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3.悠悠歲月(10)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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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歲月(10) 長子不離家這話雖然也對,但如今不是過去,習俗多少是有些更改的。也看各家的情況而定。如今多數的時候,都是父母跟著小兒子過的。 家里的孩子多,大的和小的年齡相差大。子女的婚姻問題,都是大問題,解決一個就算是完成了一個的任務了。直接分出去叫自己去過活,更符合現如今的情況。大的結婚了,小的還沒成年。要負擔沒成年的小叔子小姑子兒媳婦肯定有想法,干脆就分出去了。而做長輩的,只要還有勞動能力,就沒有說叫大的養老的說法。還得繼續努力,把小的再撫養長大,給他娶妻看他生子,到了這份上,老人才真的成了老人了,順便就跟著小的一塊兒生活。 金家老兩口想的也是這個。老五才十六了,婚事少說也得四五年了。要是老大不分家,他們跟著老大家,那老五怎么辦?看哥嫂的臉子過日子? 還有更現實的問題就是,要是如此,老五結婚的房子怎么辦? 老大如今沒債務,手里多少還有點錢,不管是再借點還是怎么著,弄個院子簡單的蓋個房子,應該不算吃力。就算是借債,也不過幾十塊錢的事,他年輕啊,這點債務算什么呢?家里的這一院子空下來,給老五就能湊活。老兩口子到底是不年輕了,你說著要為兒子背債背到什么時候去? 這話道理只要稍微一琢磨就能明白。 老大住家里,就得老兩口另外給老五蓋房子娶媳婦。 老五住家里,就得老大搬出去自己掏錢蓋房子。 說來說去,就是一百來塊錢的事。老大媳婦不愿意認,得叫老兩口背著。 誰也不是蠢的?老二能說啥?他再逞能都沒法跟媳婦交代了。人家懂道理你不能可著懂道理的人坑把。四爺就更不說話了,主動背了債了,再剩下的真不是這些當兒子們的事了,只看老兩口怎么選擇了。 金老頭抽著水煙,頭也不抬的問了一聲:“老大,你怎么說?” 金滿城跟剛醒似的,一副迷瞪的樣子抬起頭,“嗯?”了這么一聲,然后又左右看看,“咋都行吧?!?/br> 咋都行? “咋都行那就行?!苯鸫髬鹂斓稊貋y麻,“要是在家里住,這一院子都是你們的。但將來給老五蓋房是你的事。就這樣!” 劃算不劃算的,你們慢慢思量去。反正離老五結婚還有好幾年呢。 金老爺子在東屋住著,西邊說話他都能聽見,這會子聽見事情就這么完了,還跟老太太嘟囔,“你兒子的運道可比他老子強多了?!?/br> 老太太將臉扭到一邊,不稀罕聽著老東西說自家兒子的壞話。他狗嘴里最是吐不出好話的,不就是他沒能有個孝順的兒子,但兒子卻有孝順的兒子。 她輕哼一聲,不以為意,心里卻想著,你就那德行,你兒子沒走了歪路,能活到今兒都算是運道了,還求啥? 老爺子卻‘嘁’了一聲,“放在別人家,為了債務非得人腦袋打成狗腦袋。所以說啊,這好兒孫不用多,只出一個有本事的,這后代將來指定是壞不了的??粗?!我老金家的好光景又要來了!瞅著吧,用不了多少年,我金家在這平安鎮,還得是一等一的人家!” “能耐啥?”老太太懟他,“就跟你能看得到似的?!?/br> 老爺子一下子給蔫吧了,是??!