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庶子高門(94)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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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高門(94) 一夜的雨,院子里的梨花都開了。林雨桐坐在窗戶邊的榻上,隔著窗戶往外看,眼睛盯著花枝,可心思卻飄的有些遠。因為身上有傷,甘氏打發太醫今兒一大早就來了。來的時候,燒還沒退。不想叫人知道為什么發燒,索性身上有傷,因為外傷發熱的情況也十分常見。林雨桐堅持說是因為外傷而發燒的,太醫們也就說不出其他來。反正外傷是因為救陛下,那么因為這個傷引發了其他病癥,在他們看來這是公主在演苦rou計。都是聰明人,他們不會這么不長眼色壞了公主的事。再說燒都要退了,又不是大病癥,也出不了事。既然不用擔責任,那么這些人開了藥領了賞就退下了?;厝ピ趺锤适险f,林雨桐不用聽也都知道。想起以前四爺給府里養大夫,就是不用太醫的做法,也越發的理解了?;实矍澳_訓了你,后腳你就上火。這不是擺明了告訴人家你心里的想法嗎?如今換成自己,她只感覺到了一個字——累! 真是太累了! 她靠在軟枕上,三喜湊了過來,給她換了一盞蜜水,低聲道:“主子,正吃藥呢,還不是不要喝茶。早膳沒用多少,一會子再吃點,香梨做了梨花糕,您得賞臉?!彼f著,起身就想關窗戶。這風冷的很,這么吹著,會著涼的。 林雨桐擺擺手:“你叫我透透風。我這里不用招呼,你去給香梨搭把手?!?/br> 各有各的差事,哪里用的著自己。 三喜知道主子是想一個人呆著,她只得無奈的轉身進去拿了披風過來,又給林雨桐裹上。林雨桐由著她忙活,才一閃神的功夫,再抬起頭就看見貴喜急匆匆的進了院子。她拍了拍三喜,朝外面一指:“出去看看,貴喜急匆匆的回來,想來是有事,趕緊去問問?!?/br> 三喜窗子外面看了一眼,就急忙轉身出去了。隔著窗戶,林雨桐似乎能聽見兩人說什么‘宮里’之類的話。稍等了一會,三喜又反身進來了,“主子,宮里何嬤嬤來了,帶了不少東西?!?/br> 宮里來人就來人唄,貴喜急什么? 林雨桐看向三喜:“還有什么?一并的說了吧?!?/br> 三喜抿了抿嘴角才道:“宮里今早就有了旨意,昨晚上參與謀逆的家眷,在宗室中除名,不許以金為姓?!?/br> 林雨桐眨眨眼睛,一時之間沒有明白:“什么叫不許以‘金’為姓?”剝奪人的姓氏,這還真是叫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三喜抿了抿嘴,低聲道:“主子,咱們爺也姓金?!?/br> 所以貴喜一副慌亂的樣子,他是謹國公府的舊人,對謹國公府有感情。這是有些物傷其類了。 林雨桐一時之間有些啞然,這明顯就是在打壓金氏宗族。自己能救一次,卻也救不了第二次。而自己就算救人,落在別人的眼里也只剩下偽善二字。自己在他們眼里跟甘氏其實是一樣的。別說甘氏不會再給自己插手的機會,就算插手將人救下了,這些人不會感恩,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多了一些敵人。沒有人會認命的,在這些人的眼里,甘氏是他們的仇人。而自己是他們仇人的女兒。就這么簡單。 她閉上眼睛,沉默了良久才問道:“那這些人……怎么安置?”家產肯定是要查抄的,貶為庶民又不給姓氏,剩下的老幼婦孺該怎么處置? “發配嶺南?!比驳吐暬亓艘痪?。 “嶺南……”林雨桐搖搖頭:“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敝慌碌讲涣说胤?,就得折大半。有命走,沒命到。 三喜嘆了一聲:“昨兒還是高高在上的貴人,今兒就被人踩到泥里。這世事還真是無常。有時候想想,還真是不如咱們這些奴婢們……就算主家出事了,奴婢們換個主子還是一樣的過日子?!?/br> 林雨桐哼笑一聲:“你現在真是膽肥了,當著主子的面說這個合適嗎?行了,別在這里耗著了,貴喜還在外面等著回話呢。你告訴他就說我知道了,京城里有什么消息,叫他及時的回稟就是了。不要有顧慮。你親自去迎一迎何嬤嬤?!?/br> 三喜應了一聲,不大功夫,就帶著何嬤嬤進來了。 “我的姑娘,怎的一晚上臉上的rou都下去了?!焙螊邒邷愡^來看著林雨桐仔細的端詳。 哪里就這么夸張了。 “有些憔悴是有的?!绷钟晖┟嗣约旱哪?,“倒是沒瘦。今兒一起來,也沒影響胃口。就是身上有些賴,想歇一歇?!?/br> 何嬤嬤好似松了一口氣似的:“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不管怎么著,凡事別存在心里。主子昨晚上一夜都沒安枕,稍微瞇了一會子,醒來就說夢見姑娘了。大半夜想打發人來,又怕驚著你。老奴這才一大早上就過來了,帶了不少東西。姑娘也才搬過來,這邊什么都沒有。主子念叨了半晚上,叫老奴要記得這個記得那個,這不,都在外面呢。得閑了,姑娘親自瞧瞧?!?/br> 林雨桐拍了拍何嬤嬤的手:“難為嬤嬤了?!彼捓镌捦馊际歉适系暮迷?,老人家一片心意,就是怕母女起了隔閡。甘氏忙著處理后續的事,昨晚忙的瞇了一會是真的,但真是沒功夫顧得上自己。她笑道:“我這是犯懶呢。其實身上都沒那么疼了。您回去給陛下說,叫她不用擔心。過兩天我就去議事閣?!?/br> 何嬤嬤嘴角動動了,以前說主子都是叫‘娘’或是‘母親’,如今都叫成‘陛下’了。這點差別,她哪里聽不出來。本想說幾句的。但一看林雨桐通透的眸子,話在嘴里滾了幾圈,到底只是嘆了一聲,反過來也拍了拍林雨桐的手:“姑娘,您要信老奴的。主子對您,可從來都沒有壞心?;⒍静皇匙印?/br> “我懂?!绷钟晖┐蜃『螊邒叩脑?,“您多慮了?!?/br> 何嬤嬤嘴里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她起身:“那姑娘歇著。早點好了,也好早點為主子分憂。如今……真是焦頭爛額!”說著,又提醒了一句,“至于宗室的事情,您還是別跟著摻和。這些人能謀劃著要主子的命,就能謀劃的對您不利……” 林雨桐點頭,表示受教了。這是你死我活的游戲。這個道理自己當然懂。 三喜送何嬤嬤出門,結果剛出府,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府門前。 “大長公主府的馬車?!焙螊邒甙櫭?,“這位老祖宗怎么來了?” 三喜有些難為:“您要上去見禮嗎?” 何嬤嬤搖頭,“我從另一邊走,你去忙的?;仡^給殿下帶話,就說不管誰求,都別心軟?!敝髯釉谶@事上誰的面子都不賣。省的母女倆為這個又鬧騰。 三喜匆忙的應了一聲,給了門子一個眼色,叫他進去報信,自己則迎了上去。大長公主的馬車,是可以進府的,在二門口停下來就好。但這位現在非要在大門口下馬車,將姿態擺的這么低,叫人都不知道該怎么應承才好。 林雨桐接到消息,就披著衣服迎了出來,在院子門口看見了由三喜攙扶著的大長公主。她遠遠的就福了福身,趕緊行禮:“您老怎么親自來了?有什么事情,您打發人叫我就是了。我是小輩,可當不起您屈尊?!闭f著,就上前,代替三喜扶著大長公主。這段時間,大長公主明顯見老了,頭上的頭發都白了,人也消瘦的厲害。 她見了林雨桐,沒拒絕她的攙扶,反而笑了笑。等到了花廳里坐下了,上了茶。