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3.重歸來路(21)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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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歸來路(21) 薛家和賈家到底是怎么協調的, 就知道他們自己知道了。反正不管怎么著的吧,賈家的園子還是開工建起來了。哪怕是大冷天的, 人家照樣開工。 這帶動的周圍這一片的生意也緊跟著好了起來。 像是余家的小館子, 那基本上是換班換人的上陣,十二個時辰不歇著的。鍋里就是骨頭蘿卜湯, 再就是用下水鹵上一鍋,什么炒白菜, 涼拌蘿卜,各色的醬菜, 后廚十幾口鍋里,熬著濃稠的粥。店里坐不下, 那些工人就蹲在門口吃。各自帶著碗, 或是一文錢買一碗粥, 或是兩文錢要一碗湯半份醬菜的,就著帶來的干糧吃進去,熱熱乎乎的。 晚上工地上有不停的拉料的,這些人的工錢高,半夜里,在這附近,找一家干凈的館子, 要上小菜烈酒驅寒, 最是愜意不過。 邵華跟林雨桐說, 一天得有幾十兩銀子的入賬。 賈家是看不上這樣的小錢的, 可卻不知道, 這么零零碎碎的賺到他們家園子建成,得有小一萬兩的利潤。 四爺在山上那邊也開工了,提前給余梁說了的。 于是,那邊早早的就蓋起了棚子,臨時調撥人,也開了一個臨時的飯肆。連帶的村里有些婦人也有了營生。光是洗洗涮涮縫補的活,做下來也夠養活一家子老小了。 這日四爺出門了,林雨桐在家也沒閑著,給孩子做衣裳呢。 外面飄著雪花,屋里的水仙開的卻正好。幼娘在她自己的屋里,跟四姐兒繡花樣子呢。才說叫人問她今兒想吃什么呢,結果外面來報,說是寶玉來了。 賈寶玉這鳳凰蛋怎么跑這里來了? 林雨桐叫人將他迎到前面的正廳,這才裹了披風出去。 “這大冷的天,不在家里呆著找jiejiemeimei玩去,只一味的出來瞎跑。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可如何是好?”林雨桐見他伸過手來竟然要攙扶自己,她最不耐的就是這么兩人面對面的拉著手打量了。見他把手伸過來了,就把手里的手爐遞過去:“趕緊捂捂?!?/br> 他接過去只靦腆一笑,這才道:“找桐jiejie是有事呢?!?/br> 林雨桐想不出來他能有什么正經事,就隨意的應下了,不過是些孩子玩鬧之類的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賈寶玉卻湊過來:“jiejie可知道蓉兒先頭那媳婦的娘家兄弟?” 秦鐘? 林雨桐故意想了想才道:“是秦家的小哥兒,倒是恍惚里見過一面。怎么了?” 秦可卿死了這也一年了吧。 賈寶玉一聽林雨桐還記得,忙道:“jiejie不知道,如今那秦家也是破敗了。秦家老爺去了,剩下秦鐘……偏又病了。連個可靠的老家人也沒有……我叫人捎了銀錢過去,可哪里去找好大夫,我又不敢找老太太太太去說,二嫂子又忙,實在沒辦法了,出了門,不知道求誰去,就想到桐jiejie了。本來也想找余家表哥的,可表哥卻跟著二哥哥出門去了,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回來,我這順腳就過來了??茨懿荒軣┱埻﹋iejie請個太醫過去……” 太醫是誰家想請就能請的? 而且秦鐘多犯忌諱??!還敢去請太醫。 林雨桐就說:“行,我打發個人,帶著你的過去。找個好大夫,抓兩幅好藥。別的都不用你cao心。你這一出來,我也不敢留你。少不得再打發幾個人,親自把你送回去交到老太太手里我才放心?!?