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0.重歸來路(28)三合一
書迷正在閱讀:游戲王之假卡王、網游之重生法神、網游之輝煌崛起、瘋狂進化的蟲子、第五人格:早安,甜心、無限氣運主宰、網游之圣天神獸、神話三國領主、討逆、修羅與天使(黑幫, 強取豪奪、高H,)
重歸來路(28) 林雨桐掐著時辰,這游園下來, 大致得多長時間。開宴的時辰大概是幾點, 掐著時間過去就行了。 這些跟著來的太監宮娥, 不是娘娘親隨的, 此時都已經在賈赦住的那邊開宴了, 有專門的管事的管著那邊一宗的事。 林雨桐里外瞧了瞧, 見都各司其職,沒有亂的。她就帶著丫頭, 自己找了個地方貓著去了。 元春是晚上大概七點才從宮里出來的, 又擺著依仗, 一路慢悠悠的,到府里都八點半了。進了賈家,就是一路走馬觀花下來,怎么著開宴也得等到十一點前后。 因此, 她還順便睡了一個時辰, 起來擦了臉, 重新梳妝之后, 才過去。 過去的時候, 也才做完詩,正要戲單子點戲呢。 賈薔帶著一干小戲子, 早已經不耐煩了。小戲子們打從昨晚就沒正經的睡,就這么候著。緊跟著又是一個白天, 吃喝拉撒也不能盡興。好不容易熬到娘娘回來了, 這一等又是兩時辰。哪里又有她們坐的地方, 只一味的站著才是恭敬。 賈薔更是忙碌。得跟大部分主子一樣,熬著迎接娘娘,又不想錯過給娘娘見禮。于是從這頭跑到那頭,又從那頭跑到這頭。把這十幾年走的路,今兒一遭都走完了。 這邊遞了戲單子,那頭就見林雨桐坐著肩輿來了,他遠遠的就作揖:“問嬸子安?!?/br> “今兒就別多禮了?!绷钟晖[手就往里面去,回頭跟他說:“你只管忙你的去。知道今兒你們忙,全指著你們跑腿呢?!?/br> 賈薔躬身等林雨桐進去才起身,回頭腳下跟生風似的,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林雨桐也不能隨便進去,見正點戲了,她就在外面等了等。這邊才把戲點好,那邊抱琴就低聲稟報元春:“珩大奶奶來了?!?/br> “快請?!辟Z元春的聲音,林雨桐在外面能聽見。抱琴出來了,她就往里走。進去要行禮,賈元春忙道:“免了。咱們三不五時的能見一面,哪里來的這么些個虛禮?!庇终惺纸辛钟晖┙皝恚骸拔揖驼f之前怎么沒見你,你斷斷不會今兒不來的?!?/br> “正是因著能常見娘娘,因而我去外面支應了?!绷钟晖┩白吡藘刹礁A烁I?,就坐到離元春近一些的椅子上了。 元春一邊是賈母,一邊是王夫人。離的很近。 戲開鑼了,各色的菜品也都擺上了案幾。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林雨桐看著戲臺子,耳朵卻支棱著聽那邊賈元春低聲跟賈母跟王夫人說話。 元春先是問寶玉的事,叮囑說:“不要再去找什么真寶玉假寶玉了,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命中注定的。我瞧著,也不是祖母說的那般就憨傻了。只是跟普通孩子一樣,橫豎也才十來歲年紀。太太的主意就很好,請個先生在家里教他,發奮個兩三年,也能下場了?!?/br> 賈母欲言又止,但瞧著娘娘眼里的焦急之色,到底是沒有言語,緩緩的點了頭。 王夫人就趁機低聲道:“寶玉這親事……” 元春知道之前的話叫老太太不高興了,便又笑著主動問老太太道:“老太太喜歡誰家的姑娘?” 賈母眼里就帶了笑:“你姑媽家的姑娘,你林meimei就很好。只是今兒沒來,你沒見到……” “是她?”