這把歲數了還能活幾年了?但緊跟著又高興,“那也沒關系。等到了那頭見了我爹,也不怕我爹揍我了。沒有我,他也沒這么些出息的后輩去……傳宗接代嘛,我沒叫老金家的根斷了,還越發的旺了……” 他是覺得興旺了,可分了家的金大嬸是真不習慣。 廚房里鍋碗瓢盆一分,廚房就空了一半了。 林雨桐分到啥,兩個碗兩雙筷子。碗還有一個缺口的,筷子四只還不一般長短。 然后……然后就沒有了! 沒有油鹽醬醋,沒有糧食,什么也沒有了。 家里只有兩口大鐵鍋,這玩意都是不能分的。 再就是農具也要分,但這是沒有四爺的份的。 何小婉去了她娘家,把娘家破了鐵鍋花了三毛錢叫人家給補了,就行了。架在爐子上就能用了。英子去了她小姨家,蔡婆子不是在閨女家了嗎?那邊祖孫兩個原本的家當還都在呢。她小姨夫在省城的鐘表廠上班,是工人,家里的條件好一些,這些舊東西都不怎么看的上,一直在雜物房擱著呢。英子去拉的時候跟林雨桐說了一聲,“都是全套的,拉過來咱兩分了?!?/br> 林雨桐不愛用人家用過的,只說喬站長給了幾張工業劵塊到期了,這回正好用上。 趁著她們去拉東西,她跟四爺去畜牧站,那里參觀的人多,來往的車就多。搭個順風車就去了縣城,把該置辦的家當都置辦齊全了?;貋淼臅r候局里還打發車特意的送了一回。 等兩人冒著雪到家了,小老太那邊叫了,叫了老二和老四,給了一人一口袋糧食,“當天就能開火了……” 小老太會做人,在大面上對林雨桐和英子是一模一樣的。林雨桐有的,英子也有一份。結果就是,林雨桐上班去之后就特別放心。英子和老二在家,小老太喊一聲兩人就過去了。這么個人照看著,在外面根本就不用懸心。 金老頭在家,把一根靠在后院一直沒舍得動的老香椿木給截了,截成幾個一指厚的墩子。這種墩子剁rou最好,如今一個兒子分一個,小兩口做飯,完全可以替代案板。要是不搟面條的情況下,是足夠的。反正有大廚房,蒸饅頭做面條,再大廚房也是一樣的。 本來只有十平米的地方,還得兼具廚房的功能。 得趕緊想辦法申請宅基地,成了不得不趕緊考慮的問題。 尤其是眼看就要添丁加口的情況下。 兒媳婦懷孕,是喜事。也歡喜吧,肯定也歡喜。但到底吧,如今這家里人口多了,想跟后世那樣一個孕婦兩家幾代人寶貝,那是沒有的。 人口高峰出生的那些小伙子大姑娘都到了婚育年齡了,這生孩子可不都是扎堆的生。說懷上了就都懷上了,一個生產隊,二十好幾號孕婦。 金家這邊就倆。 金怪說何小婉,“光長了吃的心眼,人就都懷上了咋就你肚子不爭氣?” 何小婉白眼一翻,“你要是天天晚上都在家,我說不定早就懷上了?!?/br> 夜游神并沒有因為結婚了而少了游蕩,以前是十天里有一兩天在家,如今是三五天在家。 這兩人都屬于心大的那一類,金怪不是真急,何小婉也跟著不著急。私下跟林雨桐說,“生啥???就他那慫樣今兒能掙上,明兒掙不上的,生下誰養?” 英子回頭跟林雨桐念叨的時候又說:“老三家的一點都不傻。她娘家弟弟小,老三弄幾個都補貼她弟弟上學了,再要個孩子,那娘家還顧得上?” 所以老三不急,她當然不急。 金家也無所謂急不急的,這個多兒子,往后還會有更多的孫子。 沒有什么生育壓力。 本來分家后,跟婆婆住在一個院子,還有點不敢明目張膽的吃點好的,如今借著有孕嘴饞,婆婆不好說什么,家家的一到吃飯的時間,房間里飄出來的香味都不一樣。 老大那邊沒爐子,這會子也不好說叫他們盤爐子的話,只借著大廚房的鍋灶做飯。