/br> 請人是打發了個家里的下人帶著寶玉的小廝去的。出面是小廝出面,付賬是自家的下人給付的。 等把事情辦完了,下面的人進來回稟說,大夫只說是叫準備喪事吧,瞧著是不中用了。問是什么病癥,偏吱吱嗚嗚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林雨桐就有些了然,不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是要么沒診斷出來,要么就是雖然不知道怎么病的,但大致是猜出了病因,不好說罷了。 這事過耳就算了。把寶玉送回去,估計賈母會拘著寶玉,不叫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說給寶玉聽。 忙忙叨叨的,今年的年說到就到了。 族里分下來的年禮,是一年比一年多。今年送來了足足五車。自家吃用都吃用不完。所幸分成了三份,賈數錢氏算一份,給余家,齊家,張家三家分了其中的一份,剩下一份,留著過年。 如今家里走禮也不光是給余家了,另外齊家和張家也是正經的姻親。后半年,四爺已經把賈瑕直接送到齊家的書院去了,就拜在他岳父的門下受教。四爺還在書院所在的山下,買了個小莊子另外蓋了院子,賈瑕偶爾也能在自家的院子里住。 但這也表明了立場,以后齊家若是愿意,把女兒嫁過來之后,可以叫小兩口過去住的。 這對疼愛閨女的人家來說,是最貼心的安排。 齊家在半山腰,賈家的小莊子在山腳下,坐上轎子不過一刻鐘的路,最是方便不過。 賈瑕得閑了回來了一趟,說在那邊是極好的,岳母照顧的非常精心。這不,眼看要過年了,年禮都托人送上去,人家也給回禮了,可賈瑕人卻還沒回來。只捎話說到了年跟前一準回來。 原以為說年跟前,那也得等到臘月二十七八才見人。卻不了這話捎回來沒三天,賈瑕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馬上就到宵禁的時間了。 “怕是有事?!彼臓斦f著,就去前院。 林雨桐吩咐人準備飯菜,也往前面去。 進去就聽見兄弟兩人在說話。 賈瑕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說是府里去的,可偏偏那姑娘是齊家的遠親,家里有些艱難,正經人家出身的,也不是戲子,怎么就叫采買來了?人家老子娘哭哭啼啼的一路到了京里,找到我那岳家門上。這可不是生生的打了臉了。岳父叫我過去問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的地方。我說半年了我也只回家了一趟,不甚清楚,這就回去問問?!?/br> 林雨桐聽明白了,是說下江南采買戲子的事,好像強買了人家正經人家的姑娘了。 這事賈珍派了賈薔,偏又打發了賴管家的兩兒子,隨行的還有單聘仁和卜顧修。 往江南去,壓根就沒帶銀子,說是要動存在甄家的五萬兩。 甄家的五萬兩不是當初給人家送禮的銀子嘛。 要拿其中的三萬兩買人,剩下的存著兩萬里,是留著買彩燈花燭帳子等物的。 可這買什么人得花三萬兩銀子。 一個齊整的丫頭也就二三十兩銀子,一個學過戲的百十來兩銀子便罷了。就算是買上一百個,那也不值三萬兩。這些人不光是昧下了銀子,還偷摸的買了良家的姑娘做別的使喚了。 四爺就皺眉:“你去洗漱,吃了飯去歇著。明兒趕在城門開了之后早早的出門,我修書一封,你交給你岳父。剩下的事情,你只聽你岳父使喚便是了?!?/br> “這事能管嗎?”賈瑕有些不確定。 “能不管嗎?”四爺打發他:“再不管,你這媳婦怕是娶不回來了?!?/br> 賈瑕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兩聲,然后才道:“那府里如今越發張狂了,不見承恩侯府大門緊閉,都不待客了嗎?