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不行,我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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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秋風中,韓石頭緩緩走在宮中。 “見過韓少監?!?/br> 前方的內侍避在一旁行禮。 韓石頭微紅的眸子掃過,頷首,繼續前行。 身后,有人低聲道:“這位剛升為少監,可前頭并無上官,堪稱是權勢滔天吶!” 韓石頭聽到了這帶著諂媚氣息的話,卻毫不動容。 到了寢宮前,他站在外面低聲道:“陛下,時辰到了?!?/br> 寢宮內傳來了一聲近乎于呻yin的嘆息,很是愜意。 “二郎,該上朝了?!?/br> 貴妃的聲音很有辨識度,膩,卻純真。 “再睡睡?!?/br> 韓石頭也不催促,只是等著。 半晌后,里面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來人!” 韓石頭招手,帶著人魚貫而入。 榻上,皇帝靠著,貴妃依舊躺著,一叢秀發散在枕頭上。 “臣妾也起了?!?/br> 貴妃坐起來。 頓時那豐腴就讓人不禁想挪開眼睛。 韓石頭目不斜視,說道:“北疆先前來了消息,北遼再度襲擾,被擊退?!?/br> 皇帝坐在床沿,回身道:“鴻雁且再睡一會兒,朕去前面?!?/br> 出了寢宮,皇帝問道:“損失可重?” 韓石頭微微欠身,“幾個村子被屠滅?!?/br> 皇帝瞇眼,緩緩說道:“赫連峰最近愈發的猖獗了,這是想讓朕在年底臉面全無?令張楚茂出兵,給朕掃了赫連峰的臉面!” …… “皇帝令張楚茂出兵了?!?/br> 王豆香走進了書房。 王豆羅放下手中的書卷,譏誚的道:“老夫敢打賭,他令張楚茂出兵是為了臉面?!?/br> 王豆香坐下,“他剛登基時也曾好大喜功,四處出擊……” “那不是好大喜功?!蓖醵沽_眉心的幾道深紋在燭光中格外的深刻,“有人說他的帝位是殺出來的,那是愚蠢。他的帝位是在反叛中奪來的。 武皇晚年,是他帶兵殺入宮中,逼迫武皇退位。他的父親,也就是如今的那位太上皇隨即登基,沒兩年他再度率軍殺入宮中,奪取帝位,這樣的人,眼中只有權力?!?/br> “登基后他也知曉帝位不穩,于是一邊清洗,一邊令大軍四面出擊,這是獲取威望之舉?!?/br> “張楚茂可是楊氏的人?!蓖醵瓜悴[眼,“皇帝不怕楊氏勢大難制嗎?” “這邊增益,那邊便要減損一些?!蓖醵沽_笑道:“所以宮中皇后的日子就越發的難過了?!?/br> “阿耶!二叔!” 外面傳來了王仙兒的聲音。 書房內二人莞爾。 “仙兒??!進來?!?/br> 王仙兒進來,福身后說道:“阿耶,我聽說北遼侵襲大唐了?” 王豆羅點頭,“你問這個作甚?” 王仙兒說道:“我的人在那里做縣令呢!” “你的人?”王豆羅看看王豆香。 王豆香笑道:“那個元州來的少年,后來機緣巧合去了陳州為縣令。仙兒老說那是她的人?!?/br> 王豆羅搖頭苦笑,“家里寵的你無法無天了。那陳州乃是北疆第一荒涼兇險之地,官吏不肯去,于是吏部便把那些犯錯的官吏安排過去。你的人……且等他能活著回來再說吧?!?/br> 王仙兒一怔,眼中噙淚,“阿耶你騙人!我不信!” 她轉身跑了,王豆羅蹙眉,“仙兒被你寵壞了?!?/br> 王豆香反唇相譏,“論寵溺仙兒,兄長你便是第一?!?/br> 王豆羅搖搖頭,“陳州,那是兇地!如此也好,讓她知曉些世事?!?/br> …… 天氣越發的冷了。 城中從未有過的安靜。 楊玄今日無事,便帶著王老二和剛重出江湖的老賊準備出城。 縣廨斜對面是岳二一家子。岳二五十多歲,畏畏縮縮的,此刻帶著兩個兒子,九歲的岳大書和六歲的岳三書出門。 岳二拱手,接著拍了兩個兒子的后腦勺一巴掌。 啪! “趕緊行禮?!?/br> 楊玄眼皮子狂跳,頷首道:“出門呢?” 岳二點頭哈腰的道:“是呢,明府也出門??!若是不嫌棄,小人為明府開道?!?/br> 楊玄搖搖頭,隨即上馬而去。 老賊笑瞇瞇的道:“郎君別看岳二老實,可這人??!他不可貌相?!?/br> “說說?!?/br> “這岳二是個騙子,行騙的手段高明,后來騙到了禮部侍郎那里,還得手了?;仡^禮部侍郎大怒,不良人蜂擁而出,把他給抓了,隨后流放到了太平?!?/br> 畏畏縮縮的岳二竟然是個老騙子? 楊玄回頭看了一眼,岳二一臉恭謹的拱手相送。 “到了這邊后,岳二運氣還好,娶了一個人犯的女兒,這不還生了兩個兒子?!?/br> 楊玄見老賊一臉艷羨,就笑道:“要不我讓怡娘為你尋一個娘子?” “不要了,不要了?!崩腺\苦笑,“都到了這把年紀,尋了來,就算是有個孩子,沒等他張大小人就去了,這死了都不安心,擔心他們母子被欺負?!?