拿回來的那一吊子rou,切成絲切成片,燉著炒著反正一頓做完了。 金大嬸真是好心,在一邊和面呢,還提醒大兒媳婦說:“如今天冷,掛在外面凍上,不說吃到過年吧,至少能多放幾天?!辈皇且P爐子嗎?看老大那架勢又是叫人弄水泥,又是叫人想辦法弄石灰的,這是要正兒八經做灶呢。這自家這些兒子就都不會干,正經的泥瓦匠這得請人。就是熟人來幫忙不給工錢,吃飯這少不了吧。到時候有上一個兩個的葷菜,好歹體面不是? 結果李仙兒把rou剁的咚咚咚直響,眼睛不抬,嘴上卻道:“……這點rou,都不夠一家吃的,還值當留?以前我們家,不說一天吃這么些rou吧,至少三兩天也吃一回,哪次不比這點多。我不是那窮日子過慣的人,也過不了那窮日子。這才哪到哪了?” 嘴上說著,手里不停。 把金大嬸氣的一個倒仰,這話里話外的這是說誰呢! 林雨桐聽見了,伸出頭往外看了一眼,又縮回來了。摻和什么?有什么可摻和的。自己說那豬rou吃不成,沒一個人往心里去的。那真是病死的豬! 不過如今這年月,病死的豬咋了,rou一樣吃!能買到這樣的便宜rou,在很多人看來都是沾了光了。 四爺給爐子添柴火,叫火燒起來好炒菜,聞見那邊飄來的香味,說林雨桐,“明兒給咱們也割點rou唄?!?/br> 饞rou了! 林雨桐就笑,真是難為四爺了。都多長時間沒見葷腥了。 她趕緊應了,“明兒就叫畜牧站把那兩頭豬給殺了?!弊约涸趺粗材芊謧€四五斤吧,那豬rou油厚,“做一頓紅燒rou吃?!?/br> 一聽紅燒rou,四爺這頓大蔥燒雞蛋蓋飯,吃的都沒有想象的那么香甜了。 在一個院子住著,這么各自吃各自的,其實還有些不習慣。感覺挺別扭的。英子做了面條,端了兩碗,一碗給東屋的老爺子老太太,一碗給了西屋公公婆婆。林雨桐多炒了一盤子雞蛋,給東西屋各半盤子。何小婉那邊燉著泥鰍,又端了送去。 金老爺子就挺高興,分家的好處這就凸顯出來了,雞蛋往面條上一蓋,扒拉著吃完了,端起湯喝了半碗,挺舒服的,“咋rou還不見端來?” 聞見rou味了,結果飯里沒有!這肯定是還有沒送到的。 這一等都到了晚上,還是沒見。 老爺子就罵,“你們真當老子瞎了,這rou都燉了半天了還沒好?!?/br> 他吵著要吃rou,老太太就是這么糊弄他的,說了,“你又嚼不爛,不得往爛的燉……”然后老爺子信了,等啊等的,等到晚上,又等到半夜,反正是rou沒見給送去。 結果睡到半夜,一聲:“快來人啊,不得了了……”把林雨桐給驚起來了。 四爺摁住她,“睡吧,是老大那邊?!?/br> 林雨桐翻身又躺下了,誰知道出什么幺蛾子。 結果這邊被子還沒捂嚴實呢,自家拿婆婆又喊起來了,“桐,過來看看……” 指名道姓的叫了,不起都不行了。 這回燈是徹底亮了,都起來了。老大叫沒人搭理,但這當媽的叫了,幾個以為是怎么的了,趕緊就起來。 結果呢? 林雨桐急急忙忙的出去,被婆婆拉到老大那邊,就見李仙兒正趴在炕沿上吐呢,一屋子的酸臭味兒。 金大嬸聽見兒子叫嚷,肯定就出來了,一看這陣勢,唯一想到的就是林雨桐,“趕緊加給看看……”都知道這兒媳婦會給豬看,傳的神乎其技的。在她想來,這人跟牲畜的差別其實也不大。要緊的時候嘛,給瞧瞧。 有啥要看的? 吃了那么多壞豬rou,吃壞肚子了! 她就這么說,“喝點鹽開水,空上兩天,過后再喝點加了鹽的小米粥,養上兩天就好了?!?/br> 吃壞了東西,能吐出來其實就好了大半了。 