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陛下,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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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去!” 衛王站在巷子口,手中還拎著鐵錘。 “是?!?/br> 護衛便衣,上馬遠去。 “你送了,我就不送了?!?/br> 李晗站在側面,隱藏在陰影中。 衛王側身看著他,“你阿耶斷了腿,如今形同廢人,梁王好狠的心,和本王的阿耶也不差。據聞,如今梁王府中大多事都是你做主,派幾個護衛去北疆,難道是事?” 李晗靠在墻壁上,懶洋洋的道:“盯著我的人不少,尤其是那個畜生,他恨不能尋到我的把柄,把我送進大牢中去。 若是被他查到我派人去北疆,下一刻,皇帝就會知曉此事。 隨后,一怒之下,把我流放南疆……” 衛王轉身,“小心吧!” “知道?!?/br> 李晗突然叫住他,“若是子泰輸,那自然不必說??丛谥苁系姆萆弦驳檬橇鞣?。若是他勝呢?” 衛王背對著他,沉聲道:“你想說什么?” “子泰的性子你也清楚,最是恩怨分明的一個。朝中那些蠢貨大概還在想著就算是事敗也沒什么,就如同黃春輝和廖勁一般,難道子泰還敢翻臉? 可我,總覺著子泰怕是會翻臉?!?/br> “大概,會上奏疏,把皇帝以下的人噴一道?!?/br> “我總覺著,不止?!?/br> “那本王管不著?!?/br> “哎!”李晗嵴背發力,靠了一下墻壁,人就彈了過來,“子泰若是能掌控北疆,越王那個賤人在你的面前就沒法趾高氣昂了?!?/br> 南疆比不過北疆,這是常識。 “希望不會用到?!毙l王走了。 李晗笑了笑,“希望吧!不過,我總覺著那些人把子泰想的太和善了些。能發明京觀的人,能發明豎桿子的人,難道會是個慈善人?” 回到家,李晗的心腹過來。 “小郎君,先前盯著府中的那幾個人,在衛王的護衛出發后,就走了?!?/br> 李晗冷笑,“有人要去攔截衛王的護衛,如此,我的人正好去北疆!” 他回身吩咐道:“三人去,往南方去,離長安十里后再繞道北方,記住分開走,一路疾馳,誰能趕在田曉等人之前到達北疆,十萬錢!” “是!” “告訴子泰,雷霆將至!” …… 鏡臺。 趙三福的值房里。 他跪坐在桉幾后,身前跪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 “晚些有一隊去北疆打探消息的樁子會出發,你跟在其中,半途脫離他們,快速趕到北疆去,告訴楊玄……風雨將至,保重!” “是!” 轟??! 外面雷聲轟隆。 大雨傾盆。 趙三福走到值房外,看著雨幕,低聲道:“當初我們曾站在長安城城頭發誓,要守護這萬家燈火。 時過境遷,你已成為帝王忌憚的北疆副使,我也成了能與王守分庭抗禮的存在。 我們都在努力,可我卻時常覺著茫然,看著眼前的一切,權力,富貴,醇酒美人…… 我在堅持,希望你也……勉力! 子泰,一定要撐住??!” 同一片天空下,梁靖在喝酒。 自斟自飲,侍女想進來,被他喝罵出去。 幕僚有事稟告,被他一酒杯砸的抱頭鼠竄。 “周圍不許人靠近?!?/br> “領命!” 外面安靜了。 梁靖拿起酒壺就灌。 “??!” 他放下空酒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醉眼朦朧的看著北方。 “老弟,哥哥知曉你瞧不起我。 原先我只是貴妃的兄長時,你與我頗為投契。 等我成了帝王的忠犬后,你覺著我墮落了??筛绺缥也荒懿粔櫬浒?!” 梁靖打個酒嗝,隨手拂落桉幾上的酒壺。 “阿妹在宮中看似得寵,可終究沒有子嗣。 