林雨桐以為她此次來是我了宗室的事情,卻不想她一開口就道:“我這次上門,不為別的事。只是厚著臉皮請你幫個忙。我們家侯爺畢竟也是上了年歲了,戍邊……我是不放心的。況且,我這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就怕我臨走見不上他最后一面……”聲音帶著哽咽,眼圈一瞬間就紅了。 林雨桐趕緊拿了帕子遞過去,“之前我就跟陛下提過了。只是最近事多,稍微耽擱了一二。調令這兩天就下,您放心?!?/br> 大長公主好似沒想到林雨桐答應這這么爽快,愣了半天才道:“那就是好……那就好……我困住了他大半輩子,老了老了,還是自私了一回,非得他在身邊我才安心?!痹僬f了,她是實在不想叫他給甘氏這個女人賣命了。 “少年夫妻老來伴。難免的!”林雨桐明白她的想法,不過什么也沒多說,反而理解的點點頭,又關切的問:“您身子哪里不好?回頭叫太醫們好好瞧瞧?!?/br> 大長公主心里苦笑,之前太醫住在府上都行,現在嘛,自己活著都是礙眼。甘氏可不見得待見自己。說不得自己死了,反而是兒孫們的前程更好些。自己也不是不想為宗室里那些獲罪的家眷們說話,實在是……跟宗室們走動的也就那樣了。血緣關系最近的就是端親王的幾個孩子和林雨桐了。剩下的算起來都是遠宗。犯不上為了他們,惹得甘氏不愉快。這些人再親,還能親的過自己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她又嘆了一聲,就扶著丫頭的手起身:“人老了,不中用了,出來一趟,三兩句話都說不完,身子就乏了。你也歇著吧。我得回去了?!?/br> 肆意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到老了,學會了低頭了。她的父親是皇帝,她的兄弟是皇帝,她的侄兒也是皇帝。她這輩子都沒對誰低過頭,如今卻低頭了。 等將人送走,林雨桐搖搖頭,看來昨晚上的事,對宗室的震懾作用還是不小的。如今的宗室,還能剩下多少人? “如今的宗室還能剩下多少人?”此刻,在謹國公府,金守仁對著金成安和四爺,壓低了聲音也如此吼了一句。 金成安瞪眼道:“閉嘴!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你嘴上得有個把門的!”他的心里其實也是沒有底氣的,誰也沒想到甘氏下手這么狠。宗室經此一劫,十室九空!自己這一脈到底能不能守住……他突然有些拿不準了。 金守仁看向四爺:“老四,你是駙馬。對公主,你到底是能不能拿捏的???” 真是什么都敢說!甘氏千防萬防就是防著有人拿捏桐桐,他倒是敢把這話喊出來。四爺端著茶眼角都沒抬,只輕聲說了兩個字:“慎言!” 金守仁被噎了一下,轉臉看向金成安:“爹!你看老四……” “行了?!苯鸪砂矡┰甑娜嗳囝~頭,“老四啊,你是得小心點。公主換不了,但是駙馬可以換的。就怕那女人起了心思,那真是咱們什么都沒了?!彼话驼婆脑谧雷由?,“算來算去忙活了半天,竟是最后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毙睦锉镏@口氣怎么也咽不下去。 “爹……”金守仁坐過去,靠近金成安,“咱們可不能再這么下去……破弩軍……”說著,就看向四爺,剩下的話不言而喻,就是想叫四爺將破弩軍給還回來。 給你你敢要嗎? 四爺沒心情在這里跟他們磨牙,沒接話茬,反而道:“父親還是多注意二叔吧。宗室發配抄家,都得過他的手。昨晚上的事,二叔很可能也是提親就知情的?!蹦阍谶@里謀劃的熱鬧,小心身后被自家人給賣了。 金成安面色一變,擺擺手:“你說的對!如今宜靜不宜動。你先去忙吧?!闭f著,想起什么似得提醒道,“今兒九門開了,新帝登基的消息已經散出去了。