元春附和就笑:“老太太不知,林meimei我是見過的?;屎竽锬镌倭旨遗烊雽m,是長姐帶著幼妹去的。身形婀娜纖巧的便是吧?” 王夫人點頭:“那孩子生的好,性子也是極為乖巧的?!?/br> 竟是也說了態度,是愿意結親的。 元春卻沉吟起來:“聽聞林家的大姑娘許配給了靖海侯世子?” 這話是問話,但也是提醒。庶女許配的人家這般好,這嫡女只能是往高處去的。這話沒說出來,但是賈母和王夫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但元春也沒直接說不行,而是道:“既然看中了這么好的門第的姑娘,那更該發奮讀書才是。一兩年之后,哪怕是能中個秀才舉人,能叫人看到以后進士有望,到那時候,咱們再去林家提親,也好有個說頭才好?!?/br> 是說有功名了去提親,好歹面子上拿的出手。不至于一個五品官的的嫡幼子想娶人家一品官的獨女,反倒叫林家惡了去。 按照分家的規矩,這家里的大部分家產是該嫡長子的。幼子能分到三成就不錯了。賈珠就是死了,但是人家有兒子,還是嫡子。長房又不是沒人,所以,這將來落到寶玉手里的家業,真真是有數的。所以,這說親的時候,嫡子與庶子不同,嫡長子跟嫡幼子又不同。 林雨桐暗暗點頭,元春心里其實比誰都清明。 但這打算顯然跟王夫人的打算是有出入的。王夫人是想著,娘娘要是能有個一男半女,皇家恩典,看能不能賜個爵位下來。若是能給寶玉一個爵位,那這婚事便妥當了。有爵位,哪怕是爵位不高呢,但這靠著兩家本是姻親,親上做親的情分,想來這婚事林家不會太反對。在一點上,她的想法倒是跟賈母不謀而合了。 不過如今瞧著,娘娘竟是一心想著叫寶玉讀書科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娘娘多年不在家中,哪里曉得家里為難的地方。若是科舉能出頭,又如何會打這么個主意? 這三代人各自有各自的肚腸,竟是一時都沒有說話。 元春在宮里這么些年,察言觀色早已爐火純青,心里嘆了一聲就道:“橫豎寶玉也還小。便是三五年之后,再說這事也不遲?!?/br> 她是今兒不想鬧的不愉快。一家子歡歡喜喜的團聚了,這些不高興的事最好先不提。以后慢慢的打算便是了。 賈母和王夫人只當元春的意思是三五年之后,必是有結果的。想著娘娘許是這兩年也著急要子嗣,就越發的歡喜起來,一時有笑語嫣嫣,點評起了臺上的戲。 可這兩人哪里知道元春的難處。 賈元春不由的看向林雨桐,自己在宮里怎么狼狽,她只怕并沒有跟家里人說。當然了,自己也不希望家里人知道這份狼狽?;丶襾?,看到這份富貴風流,她也險些就把自己當成了在宮中受了無限寵愛的寵妃??蓪嶋H上,每日里戰戰兢兢都不足以說明自己的宮里的處境。什么榮耀,什么體面,在皇上和皇后眼里,自己都不及這個表妹有體面。她能陪著皇后用膳,兩人能下棋說半晌的話,可自己去請安卻只能在外面站著。不管外面是什么樣的天,主子娘娘不發話,她就不敢離開。更遑論皇上他……有無寵愛呢? 無寵也無愛! 皇上看自己的眼神,有欲而無情。 至于什么子嗣,那可真是想多了。 林雨桐被盯著的時間有點長,她也察覺出來了。但只做不知。倒是在一邊布菜的王熙鳳,悄悄的捅了捅林雨桐,朝元春那邊使了個眼色。 林雨桐側著身子白了她一眼,這才扭臉朝元春看去,目帶詢問。 元春被這一看晃過神來,笑道:“怎么不帶哥兒來?” 賈母忙道:“若是娘娘想瞧,這就叫人抱去?!?/br> 林雨桐的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不悅。