書院有兩個子弟,都是皇后娘家的子侄,平時低調的很,為人又謙卑,從不仗勢欺人??筛锬沁叺故呛谩袝r候聽了他們的做派,我都覺得不好意思面對同窗?!?/br> 說著,見林雨桐進來了,就趕緊行禮:“嫂子安好?!闭f著又看林雨桐的肚子:“侄兒可好?” “都好!”林雨桐催他:“趕緊去歇著,叫人把飯給你送過去,早早歇了吧。萬事有你哥cao心?!?/br> 把賈瑕打發走了,她過去研磨瞧四爺寫信。 一封信是給齊家的,一份信是給忠順王的。 這兩封信,成了壓死甄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過了臘八就是年了,可就在臘八的這一天,登聞鼓敲響了。 在京城正紅火的賈家被人給告了,告他們搶買良家女。 消息傳到賈家,賈政火冒三丈,叫了賈珍賈璉就是一頓訓斥。賈璉委屈不委屈?這事本就是賈珍安排下去的,他知道了還專門問了賈薔了 ,告訴他這事雖不甚大,可里頭卻有藏掖的。 可是這話一個個的都不往心里去。 從書房出來,回去換衣裳,就把王熙鳳好一頓說:“我說這些小崽子當差,壓根就不成。你還說沒吃過豬rou難道也沒見過豬跑,只說我瞎cao心。他們想背后弄些銀子使喚,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怕里面牽扯到的不是銀子上的事。我是那辦事辦老了的,出了門尤自要把余家的表弟叫上,兩個人有商有量的,就怕一個不小心一腳踩到泥里去?你們可倒是好!一個個的撒手不管了。如今惹出亂子來,卻叫我出去上下打點。你們道這出門求人辦事就是那么好辦的?真以為家里出了娘娘誰都能買咱們家面子了?好死不死的,買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做什么?誰不是老子娘生養出來的?誰要是拐了咱家的大姐兒,咱們不得去跟人拼命去。己所不欲勿使人,干下這等的缺德事,叫我跟人家怎么說叨?” 王熙鳳也不言語,只服侍他穿戴,瞧著他的臉色,這才低聲說:“這也不能說是咱們家沒理。那么多的人家,怎么偏偏的強買了他們家的姑娘?總是他們家也有不好的地方?!?/br> “你就胡沁吧?!辟Z璉一把扯過衣服,也不要她服侍了:“人家有不好的地方?人家那不好的地方就是人家家里的姑娘長的好,偏還窮,又倒了霉的叫他們給瞧上了,不知道使了手段扔了幾個銀子把人給帶走了。這話說出去糊弄糊弄鬼也就罷了,偏你還在家里這么說。要在外面敢這么支應著,瞧著會不會有人一口啐到你的臉上?!?/br> 一邊說著,一邊拿了大氅,急匆匆的就往外走:“趕緊先準備一萬兩銀子來,準備好了,叫人送到珩兄弟那里去。這事,我得跟他合計合計?!?/br> 王熙鳳一肚子的話全叫給堵了,平兒就說:“我這就拿銀子去?!?/br> “站住?!蓖跷貘P擺擺手:“憑什么這銀子得從咱們這里拿?這爛攤子又不是我派出去的人惹下的?!闭f著,叫人服侍著穿衣服:“備馬車!東府里去?!?/br> 馬車進了東府,下人沒有不諂媚的。 來不及通報,她就直往里面去了。那想通報的人她一聲呵斥,便都不敢動了。 可見這在東府里管了一遭事之后,積威有多大。 賈蓉緊趕慢趕的迎過來,兜頭就被王熙鳳甩了倆耳刮子。 他只愣了一下就揚起笑臉,噗通往地上一跪,抱住王熙鳳的腿:“嬸娘有火氣,只管朝兒子發便是了。兒子們不爭氣,又給嬸娘惹禍了?!?/br> “給我惹禍了?”王熙鳳呸了一聲:“那天你叔叔是怎么叮囑的?結果一個個的王八羔子全都不給我往心里去。你老子娘呢?你少在這里給我胡攪蠻纏,我跟你說不著,只跟你老子娘說去?!?/br> 說著,一腳將賈蓉踹開,徑直往里面去。 賈珍看躲不過,只得陪著笑臉:“大meimei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我怎么能不來?”