接下來……恐怕真正的不太平才來……你小心點吧。上面那位……心太狠,兩手準備總出不了差錯?!?/br> 四爺沒言語,就拱手告辭了。 金守仁看著四爺的背影,臉上有些陰晴不定:“老四這是什么意思?” 金成安眼睛瞇了瞇,轉臉看了一眼金守仁:“你有功夫,還是先把元哥兒母子接回來。老在林家待著,是怎么回事?沒事的時候,也叫你媳婦多去公主那邊多走走?!?/br> 金守仁愣了一下,訕訕的點點頭。 金成安看見他這樣,越發的煩躁起來。這兩個兒子,聽話的沒能力,有能力的不聽話。就沒一件事是順心的。見金守仁還待著不動,就瞪眼:“你是不是最近還派人在找齊氏?” 金守仁面色一變,自己和林雨枝連同元哥兒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被救了,但是齊朵兒卻沒了蹤影。那么多人都獲救了,就她不見了。不管怎樣,他都得找找,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被問到臉上,他心里有些揣揣的,“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我也是盡盡心?!?/br> 齊朵兒和李妃頗有淵源,甘氏上位了,你將齊朵兒找回來想干什么? 金成安斥責道:“將人都撤回來。不許再折騰了。最近也別出府,老實的待著?!?/br> “裝孫子?”金守仁臉上露出幾分屈辱之色。 金成安眼睛一瞇,再睜開眼寒光乍現。父親和自己兩代人經營,難道就這么認慫了? 休想! 四爺從謹國公府出來,去茶樓見了一個人——溫云山。 為了參加登基大典,他一直滯留京城。如今還沒走,捎話要見自己一面。兩人也沒避著人,就在茶樓的大廳里坐著。 沉默了半晌,溫云山才開口,低聲道:“四爺,老夫大周的臣子,受皇恩不淺,如今……江山倒懸……” 四爺了然的點點頭,這位算是坦誠的。就差沒明說,他對甘氏并不支持了。那么他來找自己,而不是找桐桐,意思就更加明白了。武則天當年執掌江山那么多年,大臣們還不是一樣心里向往李唐王朝。溫云山不是個例,滿朝的大臣即便現在看著屈服了,但只要一個導火索,就都能馬上給跳起來。 他沒急著表態,也沒將靠攏過來的人往外推,只模棱兩可的問道:“御林軍中干凈嗎?” 溫云山面色一變,御林軍他一直都自以為掌控的很好,但里面還是有人接了先帝的所謂密詔,他卻毫不知情。手里這點事都鬧不明白,貿然的動作,就等于是找死。他連忙拱手:“老夫明白?!?/br> 兩人沒有多呆,更沒深入的談,就匆匆的分手了。 回來的時候,路上被被堵住了。眾人擠在街上,都是為了看熱鬧的。 “哎呦喂,瞧那小郡主,長的多好,哭的多可憐!” “那些都是王妃娘娘貴人吧,嘖嘖嘖……如今成了什么了……” “也不知道發賣不發賣,買回去也過過王爺的癮?!?/br> 街上的人指指點點的,都對著那些哭哭啼啼的從王府里被驅趕出來的女人。 貴武眼里閃過一絲不忍:“爺,這也太……”圈在府里當豬養著,也比現在這樣強。不用想,都知道這些養尊處優的女人將來要面對什么。要是有氣性的一頭撞死了,反倒是干凈了,少受些罪。如今這樣……看著叫人就不忍心。 四爺沒有言語,直接繞了過去,回到府里的時候,都已經半下午了。 林雨桐在府里也不是一點都沒有聽聞。如今這府邸本來就是以前的恒親王府,周圍也都是皇室宗親。還能一點動靜都傳不出來? 她一整天都坐臥不寧,手里拿著筆在紙上畫了寫,寫了畫。 四爺進來的時候,見滿地都是廢紙,上面寫著‘政|治犯’‘女子監獄’等字樣,“你還是不想看著由著這些人流放?” 林雨桐的臉色很難看:“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只知道如果就這么看著的話,她們會遭遇這世上最悲慘的事。