這大半夜的,天寒地凍的,又住的不算是近便。你們說去抱孩子便去抱孩子?更何況這邊喧鬧的很,嚇著孩子怎么辦? 賈母低著頭,沒瞧見這一絲不悅。但是元春卻看的真真的。她心里咯噔一下,忙道:“抱什么?我最是知道咱們蘊哥兒的。定是早早的就睡下了。孩子貪睡!以后有的是見著的日子?!?/br> 是說在宮里見。 林雨桐斂身笑了笑:“謝娘娘體恤?!闭f完,竟是轉身看戲去了,再不搭話。 元春臉上一絲不悅也無,扭臉卻低聲說賈母:“想來老太太對珩哥兒所知到底不多。您許是不知道,今兒老圣人還說叫帶孩子進宮,這兩口子進宮去卻也沒帶孩子?;屎竽锬飫訂柫?,桐meimei也只說是怕孩子鬧?;屎竽锬镞€道,怕是老圣人又少不得念叨賈大人?!闭f著,她微微頓了一下,叫賈母和王夫人去想透這里面所包含的意思。這才接著道:“老圣人也就是念叨了念叨,并無怪罪的意思。還念著蘊哥兒沒有進宮賞燈,特特的賞了宮燈十二盞給哥兒玩?;噬虾突屎竽锬镉至硗赓p了東西無數,東西另外送府里去,這兩人卻未歸家領賞謝恩?!?/br> 什么是恩寵? 這便是恩寵! 有沒有寵,長眼睛的比較比較,便什么都該明白的。 王熙鳳和尤氏上前奉茶,放下悄悄的退了。但兩人把元春的話聽了七七八八,站遠了之后不由的對視一眼。 尤其是王熙鳳,老想著數次到府里要銀子的那些太監。想著之前見那些太監對這兩口子的態度。璉二回來學的那些太監巴結珩哥兒的樣子,還有之前這些宮娥,包括抱琴對林雨桐的態度,她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 沒錯!娘娘一定沒有自家想象的那般得寵。反倒是那個珩哥兒,在老圣人和圣人的眼里,都比自家想象的要得寵。就是桐丫頭,在皇后跟前,那也是極有體面的人。 這個認知,叫人心里特別不舒服。 但再多的不舒服,賈母和王夫人此時也不能表現出來,兩人低低的應了一聲是:“娘娘的提點,都記下了?!?/br> 要真的記下才好。 尤其是自家這老祖母,祖父在世的時候的風光,還有身上的超品的誥命,叫她站在高處輕易的下不來。就怕養在她身邊的寶玉,也受了這樣的影響。真當自己就生在富貴風流之家,能做一輩子富貴閑人。 于是,又說起了寶玉的事:“他如今也大了,跟著祖母怕是不相宜了。不若叫他住出來,也該學著自己長大了?!?/br> 賈母應著,心里卻又老大不自在起來:“等這孩子身子好些了,就把他挪出去?!?/br> 偏不給個準話。 元春不好違拗,瞧著自家母親在一邊揪著帕子,便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安撫了一二。 這邊說著話,薛姨媽卻緊緊的盯著。她坐的遠,并不能聽得清上面說的是什么。但見三人湊在一處說話,心里卻思量著,會不會是商量著叫寶釵進宮的事。 這么想著,又覺得自己是想多了。這娘娘回來,還不定住多少日子呢。叫寶釵常過去走動走動,總歸是好的。她低聲問一邊的寶釵:“剛才作詩,娘娘可獨獨夸了我兒?!?/br> 寶釵一把摁住自家媽的手:“媽怎么也輕狂起來了。不說好不好的話,就只從遠近上來說,這攏共就我一個外人,難道不夸我反而去夸自家的姐妹?!彼吐暤溃骸皼]瞧見謄抄的事都給探丫頭做了嗎?這遠近親疏是不一樣的。娘娘做事,是極有章程的?!?/br> 薛姨媽便不好再言語,反而心里越發的沒底起來。 寶釵輕輕搖頭,只叫她看戲。如今見了娘娘,好些個事就得另外謀劃了。 這種時候,誰在認真看戲? 可不是瞧熱鬧的嘛。