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你當大伙兒是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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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 一個內侍在宮中行走著。 他腳下匆匆,一路到了皇后那里。 “娘娘,陛下說了,今日沒空?!?/br>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皇帝去年還來了一趟,晚上一起用飯,甚至還賞賜了雨露。 但今年卻不來了。 皇后臉上的粉抹的比較厚,而且她臉上肌膚不動,故而看不出情緒來。 “知道了?!?/br> 等內侍走后,皇后冷笑道:“原先他還做個樣子,今年連樣子都不做了?!?/br> 身邊人不敢勸解,都低著頭。 皇后喝了一口茶水,突然笑了。 “他原先讓張楚茂為南疆節度使,便是想著,北疆那邊遲早會拿到手。 沒想到黃春輝卻給他出了個難題,提拔了楊玄。 他當初依舊沒在意,一個年輕人,難道還能翻盤? 可他卻忘記了,能讓周氏看重的年輕人,豈是庸才? 如今可好,北疆再不肯聽長安的號令,他慌了,哈哈哈哈!慌了!” 笑聲直沖殿外,一直飄蕩在皇宮上空。 皇帝和貴妃在梨園中散步。 “二郎,你看,去歲我種下的花樹,出嫩葉了?!?/br> 貴妃小跑著過去,瞇眼,低頭嗅了一下嫩芽,彷佛整個春天都被自己嗅進了身體中。 那專注的模樣,讓皇帝心中微動。 “哦!讓朕看看!” 皇帝過去看了看,甚至還摸了摸,“可見是個有造化的?!?/br> 貴妃笑道:“這可是二郎說的,要不,給它封個官?” 皇帝撫須,故作沉思裝,嚴肅的道:“朕看,便授官為監察御史吧!” 二人不禁大笑起來。 韓石頭站在不遠處,身后是一群宮人。 一個內侍過來,附耳道:“鏡臺那邊,趙三福來了,說是緊急消息?!?/br> “哦!” 韓石頭回身,“都機靈些?!?/br> “是?!?/br> 身后的宮人們應了。 韓石頭一路出去。 趙三福站在外面,他最近瘦了不少,但卻越發的威嚴了。 “見過韓少監?!?/br> 韓石頭頷首,“說事?!?/br> 趙三福說道:“北疆快馬傳來消息……” 是小主人的消息……韓石頭的右手微微一動。 “楊玄出兵,大敗潭州軍,生俘潭州刺史赫連榮,拿下了潭州燕北城,并令人駐守?!?/br> 換做是以往,這等消息就該是捷報。 可聽到這番話的每個人都沉著臉。 “知道了?!表n石頭問道:“北疆那邊可曾派人來長安?” 趙三福搖頭,“鏡臺并未獲知?!?/br> 那就是,不來了。 我弄我的,什么慶功,什么捷報,和長安無關。 這便是獨立王國。 國中之國。 韓石頭嘆息,“知道了。對了,最近聽聞你與王守多番爭執?” 趙三福笑道:“王監門想派下官去北疆,說是……好歹當年下官與楊玄有些煙火情義,去了北疆方便。下官自然不肯,于是,便鬧了起來?!?/br> 他有些擔心……擔心韓石頭會覺得自己的立場有問題。 一旦韓石頭覺得他有問題,就會稟告給皇帝。 按照皇帝那猜疑的性子,哪怕是查無實據,依舊會把他趕到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如此,這些年打下的大好局面就沒了。 守護這個天下的理想,也成了笑談。 他心中緊張,卻做出憤慨狀。 韓石頭看著他,良久說道:“鏡臺是陛下的家奴,多琢磨公事,多琢磨如何為陛下辦事,而不是爭權奪利?;厝?,把這話告知王守?!?/br> 這是把他和王守之間的爭執定性為爭權奪利。 趙三福心中大喜,“是?!?/br> 韓石頭突然伸手。 趙三福沒動。 這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這世間的道太多,要認準了,走穩了?!?/br> 這是告戒我要效忠皇帝……趙三福微微欠身,“下官明白?!?/br> 隨即趙三福告退,腳步匆匆,消失在視線外。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br> 韓石頭進了梨園。 “陛下?!?/br> 皇帝和貴妃正在逗弄魚兒。 “何事?” 皇帝起身拍拍手。 貴妃笑道:“這條魚兒有趣?!?,說著她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把那條呆萌的小魚捧在手心中。 “二郎你看?!?/br> 小魚兒遍體紅色,在手心中的余水里靜靜的待著。 “陛下,鏡臺消息,北疆那邊……”韓石頭干咳一聲,“楊玄率軍大敗潭州軍,生俘潭州刺史赫連榮,令人戍守燕北城……” 皇帝神色平靜,“讓重臣們來議事,周遵不用來。另外,讓人去南疆,賞賜石忠唐如意?!?/br>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 但凡帝王賞賜臣子如意,便是重用之意。 “是?!?/br> 皇帝回身,撞到了貴妃的手。 水花飛濺,小魚兒掉在地上,開始掙扎起來。 貴妃愕然,然后默然退去。 小魚兒在地上掙扎著,身體沾滿了小石子和泥土。 一只腳落在它的邊上,韓石頭俯身撿起小魚兒,輕輕放進水中。 “好好活著不好嗎?” 很快,群臣云集。 “是何事?” 羅才問道。 眾人搖頭。 “陛下到?!?/br> 皇帝來了,依舊如往日般的云澹風輕。 “召集諸卿,是有個消息?!?/br> 皇帝說道:“北疆那個逆賊率軍北上,破潭州軍,俘潭州刺史赫連榮,令人戍守燕北城?!?/br> “活了!” 皇帝話音未落,有人就拍手。 張煥尷尬的收回手,“臣無狀?!?/br> 但皇帝卻說道:“張卿說說?!?/br> 張煥捋了一下思路,“陛下,原先陳州與潭州之間的那片草原被北疆掌控,可潭州的存在令北疆頗為頭疼。 放牧吧!潭州軍一個突襲,就能令北疆損失慘重。 此次敗潭州軍,更是戍守燕北城,便能徹底掌控那片草原。 如此,北疆再不會缺牛羊戰馬……陳州也不用擔心潭州的突襲。 由此,商業會越發繁茂……” 羅才點頭,“商人為了掙錢無所不用其極,不過,誰不愿意去平安的地方做生意呢?此戰后,陳州必然會成為北方的商業重鎮?!?/br> 朝堂重臣的眼光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幾句話就把此戰后北疆的局面說清楚了。 正如張煥所說,北疆,活了。 鄭琦說道:“如此,此戰后,那個逆賊就越發得意了?!?/br> 國丈幽幽的道:“北疆越強,那個逆賊就會越猖獗?!?/br> 他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對南疆下手的事兒他知曉了,但晚了一步。 本來局面還好,北疆一亂,皇帝就本能出手,想把南疆掌控在手中。 否則北疆是逆賊,南疆是國丈……他這個皇帝頃刻間就被困在長安。 國丈理解,但,理解歸理解,他已經派人去南疆,叮囑張楚茂,務必要牢牢掌握住南疆。 他有一種預感,這個天下,好像在變。 誰也不知曉會往何處變。 皇帝開口,“諸卿以為,當如何壓制那個逆賊?” 楊玄弄死田曉等人的消息傳來時,皇帝可是喊打喊殺的,要滅了楊玄那個逆賊。 如今,竟然變成了壓制。 國丈微微垂眸,隱住了眼底的鄙夷之色。 這個女婿,玩權謀是最頂尖的,連他都隱隱不是對手。 但若是論膽略和魄力,卻差遠了。 遙想當年那個英姿勃發,敢于謀劃奪嫡的年輕人,再也回不來了。 鄭琦說道:“臣以為,此事……只能擱置?!?/br> 皇帝先前怒火中燒,此刻漸漸冷靜了下來。 “朕,知曉了?!?/br> 是??! 他能如何應對? 對外說楊逆又取得了一個重大勝利? 而且還俘獲了北遼的節度使。 天神在上,長安人大概會又驚又喜。 那么,朕這個帝王成了什么? 北疆越出彩,長安就越尷尬。 皇帝說道:“此事,要壓制?!?/br> 從壓制北疆變成了壓制此事,皇帝的反應不可謂不快。 國丈說道:“陛下,臣以為,南疆,也該來一個大捷了?!?/br> 眾人一怔。 鄭琦臉上漸漸多了笑意,“妙??!” 皇帝看了國丈一樣,對這個老丈人的心思了如指掌。 北疆大捷的消息會傳來,想壓制此事,唯有用南疆大捷的消息來對沖影響力。 但南疆沒大捷……不打緊,大捷不大捷的,不是我們說了算? 