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有筆賬,我們該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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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陵走了。 赫連春跪坐在那里,手中拿著奏疏,突然笑了笑。 “權力,誘人吶!” “陛下?!?/br> 柳松來了。 當年為了遮掩自己生下的兒子,赫連春把女人和孩子托送在柳松名下。二人之間的關系說是賓主,實則更像是友人。 “柳先生?!?/br> 皇帝笑道:“今日沒出門?” “出了,本想出城去轉轉,還帶了酒水美人??梢怀隽顺?,北風那么一吹,酒水冰涼,美人被凍的臉色發青,看著下不去手,哎!只得回來?!?/br> 柳松坐下,皇帝看了他一眼,“碰到長陵了?” 柳松點頭,“大長公主如今看著多了些殺伐果斷的凜冽之氣,讓老夫想到了先帝?!?/br> “你說,朕讓她參與朝政,是利是弊?” “老夫以為,利大于弊?!?/br> 皇帝默然良久,“是??!利大……于弊!” 柳松和他算是患難之交,故而知曉皇帝的想法,“陛下可是擔憂……” 皇帝說道:“朕自登基以來,林雅等人瘋狂搶奪權力,朕艱難抵御,便拉了長陵入局。 說實話,她并未辜負朕的厚望,手段了得。 加之是先帝唯一的血脈,故而那些老臣子大多愿意幫襯她。 可你要知曉……刀劍傷人,有時候也會傷己?!?/br> 柳松訝然,“大長公主難道……” 皇帝說道:“她準備今夜突襲城外陳嵩那兩萬大軍?!?/br> “嘶……”柳松倒吸一口涼氣,“陳嵩乃是先帝的大將,先帝駕崩后被林雅等人拉攏。公主出手,不但能復仇,更能讓天下人看看,叛逆的下場!” 皇帝點頭,“這也是朕最后答應她的緣故。林雅等人勢大,可手中卻無大義。無大義便是亂臣賊子,人人可誅之?!?/br> 柳松微笑,“林雅在,陛下與公主便是天生的盟友?!?/br> 皇帝放下奏疏,抬眸,“他若是不在……” 柳松說道:“他若是不在,大義在陛下?!?/br> “朕,不想再多一個林雅?!?/br> “武皇也就一個?!?/br> “這也是朕能容忍她的緣由之一?!?/br> “那么,今夜陛下可要出手?” 皇帝撐著桉幾,兩個內侍趕緊過來扶著。 皇帝被扶著走到了殿外,柳松跟在后面。 天空中密布陰霾,北風呼嘯,卻吹不動厚厚的云層。 雪下的有一拉沒一拉的,皇帝伸手接住了一片雪,低頭看看,晶瑩剔透。 “天氣不錯?!?/br> “是??!”柳松笑了笑。 皇帝吩咐道:“晚上準備歌舞,朕,要看戲!” …… 長陵回到了府中。 沉通求見。 “林雅等人依舊在歡宴?!?/br> “新帝登基,被他奪走了不少權力,是該慶賀一下?!?/br> 長陵打開書卷,把那片樹葉書簽拿開。 以手托腮,靜靜的看著。 書卷上,一筆一畫都是她的筆跡。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 林雅今日宴請心腹們,就在自己的府中。 左相府在寧興城中占據了一隅,有人說甚至能藏下一萬精兵。 這自然是個笑話。 但從側面能看出左相府的大。 寬敞的大堂內,此刻擺滿了桉幾。 那些文武官員依次坐著,此刻舉杯看著上首的林雅。 林雅看著比南征時蒼老了一些,鬢發斑白,但雙眸張合間,卻能看到精光閃爍。 他舉杯,緩緩說道:“多少年了,大遼一直壓制著大唐,可先是南征大敗,接著更是丟掉了南歸城。破天荒??! 今日丟南歸城,明日丟內州,后日,是不是北疆軍就要兵臨寧興了?” 眾人默默看著他,但眼中卻多了異彩。 皇帝越衰弱,林雅就越強壯。 當雙方的實力顛倒時,地位也會隨之顛倒。 林雅說道:“宮中那位一心謀劃奪回南歸城,為此不惜弄了個女人來籌謀劃策。武氏死多少年了?老夫竟然能看到女子再度站在朝堂上,也算是開了眼界?!?/br> 一個官員說道:“相公,那個女人派了心腹去北疆,這是要尋楊狗議和吧!” 林雅點頭,“老夫最近步步緊逼,皇帝慌了,更擔心北疆楊狗咄咄逼人,引得大遼震動,令他威望掃地。