王熙鳳眉毛一挑,眼睛倒豎:“甄家那邊攏共就那幾萬兩銀子,多少事指著那個辦呢。結果呢?你們打發人去,鬼鬼祟祟的干的都是些什么勾當,怎么?想把騰出來的那點地方折成銀子再給賺回去?你們倒是一來一去的沒貼進去,卻平白叫我們搭進去那么些個銀子還得落下人情……” 愣是把賈薔那些私下里干的事,說成是賈珍授意的。連最初愿意把東府的花園子那一片劃出來建園子,也說成是心不甘情不愿,明面上大方,私下里卻往回扣。 把賈珍說的都變了臉色了:“大meimei可不敢這么說,這叫我無顏見人了?!闭f著,就罵尤氏:“愣著干甚,還不速速拿一萬兩的銀票子來?!?/br> 可尤氏哪里有一萬兩?一臉的為難,被王熙鳳狠狠的啐了兩口,賈珍趁著這個空才叫伺候的人趕緊去賬房支銀票子去了。 拿了銀子王熙鳳也不要別人送,親自給賈璉給送來了。 賈璉跟四爺在書房里說話,林雨桐在二門口接了王熙鳳,叫人把東西給賈璉送過去。 王熙鳳跟林雨桐到后面說話:“……那是哪里來的野人,輕狂的告的什么狀。難道叫人到府上說一聲,咱們會不還給人家閨女?或是咱們是那苛待的人家,生生的要磋磨死人?家里瞧瞧去,咱家的丫頭出去,別人家的小|姐都未必趕的上。要說放出去幾個人,一個個哭著喊著不想出去。我竟不知,這世上還有這等不知道好歹的,來家里是享福來的,他們倒是當受罪。一個個沒造化的種子,鬧出這樣的事來。倒是平白叫我受了好一頓排揎?!?/br> 林雨桐就說:“人各有志,就有人不愿意離了老子娘的。這要是把人買回來,只是往府里送的也就罷了。就怕起了見不得人的心思,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給禍害了。再把人送到那臟地方,或者干脆自己弄個臟地方逍遙去,這些你都能盡知?” 王熙鳳眼睛一瞪:“薔哥兒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這么干?!?/br> 林雨桐直笑:“薔哥兒是沒這個膽子的。但只怕這事,薔哥兒不是那拿主意的人。你想想,這府里誰還能有瞞天過海的膽子。不說別的,就只說賴家,賴家也在家里修花園子,修的花園子是不如你們家的園子一半大,可這算下來銀子自然也得用你們家大約一半左右吧。這銀子是哪里來的?你算算這一半大約是多少的銀子?”你為了那幾個三瓜兩棗的,倒是這般算計那般算計,一年也就是那千八百兩的銀子,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罵呢。豈不知,你那銀子從人家手里過去,哪一回不扒拉下一層皮來。她提醒說:“下人是主家的沒錯,可那還有不是主家的人呢?” 王熙鳳真不知道那邊修園子的事,可見人家瞞的有多緊。王八犢子,那些修園子的料都是打哪來的? 林雨桐說這個也不是要提前戳破這個事。實在是賴家這園子修的有點惡心人。 賈家的園子,東西兩府抽出一片地方來,下人房拆了等等,這也就湊夠地方了??蛇@賴家的地皮打哪來,愣是叫余梁那條巷子的好些人家都把院子折給他們家了。余家的正門說不好以后得對著賴家的花園子后墻。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聽余梁說,孫紹祖把家里的宅院白給賴家了。而賴家幫著孫紹祖拿了賈家的帖子往吏部去,不知道這事賈赦賈政知道不知道。 要是沒出這事,王熙鳳估計是不肯動賴家的,誰說也沒用??扇缃裼辛诉@場官司了,王熙鳳能不動賴家嗎? 多好的借口??! 賈璉是那油鍋里的錢都撈出來花的主,王熙鳳比賈璉更甚,血海里撈的銀子她也敢花的。何況賴家這罪名都是現成的。 況且,那么大一筆銀子呢。主子在家里來回的倒騰,銀子怎么算計都不夠使。奴才倒是發了家。 前后一比較,這心里不得失衡了。 這會子林雨桐一說,王熙鳳就瞇眼:“真有這么些?” “只怕不比你們家現有的少?!