帝王恩寵能管多久?陛下身子康健,可歲月不饒人。 上次去,看到他的眼袋又大了不少,若是你在,定然會說是什么腎虛。 呵呵!他去了,能繼位的不外乎越王。 越王上位,第一件事便是要弄死我們兄妹。 我知曉,阿妹也知曉,可怎么辦? 就算是哥哥我想回蜀地,整日和那些惡少廝混也好過在長安和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爭斗。 可不成??!他,不許! 帝王的威嚴不許任何人悖逆,哪怕是他的兒孫。 我能怎么辦? 你能怎么辦? 黃春輝致仕,你若是向陛下表忠心,此刻也不止于此??! 我知曉,你骨子里的桀驁,可這是掉腦袋之事??! 廖勁遇刺后,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 你只需一份奏疏,任憑陛下處置北疆,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哎!大不了去南疆做幾任節度副使,牽制張楚茂。隨后就能成為陛下的心腹。 多好? 多好! 多好??! !” 梁靖看著外面,拍打著桉幾,“大好前程吶! 大好前程吶! 哥哥我要了, 你不要,你不屑于要! 哈哈哈哈!” …… 長安的一處道觀中。 “公主?!?/br> 一個仆婦在靜室外。 室內傳來了聲音,“何事?” “北疆來信?!?/br> “我不想看!” “公主,奴婢大膽拆開看了,廖中丞說,下輩子,尚公主!” 室內,呯的一聲。 仆婦打開門,一個頭發斑白的女子跪坐在里面,淚水流過木然的臉。 “準備馬車?!?/br> “公主?!?/br> “他,不行了。那個執拗的老東西,唯有不行了,才會懺悔這一切。我要去北疆!” 當日,一輛馬車,十余護衛。 宮中接到消息。 多年未曾出過道觀的寧城公主,出游了。 地點! 北疆! …… 洛陽到長安的路上,一隊車馬緩緩而行。 此行的任務圓滿了,秦簡頗為樂呵。 回去,這又是一份資歷??! 資歷,對于官員而言便是能力的一種象征。 也是升遷時必不可少的一環。 韓石頭在馬車里,從出了恭陵后,就再沒說一句話。 秦簡聽到隨行官吏私下議論,說韓石頭謹慎的就像是一塊石頭,難怪能在陛下身邊得用多年。 是??! 秦簡有些羨慕韓石頭的定力。 換了他,絕對做不到。 噠噠噠! 數騎疾馳而來。 “韓少監何在?” 車簾掀開,韓石頭有些尖利的聲音傳來,“何事?” 一騎下馬,小跑過來,在馬車邊上說道:“陛下急召!” “可說了……”韓石頭開口就止住了話頭,這份謹慎,讓周圍的人自覺的避開了。 來人看看左右,低聲道:“北疆副使楊玄販賣繳獲的糧食,陛下震怒,派人前去北疆……” 這是皇帝在謀劃北疆! 每當這等大事時,他的身邊必須有韓石頭伺候。 韓石頭眸色平靜,“誰去了?” “翰林學士田曉,還有兩個老怪物,鏡臺的兩個主事……” “陛下志在必得?!?/br> “對?!?/br> 韓石頭換了馬,帶著幾個隨從,一路疾馳。 宮中,皇帝最近的情緒不錯。 韓石頭風塵仆仆的趕到,皇帝正在和貴妃舞蹈。 雙人舞。 二人含情脈脈的對視,拉著手…… 韓石頭進來。 “石頭回來了?!?/br> 皇帝依舊握著貴妃的手,眼中有些異彩,但顯然,現在他的身體不允許這么頻繁。 “陛下,奴婢此行順遂……” 韓石頭說了經過。 皇帝頻頻點頭,聽到鳥群的事兒后,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但旋即消散了。 “你來的正好,注意盯著鏡臺,若是有北疆的消息,馬上送來。另外,朝中關于北疆之事,盯著?!?/br> “是?!表n石頭灰頭土臉的,讓皇帝暗自贊許,“去吧!先歇息兩日?!?/br> “不了?!表n石頭活動了一下身體,“奴婢不累?!?/br> 忠心耿耿吶! 皇帝笑了笑。 