故而,讓那個女人出手。 一國大事,竟然令一個女人做主。倚仗什么?倚仗那些男女曖昧,丟人!丟了我大遼多年的臉面!” 氣氛驟然一緊。 林雅冷笑道:“這便是變相的和親,先帝地下有知,也不知是被氣吐血,還是被氣得掀開棺材板大聲叫罵?!?/br> 眾人露出了會心的笑意。 有人甚至笑出聲來。 林雅也嘴角微翹,“楊玄不是傻子。他與李泌鬧翻了,便是權臣,更形同于叛逆。 此人必然想謀反,可李唐大義在手,天下人并未厭棄,故而他不敢出手。 不出手,李泌自然有法子慢慢炮制他。 他唯一的法子是什么?是北上,不斷侵襲大遼,以此來營造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的模樣。讓天下人看看,他楊玄是在為了大唐開疆拓土?!?/br> 幾個武將相對一視,都有些被羞辱的感覺。 “長陵派人去議和,老夫敢打賭,此行注定會落空。當消息傳來,皇帝束手無策,長陵……” 有人說道:“相公,下官愿意尚公主?!?/br> 林雅笑罵道:“那畢竟是陛下的血脈,若是傳出去老夫逼迫長陵嫁人的消息,天下人會如何想?” 一個男子進來,“相公,大長公主先前進宮,隨即出宮回府?!?/br> 林雅說道:“盯緊皇宮?!?/br> “是?!?/br> 林雅舉杯,“諸位,今日暢飲!” 眾人舉杯。 …… 下午,雪漸漸大了些。 長陵站在屋檐下,看著雪花紛飛。 “公主?!?/br> 一個侍女過來,“沉先生說一切就緒,請公主早做準備?!?/br> 長陵回身進去。 伸開雙臂。 “更衣!” 衣裳滑落。 一個內侍進了公主府。 晚些,一輛馬車和十余護衛再度出府,往宮中去。 外面的眼線有人冷笑,“這皇帝遇到事就請大長公主進宮,何不如把帝位也給了她?!?/br> 與此同時,公主府的后門打開,幾個侍女上了馬車,一路去了市場。 公主府不差錢,侍女們時常去市場中采買。 到了市場后,侍女們散開,各自采買自己心儀的東西。 其中一人進了首飾店。 掌柜說道:“后面?!?/br> 一路到了后門,開門,外面一輛看著破舊的馬車在等著。 上車,馬車緩緩出了市場。 到了城門處,看守的軍士也只是隨意看了一眼。 馬車出了寧興城,一路往西。 漸漸厚實的雪地上,兩條車轍漸漸延伸…… 當看不到寧興城時,數十騎從兩側接近馬車。 一人靠近,“公主?!?/br> 馬車內傳來長陵的聲音,“我在此?!?/br> “護衛公主!” 數十騎靠攏,護著馬車一路往遠方而去。 當能看到山脈時,百余騎靜靜的在雪地里等候著。 為首的將領面色微紅,眉心靠左有顆痣。 馬車停住。 將領下馬走過來。 車簾掀開。 長陵輕松下車。 走到了馬車前方。 雪地反射著光,照在長陵的身上。 一身甲衣,腰間仗刀。 這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大長公主。 將領單膝跪下,“賀延光見過大長公主?!?/br> 長陵開口,“父親在時曾說,賀延光對朕忠心耿耿。今日我來問你,你的忠心,給了誰?” 賀延光抬頭,眼神堅毅,“陛下在,臣忠心與陛下。陛下去了,臣,忠心于大長公主?!?/br> 長陵看著他,“我記住了你的話?!?/br> 賀延光雙膝跪下,叩首,“臣,見過大長公主?!?/br> 長陵頷首,“寧興城中,逆賊在歡宴,以慶賀最近的收成。先帝在時,他何曾敢如此放肆?大義不彰,帝位蒙塵,以至于逆臣囂張跋扈?!?/br> 這話里,壓根就沒有提及當今。 賀延光等人卻默然。 “我本可坐視,就算是林雅得勢,他也不敢拿我如何??晌覅s不能坐視先帝苦心孤詣經營的江山搖搖欲墜。你等,可愿坐視嗎?” “不能!” “如此,今夜,就讓逆賊膽寒!” 長陵站在那里,身前跪著百余人。 寒風呼嘯,她卻覺得渾身溫暖。 “起來吧!” “謝大長公主!” 賀延光起身,“敢問大長公主,今夜我等當如何?” 長陵回身,指著前方,“五里開外便是軍營,今夜,我要你等突圍困那座軍營?!?/br> “陳嵩?” “對,那個逆賊,今夜,便是他的末日!” 隨即眾人搭起帳篷。 長陵單獨召見了賀延光。 “對于北疆,你如何看?” 賀延光說道:“黃春輝在時,北疆就如同一頭病虎,看似不打眼,可若是病虎發怒,也能撕咬獵物。 