绷钟晖┻@是保守的說法。其實只怕真的比賈家的多的多吧。 王熙鳳倒吸一口涼氣,她是知道林雨桐的,說話從來沒走樣過。 她說是這樣,那就必然是這樣的。 林雨桐還提醒說:“那賴尚榮可是自由身。要是產業是你家奴才的,你怎么查都成。就怕這些產業是記在賴尚榮名下的,那這事且不容易辦呢?!?/br> 王熙鳳一拍桌子,帶出幾分張揚的氣勢來:“這世上就沒有我想辦,偏又辦不下來的事?!?/br> 而前面,賈璉將匣子推給四爺:“這有些關系,怕還是得你跟我去一遭?!?/br> 四爺將銀子推回去:“這銀子璉二哥怎么使,我不管。但這事,壓根就用不上銀子。這一回這事,老爺糊涂,怎么你也糊涂起來了?” 賈璉嘆氣:“真是因著心里不清明,這才找你這明白人說說話??催@事怎么解才好?” 四爺便道:“這次的事,是不好辦。但這好事能變成壞事,壞事未必不能變成好事……當初原是送給甄家的銀子,咱們這次又討要了回來。這便是已經得罪了甄家……” “這個無妨?!辟Z璉便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咱們求著他們。這個時候他們求著咱們。只要咱們還肯要回那銀子,該是他們覺得慶幸才是……” “他們不反駁,難道這心里就自在?”四爺就說:“何況這危機明面上在甄家,可實際上也不在甄家。娘娘能有今日,甄家是出了力的。咱們知道這一點,難道皇上就不知道這一點。甄太妃屢屢與皇后為難,難道娘娘也站在跟甄太妃一樣的立場上?” 那不能! 賈璉就道:“別說是皇上,就是咱們自己家,也沒有家里的姨娘的心只一味的沖著家里的老姨娘的。說到底,老姨娘又不是親婆婆,做那個事做什么?”說著,他一拍腦袋:“這可不是糊涂了?!如今,正是該跟甄家劃清的時候了?!?/br> 四爺這才點頭:“已經把人得罪了,與其叫他們這么盯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咬咱們一口。就不如趁他病,要他命。咱們的危機也解除了,也叫皇上知道,咱們跟娘娘的立場,心是向著皇上的?!?/br> 賈璉就有些驚疑的看四爺:“老圣人……” “人家是親父子?!彼臓斁驼f:“誰能比親兒子還親。人家鬧的什么,不親見的人哪里能看透呢?” 這話也是! 老圣人若是心里向著皇上而不是太妃,那這事就沒什么可猶豫的。 這么往下一想,便覺得老圣人有什么理由偏著甄太妃?甄太妃膝下又沒有一兒半女。 他心里明白了,就將匣子打開,從里面抽出五千兩來往桌子上一放,不由分說的道:“再不收,可就是瞧不起哥哥了。是怕哥哥以后還要上門麻煩你,這才拒人以千里之外?” 行吧!這五千兩就這么放下了。 賈璉出門,又叫人去里面叫王熙鳳。 兩口子滿是心事的來,卻雄赳赳氣昂昂的回家。 賈璉本是騎馬的,半路上王熙鳳愣是把賈璉叫到馬車上,兩口子把話一對,心里就更火熱了。 甄家的事,只要是為了娘娘好的,上到賈母,下到王夫人賈政,就不可能不答應。 賈家的人去了金陵采買,一準是住在甄家的。采買這一應物什,也必然是甄家派了人做向導的,這也是應有之義。 那么,順手一把將這些全都推到甄家身上,再沒有比這更順手的了。 賈璉和王熙鳳回去,把賈赦邢夫人賈政王夫人都給叫到賈母那里,這個那個的一說,王夫人就先點頭:“之前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如今咱們家,萬事以娘娘為先。要想娘娘好,必是先得得了皇上的恩寵。這有寵了……才有以后?!?/br> 這個以后,便是說生下子嗣。只有生下皇子,家里這才算是可保富貴幾代。因此,甄太妃以前有用,以后便是障礙。元春還是得先得皇上的心。 賈政就嘆氣:“這也罷了。不過,到底是老親了。面上卻不能由咱們出面。若真是獲罪了,好歹給人家留幾分余地?!?/br> 賈璉連忙應是。 