韓石頭回去換衣裳,幾個心腹輪流稟告最近的事兒。 聽完后,韓石頭問道:“北疆那邊是怎么回事?” 一個心腹說道:“楊玄破南歸城,繳獲不少糧食,他正與豪強們為了糧價爭斗,回來后,就把糧食砸了出去,一家伙壓下了三成糧價。 那些豪強吃了虧,自然不肯罷休,隨后就來信長安……” “知道了?!?/br> 韓石頭擺擺手。 心腹們告退,韓石頭靠在墻壁上,雙腳泡在熱水中。 輕聲嘆息。 無聲的道:“陛下,護佑郎君吧!” 他非常清楚,此次若是皇帝失手,他的小主人會毫不猶豫的順勢把北疆和長安的關系拉開。 比任何時候都遠! 唯有如此,才能徹底收攏北疆軍民的心。 但,能嗎? 偽帝依舊占據著大義,此次派去的人很復雜,官方的,鏡臺的,宮中的,三管齊下,這便是要從法理上,要從威權上壓制楊玄。 怎么辦? 韓石頭平靜的坐在那里,直至一盆水冷卻,依舊一動不動。 “哎!” 天已經黑了,韓石頭擦腳,穿好鞋襪。 起身,走到了臥室里。 沖著一個神像跪下。 虔誠而無聲的道: “咱愿用自己的壽數,來換取小主人平安度過這一劫!” 神像木然。 韓石頭緩緩抬頭。 神色森然。 “神靈當有用!無用的神靈,咱,一把火燒了!” …… 這個夏季,北疆百姓很幸福。 “見過副使!” 楊玄帶著人出巡,百姓見到他,那種發自內心的高興和幸福,讓他也頗為愜意。 “今年家中屯了多少糧食?” 楊玄親切詢問。 被他問話的是一個老人,老人扳著手指頭數了半晌,楊玄阻止了隨從的打斷,耐心等候。 “多呢!”老人數不清了,眼神也有些茫然,“能吃許久!” “那就好!” 豪強們也撐不住了,大批糧食涌入市面,以低于市價三成的價格拋售。 百姓按照戶籍和人口定量采買,按照楊玄的估計,若是節省些,今年到明年,將會是最幸福的一年。 但,沒算上可能的災荒。 畢竟,百姓手中的錢財有限。 在最后時刻,楊玄悄然令人出手,收購了不少豪強手中的糧食。 北疆商人開始向北遼傳遞消息。 糧食,有多少要多少。 北遼商人毫不猶豫的出動了。 各種走私旺盛的令王老二很不爽,因為他帶著斥候出行,還得先辨別商隊是真的商隊,還是北遼斥候假扮。 糧食不斷涌入北疆的倉庫,錢財不斷流出去。 楊玄的吩咐是,只管買! 能買多少買多少! 為此劉擎焦頭爛額,整日在節度使府中調配資源,家中的老妻還以為他在外面有人了,一次帶著仆役,拿著大木棍打上門來,傳為笑談。 “副使!” 一個小吏追上來,“中丞請副使去?!?/br> 廖勁一直沒吭聲,此刻突然開口,楊玄知曉,關鍵時刻來了。 他獨自去廖家。 韓紀和老賊等人繼續巡查。 走沒幾步,韓紀說道:“老賊,帶幾個兄弟去看看?!?/br> 老賊看著他,“郎君沒吩咐?!?/br> 韓紀說道:“郎君覺著無所畏懼,但老夫以為,萬事,小心為上,特別是在這等要緊的時候?!?/br> 老賊一怔,“你想說什么?什么要緊的時候?” 韓紀搖頭,“許多事,不出來,就不能說。老夫只能告訴你等,郎君在下棋,一盤很大的棋!” 能讓韓瘋子都如此謹慎的棋局,老賊倒吸一口氣。 他不會埋怨郎君沒告訴自己,許多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事情太過重大。 “好!” 老賊回身,“老二回家去,問問娘子,晚飯吃什么?!?/br> 韓紀澹澹的道:“昨日,后院的護衛就增加了五人,安心?!?/br> 老賊回首,狡黠的道:“能讓郎君如此謹慎,唯有一事……” 他興奮的身體燥熱,韓紀說道:“此刻四門都有咱們的人在盯著,只等來自于長安的信使?!?/br> 韓紀狂熱的道:“郎君掌控北疆的那一日,要來了!” …… 楊玄到了廖家。 廖勁破天荒的在正堂見他。 很是正規。 茶水,上好的。 廖勁擺擺手,仆役退下。 “破南歸城,繳獲巨量糧食,販賣打壓糧價,豪強損失不小,百姓為你歡呼……那么,你可想過長安的應對?” 