元春知道不能久呆,借著這個熱鬧勁,正好跟老太太太太說些私房話,問問府里的情況。這兩人呢,又只有說恩典的,報喜不報憂。 抱琴過來提醒放賞的事,元春才點頭,這原本就是提前準備好的。如今不過叫人按著之前準備的去賞便是了。 給林雨桐和齊氏的跟給王熙鳳和尤氏的是一樣的。 給四爺賈瑕的賞,又是跟賈璉賈珍賈寶玉等人是一樣的。 給幼娘的跟三春的是一樣的,哪怕是幼娘沒來。 給蘊哥兒的,跟給賈蘭的是一樣的。 寶釵的,跟林家姐妹的一樣。給余梁的,跟給楊哥兒的是一樣的。另有邵華的,跟薛姨媽的是一樣的。給怡哥兒的,跟給王熙鳳家的大姐兒是一樣的。 好些人沒來的,都一樣給了賞賜,只隨后叫人送過去。 還有這滿府的下人,個個都得了賞。就連林雨桐和四爺身邊的,也跟著府里的主子身邊的人得的賞賜是一樣多的。 賈母才要說,這些東西哪天賞下來都是一樣的。卻不想話沒出口呢,就有太監前來提醒:丑時三刻了,請駕回鑾。 賈家人臉上的表情,一時都僵住了。 震驚的,迷茫的,什么樣兒的表情都有。 誰也沒料到,忙了這么久,花費了銀錢無數,這熱鬧就這般短暫,說散就散了。 元春本也傷感今日之別,可眼前這么些人的表情,就只余家表妹沒有意外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震驚多過離別的傷感。 這種無知無覺,只沉浸在富貴夢的家人,才更叫她無力。 她的眼淚一瞬間就聚集起來,然后撲簌簌落下來。良久,賈母和王夫人才反應過來,這才悲從中來,兩人起身,緊緊的抓住了元春的手:“娘娘……” 抱琴在一邊已經面露急色,元春收斂了悲色,安慰道:“天恩浩蕩,以后許是能宮內月省一次,見面盡是容易的。只是以后……萬不可再如此奢靡……” 兩人連連應是。 元春起身,抱琴過去扶了,她這才抬腳往出走。從林雨桐跟前路過,便停下腳步,扭臉看過來,伸手拉了林雨桐的手:“姐妹中,唯meimei見識通透別與他人。老太太有了春秋,太太也有了歲月,若是有一二不到之處,還望meimei多提點兩句,便是感激不盡了?!?/br> 林雨桐還禮,應了一聲是。 見元春還要說話,太監在一邊已經催了。元春這才深吸一口氣,這一次走出去,直到上了轎輦,也都沒有再回頭。 林雨桐隨著女眷一起,一路走出去,一直把人送到了賈府的門口。 起身時丑時三刻,也就是夜里兩點半前后了。這又從園子里慢悠悠的走出來,怕是沒三點半也差不多了。 林雨桐沒再回去,跟王熙鳳說了一聲,就帶著齊氏,兩人上了馬車,直接往回趕了。 四爺還得送禮部這些隨行官到街口,林雨桐叫另一輛空馬車跟著,到街口接了那兄弟倆,就能回家安頓了。 到家都快五點了。 四爺和林雨桐還罷了,只賈瑕跟齊氏,都快累貪過去了。 林雨桐就叫他們去歇著:“不急著起來,明兒睡到幾時便幾時,橫豎在自家,誰還挑理去?” 兩人應了,也不見外,自去歇息不提。 別說是這兩人,林雨桐和四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方起。 蘊哥兒眼看一周歲了,也跌跌撞撞的能走了。爹娘姑姑叔叔的,也能叫兩聲。 這會子林雨桐還想伸個懶腰,再賴一會子呢,蘊哥兒就在外面喊著:“娘——娘——起——” “起來了起來了!”林雨桐打著哈欠,吩咐外面的丫頭:“把哥兒抱進來吧?!?/br> 幼娘低低的哄勸也攔不住他,騰騰騰的自己往里面跑。高大的門檻得要人抱著,但一旦放進來就手腳并用的往炕上爬。 林雨桐將他拉上來,問他:“吃了沒有?吃什么了?” “吃……粥……”大致能明白問的是什么意思。