她說了就捂住鼻子往外走,何小婉披著棉襖嘟囔了一聲,“壞rou吃的人多了都沒事,她這還是吃的太多了,吃獨食的報應!” 話糙其實理不糙! 要是她聽婆婆的話,少做點,吃下去許是有些不適,但不會成這樣?;蚴墙o老太太老爺子送點,剩下的他們吃了,也應該不太要緊。 好家伙,一斤多的rou,兩人一頓全吃下去了。你不難受誰難受? 外面凍得要死,林雨桐說沒事,都去睡了。 至于金滿城有沒有再去找大夫,這就不知道了。 結果早上吃早飯的時候,金滿城大包小包的,又是油條又是油糕還有麻花麻餅糕點買了一堆。該是趕在人家一開門就過去買的。買回來是全都提進他們屋子了,回來還在院子里跟正在掃雪的金大嬸說:“媽,你也真是的。叫桐看啥?人又不是豬!她才上了幾天學,懂啥??!還吃壞了肚子……仙兒肯定是有了……” 金大嬸一想也是??!幾個兒媳婦一起進的門,要說有了,估摸也差不多吧。 這時候沒人做什么產檢,是不是懷孕了,當事人心里清楚,等肚子大起來了就知道是不是真的。 兒子說兒媳婦懷孕了,那兒媳婦就該是懷孕了吧。 心里挺高興的。金大嬸本就是個心里藏不住話的人,有點事就恨不能全都給倒出來。吃飯的時候端著碗走西家串西家的,老金家大兒媳婦有喜的事,馬上就傳開了。 林雨桐吃了飯,鎖了門從家里出來去畜牧站的時候,在巷子里碰上蘇小琴和鳳蘭兩人,這倆還問呢。 鳳蘭知道林雨桐懷孕了,就低聲道:“過了年我去縣上上班,你過去找我,我帶你去做b超,不花錢,把英子姐也叫上……” 她爸在縣醫院工作,當兵的復原在醫院的保衛科。她哥結婚了沒接她爸的班,她姐被他爸的一個戰友安排到中醫院藥房去了,就是負責抓藥熬藥。她這邊是接了她爸的班,跟著師傅在b超室學的。過了年就正兒八經的去上班了。大家一起的發小,醫院的管理不像是后世那么嚴格,有那有熟人的,不用交錢,過去叫照一下就行。所以,在醫院工作的,哪怕是個護士,那也是吃香的很。 別管咱們花不花的起拿錢,但作為能省就省的這一代人,人家替你想著,不要你排隊,不要你錢,去檢查一下。 關系不鐵的人家肯定都不說。 林雨桐領情,“行!等我那邊有豬rou了,我給你送倆豬蹄來?!?/br> 蘇小琴就嘚吧嘴:“沒我的?” “都有!”林雨桐應承,“都記著呢?!?/br> 這也是客氣話,要是都記著的話,兩頭豬都不夠自家這邊分的。 承諾今兒要給四爺吃紅燒rou的林雨桐,一到辦公室就開始忽悠喬站長,“咱們豬是看的見,但關鍵還得看這rou是不是能吃。我家里還有人說咱養的這豬rou虛的很呢?!?/br> “那是胡說!”喬站長拍著桌子,“絕對是謠傳!”回縣城就指著這兩頭豬了,功勞基本都板上釘釘了,不容有任何的變故啊。 他是這么想的。但站上的其他人一聽要殺豬,誰反對! 殺了咱就有rou吃了。 豬雖然好,但還是更喜歡它們身上肥肥的rourou啊。 這個說:“小林的話說的有道理。是不是謠傳,咱們用事實說話?!?/br> 那個說:“吃一吃比一比,咱們也做到心里有譜?!?/br> 還是陳副站長知道喬站長的心思,“站長趕緊打電話,該匯報的匯報,咱們可以先殺一頭,等過年的時候再殺一頭,給局里給公社,然后是咱們自己內部的福利。這豬這么養成,毛豬到底能出多少斤rou,這跟飼料的成本和價格是掛鉤的事情,必須弄清楚。您沒發現,最近豬長得慢了,但飼料卻也沒少吃。這么計算成本的話,是不是多喂一天,就算是多虧了一天……” 說的有理有據。 什么也阻擋不了一顆想吃rou的心。 