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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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累了一天的楊玄等人坐在礦洞外。 夏夜的蟲鳴此起彼伏,山中卻沒有獸類的叫聲,據說自從發現鐵礦后,這座山的野獸都走了。 人來。 獸走。 很有默契。 周圍燃起了篝火照明,不斷有民夫從里面挑出土石。 楊玄靠著山壁,疲憊的問道:“那些病人如何了?” 周寧站在邊上,“九成緩和了不少。我一直想問問……為何喝鹽水便能緩和?” “人不吃鹽會無力?!?/br> “這個我知曉?!?/br> “所以我們得出一個結論,鹽是人體必須的東西?!?/br> “嗯!” “人平日里吃的飯食里有鹽分?!?/br> “嗯!” “正常人如此就足夠了,可那些病人腹瀉數日,腹瀉會帶走體內的鹽分,由此,缺乏鹽分的惡果就會逐漸顯現?!?/br> “我明白了?!?/br> 周寧的眼中多了一抹異彩,“你如何懂的這些?” “機會!”朱雀說道:“裝個比,女人最喜會裝比的男人!” 楊玄沉默了一瞬,“那年我在山上狩獵,吃壞了肚子,腹瀉很厲害,差點就撐不住了。餓的厲害的時候,我掙扎著用陶罐煮了水,可味道太淡,我就加了鹽,喝了之后,我慢慢恢復了些力氣,這才能走出山中?!?/br> 他看著夜色,“從那時起,我才知曉,腹瀉最要緊的是喝鹽水?!?/br> 周寧站在他的側面,看著火光下楊玄的側顏,竟然帶著微笑。 “狩獵?” 你才十五歲,什么時候去狩獵? 楊玄突然失笑,“說這些作甚,都過去了?!?/br> 周寧認真看了他一眼,“好?!?/br> 朱雀炸了,“你這是欲擒故縱,你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女人的好奇心能殺死男人……” 楊玄沒吭聲。 周寧走后許久,他起身準備去換班。 “哎!那件事不是真的吧?”朱雀問道。 楊玄走向礦洞。 “當然?!?/br> 王老二沖了出來。 “郎君,有聲音?!?/br> 楊玄急匆匆的進去。 堵塞的一段已經被挖了不少。 現場不少人,此刻都避在兩邊,空出的中間蹲著老賊。 火把熊熊。 老賊把耳朵貼在一塊石頭上。 他抬頭。 “有人在敲擊石頭!” 瞬間現場就炸了。 歡呼聲不絕于耳。 “敲幾下?!?/br> 楊玄也很興奮。 老賊拿起石塊敲打著。 呯呯呯! 他敲打幾下又側耳傾聽。 呯……呯…… 他回頭。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目光殷切。 老賊用力點頭。 “開干!” 一聲歡呼,人人奮勇爭先。 作為有修為的人,曹穎和老賊都奮戰在第一線。 “有巨石!” 幾塊大石頭堵在了前方。 “就是這里,打通就好了?!?/br> 一個病情好轉的礦工興奮的道。 “閃開!” 這等地方只能讓有修為的人來。 王老二戒備。 曹穎和老賊奮力撬動石塊。 滋! 撬棍彎曲,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 噗! 兩塊巨石幾乎是同時倒了下來。 曹穎和老賊一人撐著一塊。 王老二飛掠而來。 曹穎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拼命的沖著王老二點頭。 老夫撐不住了。 那邊的老賊也是如此。 王老二毫不猶豫的沖到了老賊那邊,伸手幫他撐住了巨石。 老賊脫困,順手幫曹穎搭了一把。 “老曹,松手要不要?” 被調戲的曹穎只有苦笑的份。 隨即巨石被拖走。 三個出力的好漢被請出去喝酒。 王老二不喜歡喝酒,“郎君,rou?!?/br> 你特娘的就知道rou,遲早把我吃破產。 楊玄拿出一塊rou干丟給他,“不多了?!?/br> 見他啃的歡喜,曹穎一邊活動手臂,一邊問道:“先前為何先幫老賊?” “老夫長得比較可人?!?/br> 不要臉的老賊讓大伙兒都齊齊翻個白眼。 “rou??!” 王老二抬頭。 “什么rou?” “上次你搶了我的rou?!?/br> “那不是和你玩笑嗎?” 曹穎無語。 王老二啃了一口rou干,咽下去。 “我不開玩笑?!?/br> …… 這一夜,所有人都無眠。 黎明時分。 數百人行走在山道上。 為首的竟然是梁靖。 皇帝派人來支援礦山,梁靖便主動請纓。 貴妃不許,擔心他染上疫病,可梁靖那一刻卻想到了自己當年做惡少時的肆無忌憚,硬是背著貴妃請纓。 皇帝龍顏大悅,當即答應,至于如何去安撫后宮中的貴妃,就不足為外人道了,想必是要耗費一番口舌。 半道,一個軍士來迎。 “陳進呢?”梁靖問道。 “校尉在看護那些病人?!?