楊玄喝了一口茶水,“中丞剛受傷時,醫者往來頻繁,最近一陣子,醫者卻不來了。我不好去問,但卻知曉,府中最近并未采買藥材?!?/br> 廖勁摸摸沒有知覺的腿,“老夫也沒想過瞞著你,這腿,沒用了,漸漸的,腰也不大得力……醫者束手無策,說,再這般下去,最終老夫渾身都無法動彈,只能活生生的餓死?!?/br> 他抬頭看著楊玄,“老夫一旦挺不住,長安下派節度使便是順理成章,你擔心了,所以,你給了長安動手的借口?!?/br> “是,長安一直想動手,但尋不到借口。此次我販賣了繳獲的糧食,頗有些邀買人心的意味?!?/br> “長安來人,想拿下你,你就不擔心老夫支持他們?” “中丞,北疆目下的現狀很危險,長安從多方滲透,中丞可知曉,北疆的周邊,慢慢來了不少軍隊。若是沒有外來的逼迫,北疆軍民不會選擇和我站在一起!” 廖勁的眸中閃過痛苦之色,“老夫知曉,所以,老夫這才坐視你給了長安借口。 但,你可知曉,長安的人來了北疆,若是鎩羽而歸,從此,你就成了裴九第二,帝王的眼中釘。 你再無與長安和解的機會?!?/br> 楊玄放下水杯,輕聲道:“中丞,這個大唐,危在旦夕。 北疆,是時候脫離那些蠢貨的掌控了!” “大膽!”廖勁變色。 楊玄來之前就想過他的各等反應,此刻從容的道:“我說過,此生忠于大唐?!?/br> “可你在嘗試把北疆從大唐分裂出去!” “北疆依舊是大唐的北疆!” 廖勁一怔。 楊玄說道:“但,北疆,不受亂命!” 什么叫做亂命,我覺得你這道旨意有問題,對不住,我不聽,回頭把你的旨意丟給老二擦屁股! “這近乎于謀逆!”廖勁從未想過北疆還能如此,不敢想,因為覺著這突破了自己的認知底線。 “我說過,此生忠于大唐?!睏钚琅f把這個誓言拿出來搪塞廖勁。 廖勁眸色復雜。 這是最關鍵的時候。 楊玄渾身放松。 “你一個人來,說明坦誠?!绷蝿砰_口,語氣冷漠。 楊玄頷首,“我可以用手段,譬如說軟禁,但我能軟禁任何人,卻不能對您和黃相公出手?!?/br> 廖勁真正的倒吸一口涼氣。 “老夫此生少有猶豫的時刻,哪怕是當年決然離開心愛的女人,也是如此?!?/br> “我讓中丞為難了?!睏钚届o的道,“您還可以拿下我,暫時掌控北疆,隨后挑選一個接班人……” 可誰能抵御長安的壓力? 誰有這個能力和威望,率領北疆軍民抵御長安的打壓? 除去在座的二人之外,再無第三人! “你這是篤定老夫無法選擇!” 楊玄說道:“中丞拿下我簡單,就算是拿不下我,只需喊一嗓子我乃叛逆,想來此刻的北疆軍民,也不會跟隨我?!?/br> 他喝了一口茶水,從容的道:“我希望中丞能長久掌控北疆,可事非人愿。中丞一旦歸去,陛下第一件事便是清洗北疆。是清洗! !” 皇帝的手段狠辣,且不顧一切。當年便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一個仆役進來,廖勁森然看了他一眼,按照他的吩咐,除非他開口,否則所有人不得靠近大堂。 仆役看了楊玄一眼,“阿郎,楊副使的隨從闖了進來,說有大事稟告?!?/br> “大事!”廖勁點頭。 韓紀面色平靜的進來。 走到楊玄身側,行禮,“郎君,長安信使到了?!?/br> 楊玄抬頭,“何事?” 韓紀說道:“長安勃然大怒派來了一伙人,以翰林學士田曉為首,鏡臺兩名主事,宮中兩個老怪物……一行數百人,快馬加鞭,就在信使身后兩日的路程?!?/br> 來了! 楊玄繞了一個大圈子,謀劃的這一刻,終于來了。 他看著廖勁。 再次重申,“我發誓,此生忠于大唐,否則亂箭穿心而死!” 他在看著廖勁,等著他的決斷。 廖勁垂眸。 韓紀上前一步,眼中閃過厲色。 楊玄舉起手。 韓紀退后。 廖勁嘆息。 抬頭,眼中有淚光閃動。 “陛下,湖涂??!” ……… 這一章五千字,算是變相加更了,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