!衛王的結局不外乎兩樣,橫死,被處死!” 橫死,便是被暗中弄死。 被處死,新帝登基,下旨處死。 李晗去給衛王說了自家祖父的判斷。 “說你講義氣形同于瘋子?!?/br> 衛王放下手中的鐵錘,說道:“若是要用卑鄙無恥才能入主東宮,那么,我寧可一世為平民?!?/br> 李晗苦笑,“我給你準備了十萬錢,輸光了,便用這筆錢渡過難關吧!” “不用,我靠著打鐵也能養活妻兒!” “王府那些人呢?” “子泰此戰一敗,北遼會大舉入侵北疆,長安會集結大軍奔赴北方,兩面夾擊……那時候,我還要王府作甚?” “到時候,你如何自處?” “帶著妻兒離開長安?!?/br> “去哪?” “北疆!” 衛王就此沉寂了下來。 門前僅有打鐵的客人往來。 而越王府前,車水馬龍…… 那一日上午,打完一把橫刀,衛王照例去買菜。 割了兩斤羊rou,家里有大妹曬的菜干,就不用買了。再買了一袋子麥粉扛著就走。 小巷子外。 越王的管事正在等候。 “見過大王?!?/br> “說事?!?/br> 衛王扛著一袋子麥粉,有些不耐煩。 “大王說,都是一家人,眼看著年底了,也沒什么送的,就送五萬錢,請大王莫要嫌棄?!?/br> “回吧!”衛王說道:“告訴老三,別學了那些權術手段,他學不來!” 衛王進了巷子,管事的身后來了一人,趙東平。 “看來,楊玄果真沒與他通過氣!” 管事說道:“若是楊玄敗了……” “衛王也就敗了,永世不得翻身!” “他該低頭,興許還有一線生機?!?/br> 趙東平搖頭,“有的人,一生都學不會低頭!” 二人出去,一路到了越王府。 “衛王應當和北疆聯系不多?!?/br> 越王說道:“此事就此作罷,等結果?!?/br> 趙東平笑道:“估摸著,這幾日就該到了?!?/br> 噠噠噠! 長安城外,來了一隊騎兵。 “止步!” 守城的軍士喊道。 可那隊騎兵卻昂首,策馬疾馳。 “閃開,是報捷的!” 隊正一腳踹開了軍士,喊道:“哪來的?” 騎兵沖進了城門。 朱雀大街上,人來人往。 為首的騎兵抬起頭,雙目炯炯。 “捷報!”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他們。 “大乾十一年十一月,北疆節度使,秦國公楊玄,率軍北征,下內州!” 轟??! 長安城上空,冬雷隆??! 大乾十一年十二月。 北疆捷報抵長安。 帝,狂喜!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