賈赦卻輕哼:“便是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 賈璉跟王熙鳳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這事就這么定下了,還由這兩口子去辦。 出來之后,賈赦就問賈璉:“那一萬兩送哪了?珩哥兒收了?” 賈璉心里一跳,要是說那邊收了,他一準敢把珩哥兒叫來對質。于是忙道:“他哪里收了。他跟余家表弟都是好的,辦事從來不推諉,也從不收這些銀錢。那銀子,是他帶著我,給宮里人遞進去了。這事不能提前叫太妃知道了,得先把人家的嘴給封上?!?/br>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 賈赦聽了便罷了,只打發賈璉忙去。 賈璉和王熙鳳回自家園子,打發平兒在外間看著,別叫人闖進來。兩人有要緊的事商量。 “賴家的事要辦,但不能叫老太太事先知道了?!蓖跷貘P是這么說的:“就是老爺太太,大老爺大太太,也不能事先言語。這事,要緊的在于一個‘密’?!?/br> 賈璉白眼看她:“難道我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嘆了一聲:“你之前在車上說的對,賴尚榮這個事,得趕緊辦?!?/br> 王熙鳳叫了賈璉到跟前,爬在他耳朵上道:“早前周瑞家的女婿,那個叫冷子興的,曾被人告發說來歷不明,周瑞家的求來了,是我叫人拿了你的帖子,才把這事給平了的。之前恍惚聽誰說了一耳朵,這冷子興跟賴尚榮,來往頗為親密?!?/br> 冷子興巴結賴尚榮,這個比較容易理解。 賈璉面露不解:“那又如何呢?” 王熙鳳點了點賈璉:“你怎么這么笨呢?珩兄弟那邊,他既然收了銀子,那些許小事,他必是能辦的。比如,叫把咱們家這案子,暫時壓到年后。這事想來好辦,就是現拿了咱們家的人也無用,出去辦事的人還沒回來,已經打發人去叫了,但這也不是說回來就能飛回來的事。把案子往后壓一壓,咱們要把經手的人找見,再就是把那些不愿意的姑娘安置妥當這不都得時間嗎?也不用壓多久。這馬上過年了,衙門也要封印了。就等過了正月十五,這案子再料理,你看可使得?” 有理有據,也使得。 賈璉點頭:“再然后呢?” “有了這點時間,就夠咱們騰出手安排了?!蓖跷貘P抱著手爐,手指在手爐上一點一點的,發出輕輕的金玉碰撞之聲來:“先找人再去告發冷子興。等把冷子興摁住了,再使衙門里的獄吏給他遞話,哄他說上面有人要拿咱們賈家立威,讓他咬出賴尚榮,就放他出去。只要賴尚榮陷進去了,事就好辦了。正好,老爺顧慮著,怕咱們的人直接告發了甄家,面上不好看。那咱們就不直接告發,只假托宮里的人,叫宮里的人私下里去找賴管家。就說,要救賴尚榮,需得攀咬甄家。剛好,去南邊辦事的人就有賴尚榮的兩個哥哥。這事他們去辦最好。賴家的膽子向來大,瞞著咱們咬完了甄家回來準保還能說出一圈為府里好的話。不等他們回來,你就帶人把賴家給抄了,只說是賴家忘恩負義,別的一概不提。就是老太太問起來,咱們也只說,是為了娘娘的。賴家這么著對甄家,在甄家沒倒的時候,咱們還是要表態的顧面子的。老爺不叫咱們直接出面你,未嘗不是顧忌著這個。畢竟不能叫甄太妃心里存了氣再拿宮里的娘娘撒氣。老太太縱使生氣,可事情已經辦了,也無法。再說了,那賴家貪的可不少。只拿出一半交到公中,那也不是小數目。上上下下的得了銀子,咱們又不會落下苛待下人的罪名。豈不妥當?” 賈璉就意外的看王熙鳳:“得虧你怎么想出這一環套著一環的計策的?竟是從頭到尾,咱們都不沾手了?” 王熙鳳輕笑一聲:“我是沒托生個男人……”說了兩句輕巧話,就又說到正題上:“這事,再花上兩千兩銀子給珩哥兒那邊,不拘是傳話的小太監,還是用的獄吏,都請他幫忙一二。如此就更查不到咱們頭上了。