出身高貴又跌落泥里,年輕貌美……我都不敢想象。我不是什么善人,不能說她們無辜,所以求放過她們。我只想著,叫她們活的像個人!” 四爺將那些紙張都收起來,“那就去做吧。想做就做吧,要不然你不會心安。另外,我也得提醒你,你的心是好的,但是你想想端親王府的大郡主,她在府里都被人……你將這么多女人圈在一起,下面的人但凡有一點壞心,這所謂的女子監獄,就會變成一個暗|娼|門子?!?/br> 有人會用她們謀利! 林雨桐抹了一把臉:“她如今是女帝了!女帝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提高女子的社會地位。同樣身為女人,我想我能說服她。而她如果真想做成這件事,這次對宗室的女眷處理上,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br> 甘氏沒想到晚上了,林雨桐反而進宮了。 “身上的傷如何了?”甘氏揉了揉眼睛,指著凳子叫林雨桐坐了,“進宮為了什么?我可不信你是沒事了,大晚上的跑到宮里消食了?!?/br> 林雨桐開門見山:“我是為了宗室那些女眷的事?!?/br> 甘氏的眉頭就皺起來了:“是大長公主找你了?” 林雨桐搖頭:“不是!大長公主求我,是想叫靖安侯早點回來??此臉幼?,應該是時日無多了?!?/br> 甘氏點頭:“知道了。明天就下旨召靖安侯回京。至于宗室的事情,你別管了?!?/br> “我倒不是為了求情?!绷钟晖┛聪蚋适?,“我是覺得,或許還有更好的處理辦法?!?/br> “你想怎樣?”甘氏說著,看了林雨桐一眼,緊跟著眼睛就盯著手里的折子。 林雨桐往折子上看了一眼,此時甘氏的字跡又自成一體。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低聲道:“如今,說什么的都有。既然主犯都已經死了,留下這些婦孺,又何必趕盡殺絕?” “誰趕盡殺絕了?”甘氏嗤笑一聲,“只是發配罷了?!?/br> “您知道這一路人對這些女人意味著什么?”林雨桐盡量叫自己的語調平和,“你是女人,男人反對您,但或許您能叫女人支撐您呢。這世上,只有男人也女人,女人占了一半!如果,女人能跟男人一樣,讀書習武入朝為官,那么您坐在現在的位子上,還顯眼嗎?” 甘氏放下手里的折子,往椅背上一靠:“說下去!” “提高女子的地位,我覺得這是您必須要做的事?!绷钟晖┛粗适?,說了這么一句。 甘氏有些沉吟,提高女子的地位,其實就是提升自己的地位。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改變方式。至少在人的認知里是這樣的。 “您覺得女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嗎?”林雨桐又問了一句。 甘氏搖頭,她當然不會這么覺得。聰明的女人,完全可以征服男人。 “所以,在您即位以后,女子就不能再被當做物件一樣糟踐?!绷钟晖﹪@了一聲,“您得叫她們活的有尊嚴。哪怕是犯婦,那也是有尊嚴的?!?/br> “還是想說宗室的事?!备适嫌行o奈的看了過來。 林雨桐搖頭:“這不僅是宗室的事。說點您不想提起的事,外婆和舅媽當年可曾在牢里呆過?” 甘氏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女人在牢里會經歷什么?”林雨桐問了甘氏一句,“您想必也有體會。若是當年沒有被砍頭,這世道可容得外婆和舅媽活下去?” 甘氏的拳頭緊緊攥在了一起。 “女人有了錯處,小錯被夫家休妻,大錯會被宗族直接處置。以族規代替律法,這本身就有許多不公之處。而女人若有冤屈,寧肯被族里冤枉,也不敢上官府,這是為什么?