不顧嚴寒??!說干就干起來了。 林雨桐蹭蹭蹭跑到離得不遠的小姨家,“……姥!把能用的盆桶都趕緊給我拾掇出來,我去接豬血?!?/br> 小姨是個慢吞吞的性子,抱著孩子出來,“少弄點,別叫人說你?!?/br> 為這個誰說我? “咱人多?!绷钟晖┱f著,就從蔡婆子手里接了東西。大小盆四個,兩個水桶,不算少了。把盆往水桶里一塞,就往出走。在街上看見一個常跟金怪一塊混的朋友,也叫他拿他家的家伙去,“得空了你去叫一聲我三哥,叫他過來挑擔子……” 結果這家伙又拿了一個大盆過來。 老余頭這邊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邊他兒媳婦就一桶一桶的盛豬血。 加了鹽攪拌了就給林雨桐遞過來,這寡婦也會做人,“沒事,再多點都行,這頭豬大,這連一半都不到?!?/br> 豬血這東西,有些人愛吃,有些人不愛吃。而且跟實實在在的rou比起來,到底不解饞。 大家也都哈哈笑,沒啥意見。 林雨桐也笑,“這就是家離得近的壞處……” 眾人都明白。一條巷子里住著,金家那情況,靠著借大家伙的才能過日子。這要是有好事不想著大家,你說大家得怎么想? 忘恩負義??! 這豬血要的多了,回去好分。跟豆腐似的,一家以小塊,多少都能得一點。要不然這家說幫忙買點rou,那家說買你們一點豬下水。這給誰不給誰,分的過來嗎? 別看兩百多斤的豬,但這豬是名豬,這豬rou也是名豬rou。宰殺完了,要給公社的食堂送,要給局里送,要給縣里送,今晚上還得送到地區去。 這么三分五分的,給自己站里留的只怕都不怎么夠呢。 三個站長再一塊這么算那么算的,最后能留出來的,單獨給林雨桐的,也就三斤多點rou,然后再就是一斤多點的板油,一個豬心,兩個豬蹄,一個豬尾巴,最后老余頭不知道怎么的,把豬頭里的豬口條都卸下來搭給林雨桐了,“你家那老爺子以前最好的就是這一口……” 這個林雨桐知道,金老爺子最愛的下酒菜就是豬舌頭和豬耳朵。豬rou上沒有豬耳朵就太難看了,但沒有口條一般人看不出來。 林雨桐接受了這個好意。其實誰也不是笨人。就說老余頭吧,兒子沒了,只兒媳婦帶著孫子過日子。兒媳婦跟喬站長的事,他知道不知道?肯定知道!但知道能怎么樣?總得想辦法把孫子糊弄大吧。如今這喬站長一心只想著回縣城,他跟兒媳婦又都是臨時工,換個站長,還能用他們不?沒了喬站長該巴結誰?誰動林雨桐都不會動,她才是這畜牧站如今最有話語權的人。因此對林雨桐,那真是客氣的很。盛飯的時候給盛的稠,打菜的時候被的也多。有時候一頓的菜林雨桐分出一半帶回去,都夠老爺子老太太兩老人吃的了。 他們圖啥林雨桐心里清楚,因為清楚才坦然的接受這份好意。 金怪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么一堆。幫著林雨桐給她小姨家送了兩大盆血過去,剩下的跟他那不知道算是狐朋還是狗友的,都給送家里去了。 林雨桐叮囑他:“分出一斤rou給我奶送過去,剩下的就給媽。血那些留夠咱們的,媽愛分給誰分給誰去……” 沒提紅燒rou的事。 因為今兒畜牧站吃紅燒rou,她打算吃了晚飯再回家。今兒自己掌勺,肯定會留夠給四爺的份。 事實上林雨桐的手藝,做大鍋飯一點也不差。舍得下料,又經驗老道,喬站長敲著碗,“這才是地道的紅燒rou,咱們這邊燒rou不愛放糖,那rou燒出來不是那個味。