/br> 梁靖點頭,“楊少府呢?” 軍士的眼中馬上就多了欽佩之色,“楊少府在礦洞那邊救人?!?/br> “他犯蠢了?” 梁靖拍拍腦門,“礦洞被困十余人,疫病那邊兩千余人,孰輕孰重不知曉?自然是盯著那些病人才是正理,費七八力的去打通礦洞……特娘的,喝多了?!?/br> 隨行的官吏一番附和。 人命實際上在此刻是不值錢的。 譬如說修城墻的時候,城墻倒塌砸死幾個人,對于工部來說真不是事。給點撫恤,看著家屬哭哭啼啼離去,過半日大伙兒都忘了此事。 到了地方,軍士說道:“前方就是營地?!?/br> 梁靖抖了一下,惡少的肆無忌憚消散大半,“醫者去診治,我還得去看看我那可憐的兄弟?!?/br> “梁參軍義氣無雙!” 有人奉上了馬屁。 可誰都知曉,營地此刻便是一個疫病的大本營,進去就是赴險。 “楊玄在哪呢?” 梁靖跟著往礦洞去。 突然前方傳來了一陣歡呼。 接著火把揮舞。 “什么意思?去看看!” 梁靖興致盎然的加快了腳步。 當看到洞口時,眾人被人群堵住了。 “哎!閃開??!閃開!” 有人去開道。 前方的人緩緩往兩邊避開。 梁靖走了過去。 “蒙著眼睛,不可揭開?!?/br> 十余蒙著眼睛的礦工被人架了出來。 一個六七歲的男娃站在洞口,身體顫抖著,踮腳往里看。 “阿耶!” 聲音很凄涼。 一個被架著的礦工止步,側耳。 “怎地聽到了我家大郎的聲音?” “阿耶!” 男娃撲了過去。 礦工蹲下,男娃撲在了他的懷里。 “阿耶!” 淚水在父子二人的臉上流淌,滑過污痕。 梁靖目光轉動,看到了邊上一個灰撲撲的男子。 男子看著這對父子,咧嘴一笑。 “子泰!” 男子循聲看過來,不禁樂了。 “梁兄,我的好兄弟??!” “子泰!”梁靖不知怎地,竟然熱淚盈眶。 楊玄走了過來,伸開雙臂。 “參軍,快躲開!” 身后有人提醒,梁靖這才想起楊玄此刻弄不好已經染上了疫病。 他剛想閃避,楊玄就抱住了他。 “好兄弟!” “子泰!” 梁靖面色慘白。 可楊玄缺德,還多擁抱了一會兒。 梁靖癱軟在地上,強撐著人設,“累了,累慘了?!?/br> “泡個腳吧?!?/br> 楊玄知曉這位此刻把腸子都悔青了。 “楊少府?!?/br> 男娃的聲音傳來。 楊玄回身。 男娃跪下。 楊玄剛想伸手。 男娃用力磕頭,“多謝楊少府?!?/br> 呯! 他又磕了一個,“這個是我阿耶的?!?/br> 楊玄把他拎了起來,“老二?!?/br> “啥?” “剛給你的rou干,給他一塊!” 王老二一臉不情不愿,直至被楊玄踹了一腳,這才給了男娃一塊rou干。 “子泰,我并非是怕死?!北蝗朔銎饋碛行┳卟粍拥赖牧壕冈趶姄稳嗽O。 楊玄干咳一聲,再咳嗽幾下。 “你……”梁靖渾身哆嗦。 他原先的日子也就是個小康,阿妹做了王妃后,這才好了些。等阿妹進宮做了貴妃,他堪稱是魚躍龍門,糠籮兜跳到了米籮兜中。 日子越好的人,就越舍不得放棄好日子,恨不能自己能長生久視,活特娘的一萬年。 梁靖就是如此。 “不是疫??!” 營地那邊傳來了歡呼聲。 此次隨行的幾乎都是善于疫病的老醫者。 “這是食物中毒!”朱雀的聲音很平靜,“大型食物中毒,誰干的?” 楊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梁靖瞬息就滿血復活,拉著楊玄的手,“來來來,為兄為你引薦一位宮中人?!?/br> 人群的后方,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 干瘦,一雙眸子微紅。 “楊玄?” 聲音很平和。 “是?!?/br> 男子頷首,“咱韓石頭?!?/br> 內侍省大佬,皇帝的心腹內侍韓石頭? 楊玄趕緊拱手,“見過韓內侍?!?/br> 連肆無忌憚的梁靖在見到韓石頭后都收斂了許多。 “見過韓內侍?!?/br> 韓石頭沒看他,而是看著楊玄,一雙微紅的眼眸中多了些探尋之意。 “為何先救被困的那十余人?” 這是想問什么? 長安關心什么? 疫情! 他們最怕疫情傳播出去。 所以這話是說我做事不知輕重嗎? 如何回答? 說為了陛下? 太假! 腦海里的念頭轉動不過是一瞬。 楊玄決定實話實說,“下官當時見到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跪在洞外喊阿耶,看不下去了?!?/br> 愚蠢! 梁靖搖頭,心想大局觀呢? 在大局之下,人命算個什么? 韓石頭不置可否,再問道:“為何敢去觸碰那些可能是疫病的病人?你,不怕死嗎?” 關鍵問題來了。 楊玄誠懇的道:“那些病人在哀嚎,下官心想陛下仁慈,若是知情,定然會令人去探問他們。下官心中所想,便付諸行動……至于性命,那時下官只想著對陛下的忠心?!?/br> 這馬屁! 咱竟然不如?梁靖在邊上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