因為所謂的名節?!?/br> “所以呢?”甘氏看向林雨桐,“你打算怎么做?” 林雨桐卻搖搖頭,“您認為該如何做?” 甘氏拍用手里的折子拍打著另一個手的手心,“你提的這個事,不是小事。想從根子上改變,沒有五年八年改變不了。至少縣衙得設置女衙役,凡是女犯人,男衙役是必須要避免近身的。這些事情繁瑣的很。而且,阻力極大……” “所以,現在才是機會啊?!绷钟晖┟Φ溃骸罢l敢不答應?不答應豈不是對宗室先主沒有半點忠心?只要這先例一開,往后的事情自然就順理成章了。不用跟那些老夫子去扯皮。另一方面,對您的名聲總是有些好處的?!?/br> “可你知道多養這么多人意味這要多花多少銀子嗎?”甘氏嘆了一聲,“戶部撥不出銀子了。你以為朕為什么這么急著處置這些宗室嗎?他們時代積攢的可不是小數目。如今新朝伊始,別說朝中大事都等著銀子呢。就是朕想恩賞,都拿不出多少東西來。正好他們作死,要往上撞,那正好,朕一舉兩得。好容易將銀子收攏上來了,你又要朕去年年月月的養著他們的女人……哼哼……這比買賣,怎么算都不劃算?!?/br> “養著?”林雨桐搖頭,“不養著。她們自己種菜養豬,每年的軍被軍服,她們也能出一分力。怎么會花銀子白養著呢。她們自己養活自己?!?/br> 甘氏的手一頓,眼里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你叫她們干粗活?行吧!這事我打發人去做?!本团履阆氲暮唵?,你為了人家好,人家卻未必領情。 林雨桐從宮里出來,她不是不明白甘氏的意思。養尊處優慣了,還以為要折磨她們呢??勺约褐荒茏龅絾栃臒o愧,要是她們能在里面好好的做活生活,也未必就會過的有多糟糕。要是不愿意在里面待著,非要鬧著出來的,想來甘氏也沒好脾氣慣著她們。那就繼續她們的嶺南之路吧。再會遭遇什么,那就是她們自己的選擇了。有多少人愿意安分的待著,這其實都不是今晚找甘氏的重點。今晚的重點是,甘氏可能會在律法上入手,抬高女人的地位。 果然,第二天就聽說甘氏召見了翰林院的幾位大儒,意在修改法典。 四爺就笑:“你倒是給她找了個好的切入點?!?/br> 林雨桐湊過去,躺在榻上枕在四爺的腿上,“她是個舉一反三,說一知十的人?!闭f著,又不免問起他昨天出門的事。 四爺搖搖頭:“金成安恐怕不死心?!?/br> 林雨桐的手頓住了,“你沒攔著他們?” 四爺順著林雨桐的頭發,沒說話。對于甘氏,還得往下看看。若是她行事還過得去,出手幫她一把也沒什么。若是她實在不行,金成安其實是一顆好棋子。用的好了,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昨天我還見了溫云山?!?/br> “他不支持甘氏?”林雨桐語氣肯定。 四爺‘嗯’了一聲,“你知道的,若是得不到大部分大臣的認可,甘氏很可能會劍走偏鋒?!?/br> 什么是劍走偏鋒?林雨桐有些明悟,“用酷吏!” “既然得不到敬,那么只要叫人畏懼也是一樣的?!彼臓斂聪蛄钟晖?,“其實,從對金成全的重用,你應該已經看出了一點端倪了?!?/br> 酷吏政治!特務政治! 在各朝各代,都不是沒有出現過。 四爺一下一下拍著林雨桐:“所以,你心里要有準備?!被蛟S真會有一天,站立在對立面。 林雨桐閉上眼睛,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況。 新朝冊立,恩賞一道借著一道往下發。更是開了大恩,今年的科舉照常舉行不說,更是將恩科定在了明年。連著兩年的科舉,這就是在邀買天下讀書人的心呢。雖然不乏放棄科舉直接回家的人,但是還有更多希望通過科舉,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其中,倒是寒門舉子占了大多數。 