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看蒙著腦袋睡覺的人:“爹?” 四爺沒言語,也沒動地方。 他就伸出手掀被子,然后四爺還是閉著眼睛不動。他先是露出幾分迷茫來,然后伸出小rou手,咯吱他爹去了。像是大人叫他起床一樣,咯吱咯吱,他就咯咯咯的笑。 然后他爹多壞了,怎么逗都不醒。 孩子才越發的迷茫了,憋著嘴看看爹看看娘,不知道如何是好。 見爹娘都不言語,他又把被子給他爹給蓋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在邊上給哭了。 無良的爹娘沒事把孩子招哭了,兩人擱在被窩里哄了半天的孩子,到了午飯的時間才起床。 宮里又因為元春昨日歸省,今兒謝恩并奏請歸省之事,象征性的賞了東西下來,四爺和林雨桐這邊也是人人有份。謝了賞,那邊賈瑕和齊氏就告辭。這也過了十五了,兩口子打算回書院去。賈瑕繼續念書,齊氏能陪在父母的身邊。 四爺和林雨桐又不是迂腐的人,只要住著舒服,人家兩口子愿意怎么住就怎么住去唄。也不干涉。只齊氏走的時候說要去城外的別院給公婆送點東西,看準備的東西是否合適,叫林雨桐參詳了參詳。 把這邊打發完了,這一點也就算是有到頭了。 正月十六過了,這年也過完了。 年節完了,到了二月里,地里就該忙起來了。 趁著這個空檔,大家也都是急著瞧那后宮嬪妃陸續的省親的熱鬧。四爺就進宮去了,跟太上皇道:“那邊有溫泉,早晚泡泡,對身體最好不過了。景致也好,這眼看開春了,好些事也得開始忙了?!?/br> 太上皇就有些傷感之色,隨即又露出兩分歡喜來:“行!搬出去住。一輩子困在這地方,有個什么趣?!?/br> 四爺也笑:“等有空了,咱們出去走走。在附近的村村鎮鎮也都轉轉??纯催@天下到底是如何一個天下?!?/br> 太上皇又嘆了一聲:“下江南數次,看的天下也未必就是真實的天下。這話……說的很是……” 于是,四爺真的挺忙的。元春出來省親一趟,都那么大的排場,更何況是太上皇搬家呢? 皇上再是說:“那邊什么都有,您把常用的帶過去就行……” 可實際上,太上皇心里是知道的,有生之年,他不會再回這里了。等到再回來的那一天,一定是躺在棺槨里回來的。 搬家這事交給忠順王和四爺辦。 瑣碎碎的,得趕在二三月里徹底的搬過去,可不得忙起來? 反正四爺是進進出出的,天天回來都是灰頭土臉的。這一路的官道哪怕是修了,但還是塵土飛揚。 從年前到如今,也沒落雪。今年是有些干旱了。 余梁又領了差事,給皇莊打壓力井,多少畝地一口井,另有水渠等水利設施要修建,也著實是忙的很。 這邊是忙,而賈家那邊,卻真真是忙完了全家都歇下了。 省親用的那些個物事,如今都得收起來,當時掛的時候一天能掛完,可這收拾得收拾四五天。以前還有王熙鳳跟個鐵人似的什么活都兜攬,如今她也看出來了,指著娘娘,那是指著屁吹燈呢。一點戲也沒有。她的心思也就不在這上面了。 娘娘省親完,她就‘累倒’了。也不全是裝出來的,那么樣的消耗人,誰不累? 這邊只養病,王夫人是三請四請也把人請不過來。她又是這個事那個事的得出門應酬,家里的這一攤子竟是不知道該交給誰。再加上薛姨媽一天到晚的在她屋里,為的什么,她也知道。 可這會子娘娘只在家里呆了那么點時間,有些話根本就說不到上面。再說了,寶釵現在要進宮,時機也不對。再過三五年之后,娘娘實在是沒有懷上,到時候再想辦法也不遲??傻搅四菚r候,又何必再叫寶釵去呢。 但這薛家還得安撫,別這個時候鬧出不愉快的事來。 加之家也沒人管,怎么辦呢? 干脆叫李紈帶著探春和寶釵,把家給管了起來。 