可皇帝已經決定用石忠唐來取代張楚茂,奪取南疆的控制權……在這個當口南澗報捷,便是張楚茂的救命稻草。 如此,皇帝的打算自然落空。 至少,得緩一兩年才能實施。 一兩年! 一兩年中,國丈會不斷給張楚茂支持。 他身后的那些世家門閥,那些權貴也會猬集在大旗之下,權利相助。 但! 朕怕了嗎? 論玩權謀,皇帝從未懼怕過誰。 哪怕是當年的宣德帝和武后,也就是他的祖父和祖母,以及他的父親,和那位伯父,孝敬皇帝。 國丈看著他,眼中含笑。 溫潤如玉。 皇帝微笑,“國丈此策頗為精妙,如此,馬上準備?!?/br> 這事兒不能一蹴而就,得安排人扮作是報捷的信使,還得偽造文書…… 鄭琦笑道:“楊玄此人臣知曉,最是跋扈的性子。臣敢打賭,他定然想用此次大捷來贏取聲望。等南疆大捷的消息先出來,此人多半會氣得七竅生煙?!?/br> “哈哈哈哈!”國丈朗聲大笑。 皇帝瞇著眼,“就依此而行?!?/br> 再等等,等他掌控了整個天下時,便是楊逆滅亡的時候。 隨即散去。 鄭琦出了大殿就說道:“此事若是外泄,諸位……” 他看了羅才和張煥一眼。 張煥不敢。 羅才…… 國丈搖頭,暗示他無需擔心這個。 鏡臺的人會盯著羅才等人,但凡誰敢泄密,回過頭就等著抄家吧! …… 北疆會館。 雖說長安和北疆在官面上斷了往來,但民間往來卻不受限制。 北疆的特產依舊源源不斷的涌入長安,長安的貨物依舊不斷北上。 一支車隊到了北疆會館外面。 一個商人從車轅上跳下來,拍拍手,抬頭看著會館的牌匾,笑道:“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會館,北疆會館,凡我北疆人皆可來求助,更是能住宿,這價錢比外面還便宜,且安心。走,進去看看?!?/br> 進了會館,姜星笑瞇瞇的在待客。 和他說話的是個讀書人,“見過先生?!?/br> 姜星拱手,“客氣了,可是有事?” 讀書人問道:“外面說是長安把北疆恨之入骨,咱們這里弄個會館,可會被……” 姜星說道:“如今我北疆雖說和長安生出了許多齟齬,可好歹都屬于大唐。若是長安沒道理就動了會館,那便是把北疆往外推,誰敢?您說可是?” 讀書人拍拍額頭,“是了,我卻想岔了,如此,還請安排一個房間,我將在此苦讀?!?/br> “好說?!?/br> 姜星讓伙計去安排。 商人上前,這時一個伙計走到姜星的身后,低聲說了些什么。 “對不住了?!苯切Φ溃骸袄戏蜻@里有些急事?!?/br> 他隨即去了后院。 后院的一個房間里,一個男子正在喝水。 姜星進來,男子起身,“錦衣衛張或?!?/br> 姜星拍拍手,外面有人說道:“沒人?!?/br> 男子遞了牌子,姜星仔細查看,“何事?” 張或說道:“是捷報,副使領軍大敗潭州軍,俘獲潭州刺史赫連榮,更是破了燕北城,遣人駐守……” “好!” 姜星接過捷報,看到熟悉的字跡,心中一松,“桃縣可有交代?” 張或說道:“赫連指揮使說,如今長安污蔑北疆為叛逆,要讓長安,讓天下知曉我北疆正在為國戍邊,為國拼殺。 所以,捷報到手,馬上散播出去,越快越好?!?/br> “好!” “還有?!睆埢蚍畔峦?,“寧興讓會館傳播消息時帶一句……” “什么話?” “就說,北疆的捷報……長安不收?!?/br> 艸! 這不是坑人嗎? 這主意誰出的? 消息,隨即就散播了出去。 …… 鄭琦親自布置南疆捷報的事兒。 “文書可好了?” “差不多了,不過他們說,做的沒那些江湖人的好?!?/br> “誰會認真看?只管拿來?!?/br> “是?!?/br> “報捷的人呢?” “一個時辰后進城?!?/br> “好!” 鄭琦撫須笑道。 他坐下來喝茶,看了看報捷文書,“還不錯,不過,字寫的差了些意思?!?/br> 他看了幾眼。 緩緩抬頭。 腳步聲傳來,在門外止住。 一個小吏扶著門框,喘息著。 “尚書,外面在傳著北疆的捷報!” 鄭琦霍然起身,“誰泄露的?不好!快,快去叫住他們,南疆捷報不能送,不能送!” 北疆捷報剛出來,你就來個南疆捷報。 你當大伙兒是傻子呢? 一個小吏喜滋滋的進來,休的一聲,茶杯就擦著他的臉頰飛了出去。 呯! 小吏驚呆了,束手而立。 鄭琦站在那里,面色鐵青。 “滾!” …… 月底了,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