黃春輝去后,廖勁接任,可沒多久就倒下了。 接著便是楊……楊玄?!?/br> 他本想說楊狗,可卻想到了傳聞……傳聞中大長公主和楊狗的關系有些曖昧,據聞當初曾一起出游,晚上都住在一個帳篷里。 都住一塊了,大長公主還如此美貌,但凡楊狗是個正常的男人,就該忍不住吧! 所以,許多人覺得二人之間應當是越過了鴻溝。 “若說黃春輝在時和長安若即若離,那么楊玄接手后的北疆,和長安便是敵人。 失去了長安的錢糧支持,北疆的日子會格外煎熬。 此刻還看不出來什么,就如同是一頭勐虎,飽一頓饑一頓的,用不了多久就會虛弱不堪?!?/br> “你的意思,便是坐觀北疆與長安爭斗,等北疆衰弱時,再一鼓而下?!?/br> “是?!?/br> “為何不能進攻?” “大長公主,林雅等人勢大,恕臣直言,當今并未完全掌控大遼,此時出征,軍心不穩?!?/br> “軍心……你說說?!?/br> “軍心是敬畏,將士們敬畏帝王??捎袀€前提,這位帝王必須有令將士們敬畏的本事?!?/br> “我明白了,英武的帝王能讓勇士效命,而柔弱的帝王只會令將士們瞧不起?!?/br> “大長公主英明?!?/br> 賀延光的頭垂下。 隨即告退。 手下將領來尋到他,“此事陛下可曾答應?” 這兩萬大軍乃是赫連春的人馬。 賀延光點頭,“軍中有內侍?!?/br> 稍后,將領們出現在一個帳篷內。 昏暗中,一個內侍走進來。 “今夜,所有人聽令于大長公主?!?/br> 旨意在手,無人置喙。 “大長公主這是要作甚?” 雜七雜八的議論中,賀延光說道:“聽令就是了?!?/br> 有人說道:“大長公主并未統過軍,她懂什么?” 賀延光看了那人一眼,冷笑,“滾出去!” 大長公主不懂? 不懂怎會披甲仗刀而來? …… “不懂兵法不打緊,自然有將領們。我能做的,便是揣度人心?!?/br> 長陵的帳篷內點了一支蠟燭。 燭光細微,無法看書。 夜漸漸深沉。 外面傳來腳步聲,“大長公主,時辰到了?!?/br> 長陵起身出去。 沉通就在外面,“那些將士都來了?!?/br> 遠方,黑壓壓的一片。 有人說道:“大長公主,要不,拉攏一番?” 長陵搖頭,“沒必要。該來的會來,不該來的,強求來了,只會是禍患?!?/br> 賀延光帶著人過來,“大長公主,后續當如何?” 長陵說道:“悄然逼近?!?/br> 烏壓壓一片人馬,一眼看不到頭。 長陵走在最前面。 看著漸漸在夜色中出現的軍營。 父親在時,陳嵩忠心耿耿,彷佛隨時能為了皇帝赴湯蹈火。 父親駕崩,陳嵩就改換門庭,彷佛昨日的誓言都是流水。 站在距離軍營兩里開外的地方,賀延光舉起手,大軍止步。 賀延光說道:“大長公主,再往前,對方定然能發現?!?/br> 這個距離,除非崗哨失職,否則很難隱蔽行蹤。 長陵說道:“你等在此待命,晚些聽到號角聲便逼近大營,聽從我的吩咐!” “是?!?/br> 接下來呢? “我去見陳嵩?!?/br> 她率先往前走去。 這…… 大長公主這是尋到了內應吧! 想兵不血刃拿下兩萬大軍。 可一旦失手…… 賀延光心中不安,但咬牙道:“大長公主,小心?!?/br> 他回身吩咐道:“準備突襲?!?/br> 若是被發現,突襲就會變成攻擊。 失去了突然性,兩萬對兩萬,會死多少人? 黑夜中,百余人悄然出現在前方。 沖著走來的長陵行禮,隨即跟在她的身后。 一直到了大營外。 營門悄然打開,值夜的軍士單膝跪下。 “恭迎大長公主!” 林雅和皇帝勢若水火,城外的營地也得擔心被皇帝的人偷襲,故而夜里和行軍時一個規矩,不得舉燈。 昏暗中,雪花緩緩飄落。 前方出現了一群人。 值夜的軍士迎上去。 長陵繼續前行。 十余人跪下,看著長陵,熱淚盈眶,輕聲道:“恭迎大長公主!” “起來!” 長陵前行,數十人跟在后面。 長陵就這么一直走到了陳嵩的住所門外。 “敲門!” 叩叩叩! 陳嵩的聲音傳來,聽著有些睡意,“誰?” 門外軍士閃開。 長陵走到門前。 兩側是好手。 吱呀! 房門打開。 陳嵩披著衣裳,打著哈欠。當看到門外站著的長陵時,張開的嘴就再沒合上。 長陵看著他。 “有筆賬,我們該算算了!”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