這天晚上,四爺和林雨桐難得的歇的早了點,就偏有客人上門了。 四爺先去了前廳,見到了郭常和和禮部尚書衛華。見了禮,四爺就請兩人坐下。衛華跟四爺從來沒打過交道,有些拘謹。 郭常和倒是一點也不見外:“四爺,請殿下出來一見吧。真是遇上難事了?!?/br> 四爺叫他稍安勿躁:“馬上就來了。說說吧,這大半夜的?!泵髦栏锖芸赡苡腥硕⒅€這么大晚上的叫門。又帶著個根本不相熟的人,這肯定是又出事了。 郭常和看了衛華一眼,“說吧。如今也沒什么可瞞著的了。今天阻止不了,明兒大家都得知道?!?/br> 四爺就朝衛華看去,“說吧,這花廳里還是安全的?!?/br> 衛華嘆了一聲:“駙馬爺,陛下這次真是給臣出難題了。今兒突然下了口諭,叫禮部擬旨,要冊封甘海潮甘大人及其夫人?!?/br> 林雨桐在外面聽了個尾巴,進來就問道:“要冊封他們什么爵位?” 衛華起身趕緊給林雨桐行禮,“要冊封其為皇帝皇后位!” ?。??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叫衛華坐下,“慢慢說?!?/br> “這不合規矩禮法!”衛華搖搖頭,“這陛下的皇帝位傳承自金家,沒有冊封甘家先祖的道理。臣就是掉了腦袋,這事都萬萬不能答應?!?/br> 郭常和搖搖頭:“陛下這事要干什么?現在此封了甘家的先祖,是不是過兩天就該想著更改國號了。這大周還是大周嗎?” 沒錯!更改國號,冊封甘家的先祖。這是甘氏能干出的事。她這是要將金家的痕跡完全的抹去。這可是觸動了大臣的神經了。 別說他們難,就是林雨桐這會子都有點犯難。這事怎么跟甘氏說? 四爺看向林雨桐:“要不你也上一份折子?!?/br> “折子上寫什么?”林雨桐有些沉吟,“這都叫什么事?!痹谧约嚎磥?,人死了,冊封這些有什么意思。但在如今這觀念里,只要關系到‘禮法’,就是大事。 四爺低聲道:“請朝廷建一座忠烈祠。將甘大人請入忠烈祠中?!?/br> 林雨桐還沒說話,郭常和就一撫掌:“妙??!妙!” 等甘氏看到林雨桐的折子,一時之間就沒有說話。 林雨桐直言不諱的道:“外公一輩子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忠心耿耿。您給他的,真是他想要的?他一輩子清白的名聲……說句不好聽的。只怕他若在天有靈,也未必就認可您現在的所作所為。他守了一輩子的東西,叫您這么給打破了。您百年之后,見到外公,該怎么跟他說?” 甘氏的眼神就有些晦暗不明,“是誰找你來當說客的?” 林雨桐坐下:“不是說客!是代人上了一份折子。折子是禮部擬定的。他們認為給外公一個忠烈堅貞的謚號,比其他的虛榮都來的合適恰當?!?/br> 甘氏聽著林雨桐說話,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沒有動。林雨桐就在一邊靜靜的陪著,這一坐就是小半個時辰。甘氏搖搖頭,露出幾分苦澀的笑意;“忠貞?忠貞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身首異處?!?/br> “那您能做的,就是不要讓像是外公一樣的忠直之臣落到那樣的下場?!绷钟晖┻@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甘氏面色一下子就沉凝起來了:“你在教我?” 林雨桐起身低頭,沒有言語。 甘氏嘆了一聲,在林雨桐的折子上寫了兩個字:準奏! 林雨桐以為這事就這么揭過去了??烧l知道沒幾天,甘氏突然下旨:改國號為‘燕’,定年號為永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