那是燉rou,哪里紅燒了?” 林雨桐自己吃了個肚圓,還滿滿的打了一飯盒的量,拿回去一熱就能吃。從畜牧站大門往出走的時候,老余頭從門房里出來,給了林雨桐一個眼色,然后就走在林雨桐前面。 兩人出了門,走了十幾步,邊上是畜牧站的圍墻,天冷,外面也沒人。 老余頭四下看看,從墻縫里拽出一根麻繩一拉,一個筐子就從墻那邊給扯過來了,他伸手抱住,直接塞給林雨桐,“知道你家里人多,趕緊帶回去……” 低頭一看,是一筐子豬骨頭!rou故意剃的不怎么干凈。 剛好忘了叫金怪給鳳蘭豬蹄的事,這豬骨頭可算是幫了大忙了。 給了鳳蘭兩大根,給了蘇小琴兩大根,算是把這一茬事給交代過去了。 等到家的時候家里鬧哄哄的一片,這個端著豬血出門,那個拿著空碗進門。見了林雨桐都愛搭話,這個說:“沾桐的光了!”那個說:“桐出息了?!?/br> 出息啥??? 不就是個養豬的! 林雨桐笑著打招呼,金怪機靈的將她身上的筐子趕緊接了,然后手腳麻利的塞到老頭老太太那屋去了。 有那眼尖的,不長眼色的就問了,“老三你藏啥呢?” 金老三還沒說話呢,躺在炕上的老爺子就嚷了,“叫我孫媳婦給我討要的豬尿泡,怎么?你小子也要?爺爺分你一半?” 眾人轟然而笑。 老人尿頻,夜里尿多,偏方說是燉了豬尿泡吃有效果。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金老爺子早瞎眼了,沒人對詞的情況下,基本沒有說瞎話的可能。 可瞎子偏偏說的就是瞎話。 還是張嘴就來的那種。 這不,滿院子的人,就是他們自家人,除了知道筐子重量的金老三,別人都只當是豬尿泡呢。 四爺今兒跟著那位明主任去了一趟縣里,回來的時候就晚了。等到家的時候,人都散了,已經是八點多了。 林雨桐給小老太挑了好的排骨送過去,也都已經回來了。 金大嬸叫了兩口子過去,“分家了就是分家了,這東西你們帶回去?” 帶哪去? 四爺指了指東屋,“擱得住,放著叫吃吧?!本湍抢蟽煽诘那闆r,說句難聽話,還能活多久。 骨頭哥幾個分了,其他的東西金大嬸專門買了一斤的粗鹽,齊齊的抹了一遍,然后掛在外面,一頓一點兒,總叫老兩口沾點葷腥。 好家伙,這在當時,滿平安公社打聽去,誰家老人有這待遇。 不少人都嘀咕,說這有些人生來就比別人有福氣。就那老混蛋,一輩子吃喝嫖賭抽,不是什么好東西??刹坏貌徽f,人家把該享受的都享受了。這才受了多少年的苦,結果呢?孫子們大了,福氣又來了。白米細面吃上,頓頓有rou,這事啥日子?這是神仙過的日子。 都說:這老小子也不怕折了他的福壽。 結果這老小子的福壽折沒折了不知道,那老太太的福壽算是到頭了。 好日子過了一個月,剛進入臘月,毫無征兆的,老太太去了。 這天早上跟別的時候沒什么不一樣的。 金大嬸起的早,不管冬夏,早上五點算是遲的。起來了她也不愛打攪別人,就跟小老太似的,起來就摸黑坐著。等到金老頭起了,她就下炕,開始捅開爐子,然后燒水沏茶。 金老頭從早年國|民|黨部隊學了個壞習慣,就是喝茶。不管有天大的事,早起一壺茶。這習慣哪怕是窮的都吃不起的飯的時候,都沒扔了。還是想辦法叫人給捎茶葉過來。對茶葉倒是沒要求,什么都喝。 這邊燒著茶,那邊金老頭就洗漱。茶沖泡好了,他悠然了喝了一壺了。這也就六點多了。如今冬天,天亮的晚,外面還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 平時這個時間,老爺子不管醒來不醒來,老太太得醒了。