若不是為了賴家的銀子,所幸連最后抄家的活兒也叫別人去干。那才是真正的干凈利落呢??上Я说摹K是為了銀錢所累。不過也不礙事,府里除了你,別人也不敢也沒資格去抄了賴家不是?” 賈璉輕嗤一聲:“若不是為了銀子,誰費心勞力的轉一圈圖什么的?就這么辦?!?/br> 于是,晚上的時候,四爺又收到來自賈璉的友情贈送:白銀兩千兩。 這銀子賺的簡直不要太輕松。 就這點要求? 四爺很快就答應下來了?;仡^只叫人送信給忠順王就行了。賈璉和王熙鳳里面說的威逼全是假的,他們的意思是用銀子找人假扮一回??蓞s不知道,四爺能叫這些都變成真的。 于是,很容易的,第二天,冷子興就事發了。 周瑞家的再找王熙鳳,那就不成了。 王熙鳳就說:“府里那邊的官司還掛著呢,到底會怎么著,誰也不清楚。哪里還能管的了這個?要不,你先找人進去,別叫人在里面受委屈,回頭等這邊的官司了了,我再另外想辦法,行不行?” 周瑞家這事都不敢跟王夫人說的,就怕在娘娘要省親的當口,出這樣的事惹主子動肝火。 王熙鳳這么說,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這事又不是秘密,好些想賣周瑞家好的人就私下里提點呢:“璉二爺和二奶奶都愛跟狀元和狀元娘子商量個事情。那邊官不高,卻是個紅人。你去求一求,許是就應了呢?!?/br> 周瑞家的的咬牙,之前把人都得罪了,頭上至今有一片沒長出頭發。她是見了那位心里就發憷的??上肫痖|女在家哭的那樣,也就顧不得了。找了自家男人回家,商量了一回,就帶了五百兩的銀票子,找林雨桐去了。進門跪下就磕頭,又是說奉承話,又是哭的。 林雨桐還真沒想到,家里因為這事開始財源滾滾了。 五百兩銀子? 收了! 她把銀子直接交給管家:“別舍得不花錢,只管去打發去?!庇纸兄苋鸺业脑谶@里等著。 一點也不糊弄人。 周瑞家的也會伺候,坐在腳踏上給林雨桐捶腿,又說府里的這個事那個事的。 不一時,人就回來了。 林雨桐就說:“直說便是?!?/br> 管家機靈的很,出去溜了一圈回來哭喪著臉:“……事兒大了,今兒還見了宮里的夏太監……這事不簡單,怕是宮里有人插手了,這位冷大爺,只怕是被連累了。人家八成是沖著……” 話到這里,就不說了。 但是周瑞家的聽懂了。 夏太監是甄太妃的人,常到府里要銀子的,別人不知道根底,她是清楚的。 一報這個名兒,周瑞家的就先信了,怕是之前動用了送給甄家的銀子這事,還是惹惱了人家了??纱∽约夜脿斢质菫榈氖裁茨?? 她瞬間就慌了??汕f別在牢里說出不該說的。 林雨桐特別善解人意:“你叫你們家那口子,進去瞧瞧你們姑爺??吹降啄沁吺莻€什么意思,這才好說話不是?” “對對對!”周瑞家的慌慌張張的就要走。 管家就特別好心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林雨桐就遞話:“有什么話別瞞著,趕緊說吧。沒看見把周嫂子給急的?!?/br> 周瑞家的連忙點頭:“還請大兄弟指教才是?!?/br> 管家就說:“您還是趕緊回去,看店里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您那姑爺在通州有外宅,那邊有兒子的,產業都在那邊呢。這人要出來了,有些事好說就不好辦了?!?/br> ??? 周瑞家的福了福身,鐵青著臉出去了。一時半會是顧不上牢里的冷子興了。 剛好,叫冷子興認清楚,不肯咬住賴尚榮,他就出不去。 林雨桐把管家遞過來的五百兩收了,心里盤算著,這賴嬤嬤多早晚上門,又能帶多少銀子呢? 要么說她這么稀罕四爺呢。 ‘賣了人家人家還得幫著數錢’這話,就是夸張的說法,可他是真就做到了。 這些送銀子來的,哪個不是被他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