王夫人拉著薛姨媽的手:“meimei放心,我疼寶丫頭的心跟疼寶玉是一樣的。萬萬不會耽擱了孩子?!?/br> 便是說,若是不能進宮,這不是還有寶玉呢嗎? 這卻真不是薛家想要的。 薛姨媽氣的直抹眼淚,又問薛蟠的去向:“大爺呢?” 薛蟠在寧國府這邊呢。賈珍把族里的爺們都叫去,橫豎給娘娘省親預備下的東西多了去了,這些東西不用,難道還要藏著不成。 什么戲子雜耍,什么山珍海味,什么美酒佳肴。這些都是提前預備好的,做好了娘娘在家住一個月的準備所預備下的東西。 那時候想著,得叫娘娘在家的每一天,玩的都不一樣,吃的都不帶重樣的??刹皇潜M著天下有的,都給采買了回來。 這買進來了,哪里有再賣出去的道理? 于是,一家子爺們關起門來,猜謎行令,百般的作樂。賈璉和薛蟠都是賈珍的座上客,有的樂,誰還管以后如何?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架勢。 如今薛姨媽找兒子,香菱又哪里知道這位爺去了哪里,只搖頭說是不知,見婆婆的面色不好,才又道:“只怕去了東府里,倒是聽見外面小廝說了一句,說是珍大爺有請呢。這娘娘才省親完,許是有什么事也不一定?!?/br> 薛姨媽就氣道:“你如今也是正頭娘子,很該管一管他才是?!?/br> 香菱抿嘴低頭,卻不知該如何說才是。 親娘老子都管束不了,她又如何管的住。 還是寶釵說:“媽只說嫂子做什么?媽說的話哥哥都只當耳旁風,嫂子難道是能轄制的住他的人?!闭f著,就給香菱使了眼色,叫她先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薛姨媽才露出幾分惱怒之色:“都是你哥哥那什么恩人,出的是什么主意?娶了個她回來,竟是半點也不能轄制人的。你哥哥這樣的,就很是得要個厲害的媳婦,能管的住她才是?!?/br> 香菱本是端著茶要給婆婆小姑子送的,如今在外面猛不丁的聽了這個話,就背過身悄悄的退出去了。想著偶爾回娘家,陪著娘在小院子里過的清凈日子,竟然是向往了起來。哪怕是富貴榮華,可這無一日順心的日子可過,又有個什么趣呢。 她打發丫頭:“去我家去瞧瞧,上次回去母親有些咳嗽,不知如今可好些了?!彼o了一小塊銀子:“順道在路邊買一筐子梨,給母親送去?!蹦莻€東西熬成梨膏,最是去火止咳。 梨就是路邊賣的最普通不過的梨,小小的籃子里攏共也只放了五個。 封氏也是大家子主母,一看這情況,哪里不知道閨女的日子過的是極為不順心的。她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流,哭了一場,到底是收斂住了。又提著這些東西,直接上了清虛觀。 甄士隱看著封氏帶過來的東西,嘆了一聲,只道:“你稍等一等?!?/br> 回來的時候,便遞了一個增運符過來。 封氏不解:“拿這個給閨女?” 甄士隱搖頭:“你糊涂。拿著這個,只說送禮,也好進那門第。你進去就問問閨女,若是日子不好,可愿意歸家。若是愿意歸家,便歸家就是了。這事,只我請了張道士去辦,薛家必是肯的。把閨女接來,若是將來沒有合適的姻緣,就收養一個族里的孩子,好好教養,老來未嘗就沒有依靠?!?/br> 封氏將東西收到手里,默默的點頭。寧肯叫閨女在家清茶淡飯,也不愿意在富貴膏粱之家受這樣的磋磨。 她答應了,去了之后又花了兩千個錢里外的打點,才見到了閨女。原本是送禮的,如今卻不見親家母。人家壓根就沒回院子來,只說是陪著賈家的老夫人說笑呢。 封氏也不覺得被冷待。倒是剛好有機會,跟自家閨女說說話。 