/br> 王老二說道:“郎君,說什么北遼入侵,可會打咱們太平?” “那是宣州?!睏钚行阑?,覺著大唐軍方的反應太慢了,就該果斷反擊,而不是等待。 出了城,眼前就是一闊。 三人到了山腳下的練兵場。 “殺!” 四百步卒在cao練,一百騎單獨cao練。 “見過郎君?!蹦腺R行禮,贊道:“郎君的練兵法子果然好用?!?/br> “有jian細!” 右邊兩騎疾馳而去。 兩個身影在山腳下急奔。 “拿住了!” 一個老人,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被帶了過來,還有一大一小兩個背簍。 老人跪下,“小人不是jian細,小人是采摘山貨的?!?/br> 孩子被嚇的渾身顫栗。 楊玄走過去,見背簍里是些榛子,就說道:“把手攤開?!?/br> 一老一小把手攤開,密布傷痕。而且傷痕有新有舊。 楊玄點頭,“下次莫要走這邊?!?/br> 老人歡喜的起身,卻有些顫顫巍巍的。孩子扶了他一把,動作嫻熟,顯然是經常這樣做。 “多謝明府?!?/br> “小人下次再不敢走這邊了?!?/br> “等等?!睏钚焓?,“誰有錢?!?/br> 老賊摸出錢袋。 楊玄把錢袋遞過去,“拿著?!?/br> “不敢呢!”老人惶然擺手,“小人不敢呢!” 孩子哇的一聲就哭了,卻依舊記得扶著老人。 “拿著,給你的?!睏钚溃骸安皇瘴冶惆l火了?!?/br> 老人這才收了錢袋子。 “去吧!” 老人一步三回頭,等轉過山腳時,急促的道:“三郎,快,快跑!” “阿翁,你呢!” “你帶著錢袋子跑,快些?!?/br> 楊玄站在那里,老賊唏噓道:“狡黠?!?/br> “列陣!” 一百騎兵在側,四百步卒在中間。 陣列森嚴。 楊玄走到了陣列前,目光炯炯。 “方才的一幕你等都看到了,誰有話說?” 有人舉手,楊玄點頭。 “那老人狡黠!” 楊玄壓壓手,“是??!都說他狡黠,可誰看到了他雙手上的的疤痕,誰看到了他走的顫顫巍巍的,卻依舊要帶著稚嫩的孫兒上山去采摘榛子的苦楚?這等年紀的人,該在家養老,這等稚嫩的孩子,應當在學堂讀書,可他們在哪?” “在山上討生活!” “這是恥辱!” 楊玄從未這般憤怒過,“這是我的恥辱,也是你等的恥辱,更是這個大唐的恥辱!” 老賊哆嗦了一下。 “北遼入寇宣州,宣州在何處?就在陳州的左翼,可軍隊在作甚?在固守!草特娘的固守!” 陣列中,那些軍士漸漸多了悲憤之色。 “看看那祖孫二人,一老一小冒險進山,為何?窮困潦倒,不進山就得餓死!” 楊玄咬牙,深吸一口氣,“我們該怎么辦?” 陣列默然。 一只手舉起來。 “殺敵!” 瞬間。 無數只手舉起來。 呼嘯! “殺敵!殺敵!殺敵!” 老賊嘴唇哆嗦著,“這些是人犯呀!怎地……怎地也這般……” 楊玄走了過去,問一個軍士。 “為何要殺敵?” 軍士低頭,“小人……小人雖說是重犯,可小人……小人卻也有親人,有朋友,有許多掛念的人。小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曉……” 他抬起頭,渾身顫栗,“小人只知曉要去守護他們!” “守護!” 楊玄拍拍軍士的肩膀,“好好cao練,來日我帶著你等躍馬沙場,令異族喪膽!” 一個個軍士看著他,眼神中分明就是在確定這個許諾的真實性。 楊玄拔刀。 高舉。 “此言必踐!” 他大步回身。 回到縣廨,曹穎見他神色不對,就問了。 老賊把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哎!” 曹穎去后院找到了楊玄。 “郎君,且等討逆成功之后,咱們再慢慢收拾北遼就是了?!?/br> 楊玄站在樹下,搖頭道:“老曹,你只看到了一隅?!?/br> 曹穎:“……” 楊玄說道:“這一路咱們從長安到陳州,你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看到的是百姓流離失所?!?/br> 曹穎汗顏,“大唐承平多年,人口日增,可土地卻就那么多,加之權貴兼并越演越烈,于是逃亡的百姓也越來越多……” “百姓在哀鳴?!睏钚谅暤溃骸翱稍陂L安城中,從皇帝到小吏都在歌舞升平。都對這所謂盛世下的危機視而不見。十年后,越來越多的流民怎么辦? 大唐解決不了他們的問題,他們就會來解決這個大唐!” 楊玄目光炯炯的道:“還有北遼在虎視眈眈,大唐應當做的是勵精圖治,可那個蠢貨在做什么?他在和那些世家爭權奪利。他在用寶貴的驛站為他的寵妃送果子!北遼在持續強大,大唐卻在持續衰微。這是內憂外患之局,大唐離衰亡不遠了!” 曹穎苦笑,“可那些人卻看不到,不,是偽帝無視了這一切,該如何辦?” 楊玄斬釘截鐵的道:“他不行,我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