醒了她咳嗽一聲,作為兒子就得過去,老太太不是不能動了嗎?過去是幫著老太太把尿的。 今兒是坐等等不到,右等等不到。 金大嬸就說:“要不你去看看?!?/br> 金老頭沒動地方,“媽難得能一覺睡到天亮,就叫睡吧?!?/br> 金大嬸想想也是。人家都說老兩口如今是享福呢,可叫她說,享啥福???都是受罪。 換個人躺在那里不動試試?一天兩天能忍受,十天半月的忍忍也就過去了,三五個月人都能瘋了。何況這都躺了多少年了? 十四五年了! 老五走路剛走穩了,老太太就癱了。老五都多大了? 叫金大嬸說,人活著,能吃的時候吃,能喝的時候喝,該吃吃該喝喝了,臨死了別受折磨,這就是福氣。 老太太這種的,屬于上輩子干了虧心事的,這輩子來贖罪的。 老兩口都等到老二兩口子起來,把院子前前后后的掃了,到了他們這西屋來了,都沒見老太太叫呢。 為什么以老二為標準呢? 用金老頭的話說,老二算是家里最得道的人。 早上起來,把活都干了。梳洗干凈了,別管有事沒事的,先過爹媽這邊來一趟,這在過去,這叫問早安。當然了,大老粗說不了那些文雅的話,但事做出來大致就是那么個意思??纯醇依镉猩吨鼗?,有啥要他干的沒有。要是有,他會安排他的時間,要是沒有,他跟你說一聲,今兒去哪了,要干什么,大致什么時間回來。這才跟他媳婦忙他們的去。 除了問安,老二兩口子早起也負責給老兩口倒便盆,老二家的媳婦閑在家里,給老兩口拆拆洗洗的。尿了就給還,順手拆了就洗了,在火堆上烘干,馬上就能替換。 今兒這兩口子也是,老二說上凍了,畜牧站的活停了,最近都在家。又說生產隊要冬灌了,可沒人愿意動。又說是明年可能要分地到戶,咱也能有自己的自留地。將來咱們的地都叫分在一片,好照管。 父子倆就說起了,說哪里的地是水澆地,澆地方便。哪里的地是旱地,要了不劃算。英子就跟金大嬸說話,“我奶那邊起了?尿了沒?我看那院子里的雪也還干凈,弄鍋里熱了就能洗?!辈挥眠h遠的去挑水,也不用辛苦的把院子里的雪往外拉。 金大嬸正想說老太太今兒睡的踏實,就聽東屋傳來笑聲,“趕緊的!都來??!快點!這老婆子走了!” 屋子里的人愣了一下,四口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是啥意思? 笑著說的話,又說是走了,誰敢往死了上面想。 這個時候腦子只蹦跶出一個想法:老太太這是好了,能走路了! 哎呀!這可才真是大喜事呢。 金大嬸嗓子大啊,直接就喊道:“我媽能走了?”說著就往出跑。 林雨桐和四爺是按照上班時間,才剛剛起來準備做早飯。一般是兩人出門之前去東屋和西屋打招呼的。 這個點聽了這么一聲喊,林雨桐就先皺眉頭。 老太太都癱瘓十多年,期間又沒經過任何治療,肌rou早就萎縮了,怎么就能走了。 圍裙上擦了手,跟著四爺出去,結果還沒走到西屋門口呢,就聽見金大嬸一聲哭:“我的那個媽啊——我的那個受苦的媽啊……你咋就扔下我們就走了……” 林雨桐這還沒反應過來呢,就又聽見一聲是從隔壁傳來的哭聲:“媽啊——媽啊——媽——你咋的了——” 她這才想起來,隔壁住著的,卻鮮少來往的,正是金家的大姑,金老頭金西敏的meimei,那個嫁給她的男神鄭哥哥的金家大姑娘金西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