母親這么一問,香菱的眼淚就下來了:“若是能……我寧肯一輩子守著爹媽,送了爹媽百年之后,哪里的姑子廟不留人?” 竟是心灰意冷至此。 封氏心疼的幾乎都喘不過氣,給香菱將符箓塞過去,“你拿著,等你婆婆回來,送過去,也好有個應對。這事我兒放心,你爹既然回來了,必然是能護著你的。你且等等便是了,很快……爹和娘接你回家去?!?/br> 香菱眼淚又下來了,從袖子里往出掏帕子,袖子只撩開一點,但封氏也瞧見了這孩子胳膊上青紫的痕跡。她瘋了一般將孩子的袖子擼起來,頓時淚雨如下:“畜生!你是娶回來的正頭娘子?!?/br> 香菱趕緊遮掩了,卻只搖頭,便不言語了。 說是正頭娘子,可誰拿自己當個正頭娘子對待。甄家好的時候,還曾好過兩日。甄家不好了,她如今便連個丫頭也不如。賈家那邊,凡是主子該去的場合,她都不去了。凡是丫頭婆子們聚的場合,她又不適合。整日里在這小小的梨香苑里,一日一日的熬日子罷了。 封氏摟著閨女壓抑著哭了一場,卻不敢太過。走的時候咬牙切齒,見了甄士隱更是放聲大哭。這哭聲別說是甄士隱,就是道觀里的小小道童,也露出幾分不忍之色來。 甄士隱回身就去求張道長,只求他想辦法拆了這一對孽緣。 薛姨媽陪賈母看戲回來的晚了,原說叫兒媳婦來問問的,叫人去叫,婆子去了一趟面色通紅的又回來了,只說大爺吃醉了,正叫人服侍呢。 薛姨媽便不再問了,定是那混賬又拉著她媳婦弄那事,聲音大了,家里的下人都曉得了。 第二天香菱一早過來服侍的時候,薛姨媽才問了封氏的事,“可是想你了,來瞧瞧?” 香菱忙道:“我在家好好的,媽是再放心不過了。原不過是從老神仙那里得了一道符箓,不知是增運還是如何的,見是好東西,媽就送來了?!彼褨|西遞過去:“給姑娘帶著吧。許是真就應驗了,得一貴婿也未可知?!?/br> 這話很得薛姨媽的喜歡,收了東西,打發人給封氏送了一回禮不提。 而林雨桐很快就知道這事,是因為張道士應了甄士隱所請,求到了自家這里。 四爺不在,但一老道,林雨桐見了也無礙。 張道士這么一說那么一說,滿臉的唏噓之色:“……父母之愛子女之心,叫人動容。那薛家,原本是得了一寶珠,卻偏偏的如此作踐。這便也是那沒造化的?!?/br> 林雨桐就不由的冷笑:香菱這樣的兒媳婦瞧不上,這婚事真要是拆了,等來的怕還真就是夏金桂了。等那個娶進門,且有的薛家后悔的時候。也罷了!甄士隱這事本也是個意外,有這么個親生父親在,又能親自求了張道長出面,這個面子無論如何是要給的。 她便把薛家想要送寶釵進宮,賈家如何的敷衍應付這樣的事說給了張道長聽。 至于張道長怎么利用這事,那就不是林雨桐能管的了的。 只知道一個月后,薛家請客。薛姨媽哭的跟個淚人似的,找了許多見證的人,這里就包括林雨桐。 薛姨媽哭道:“我這兒媳是極好的??蛇@命數有變,她跟我家那孽障的命星都動了,這夫妻成不了夫妻,相互都有妨礙,也著實是沒辦法的事。今兒請人來,便是求著大家給做個見證。倆孩子這么叫和離,但香菱這孩子做不成薛家的媳婦,卻也是薛家的姑娘,她如今又要一心靜修去,在家做個女居士……薛家也斷斷不會委屈了她……” 當著眾人的面,給了香菱江南的水田莊子一千畝,京城的鋪面兩個,宅子一座,另有紋銀一萬兩。香菱當日的嫁妝,一并允許帶走。 香菱沒哭沒鬧,封氏隱隱的還松了一口氣。 只林雨桐看著香菱素白的臉,眼神不由的落在她的肚子上,得有一個月了吧。她不由的一嘆,薛家不知這事,倒也還好。若上天真是垂憐,就叫她這一胎得一麒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