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秦湘今日格外心虛,到了書房,守門的婢女勤快的給她打開書房門,跨過的時候,她又頓住了。 婢女盡職地守在一側。 半晌后, 秦湘跨過門檻,回身就將門關上了。 關上后,她迅速走到書案后翻找, 路引一類的物什不算太貴重,一般不會深藏。 帶著這種想法, 秦湘開始翻箱倒柜,找出各種文書,最后, 在暗格里找出了一張賣身契。 賣身契已撕成兩半,算是銷毀了。 看到上面的名字,秦湘呆滯了,原來阿姐早就知曉她的身份了。 溫孤湘兒還是秦湘, 阿姐了然于胸。 她將賣身契放了回去, 手下還一疊路引,她瞧了一眼后, 心中掙扎。 拿還是放回去。 拿了以后走不走呢。 路引是空白的, 填上名姓即可, 到時候, 她就自由了,甚至可以穿過邊境回北疆,去溫谷找阿娘。 找到阿娘又如何? 秦湘遲鈍了,良久沒有動作,回到溫谷,她還是溫孤湘兒。自己十六歲了,這個年歲不算小,過上兩年婚配,還是要與人過一輩子。 若是舍棄阿姐,如何能舍得。 路引最后還是放回了暗格里,她爬上二樓,坐在輿圖上,看著溫谷。 秦湘眼中浮現茫然之色。 她對回到溫谷后的生活并沒有太多的向往,阿娘這個名字在生活中消失得太久了,再度翻開的時候,已然一片空白。 亦或許,那張紙上添上了云淺的名字,其他都不重要了。 活著,便好。 坐下良久,她的心徐徐沉寂,安靜的空間里讓她慢慢思考生活。 阿姐知曉她的身份卻沒有提及過,說明阿姐從未在意過她的身份。 阿姐若不在意,她為何不能留下與阿姐共度余生呢。 打定主意后,她又看向溫谷,心中有了主意,提起衣擺,下樓去了。 回到望瀾閣,云淺恰好在更衣,她趴在屏風上探首,一襲雪白中衣下裹著曼妙身材,春景若隱若現。 看什么呢?云淺搖頭,低頭將半開的衣裳裹好,順勢系好衣帶。 秦湘凝著那雙骨節均勻的手,阿姐,你的手真好看。 你指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云淺嗤笑:做了什么虧心事來哄我。 阿姐,我想、我想讓你幫我送封平安信去北疆溫谷。秦湘悄悄出聲,底氣不知,聲音格外的小。 云淺驚得抬首,銅鏡中映著她失措的面容,眼皮跟著跳了起來,她轉身看著屏風上趴著的小腦袋:如今肯說實話了? 顧主事雖說魯莽,可她說得也不錯,我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認,也無顏面立足。 休聽她胡言亂語,她連自己的祖宗是誰都不知道。 她為何沒有祖宗? 她是被拋棄的,慈幼所的管事撿到她,順勢帶回所里養了。 這么一說,挺可憐的,我比她好多了。我與阿娘好歹生活了五六年。秦湘哀嘆一聲,想起阿娘,又是一陣難受,阿姐,我想寫封信回去報平安,順便說一說我們成親的事情。那年,溫谷遭遇大難,不知阿娘他們可挺過來了。 溫谷立足多年,一直都是與世無爭,有人來問藥求醫,都會熱心幫助的。 聽她嘀嘀咕咕說了良久,站在銅鏡前更衣的云淺這才察覺,自己一雙手早就被汗水濕透了,是慌張、還有惶恐。 好,你寫,我讓人去扮成商人去北疆。云淺一口答應下來,說完,又后悔,忍不住改口問:倘若你阿娘不在了,你會傷心嗎? 生死有命,不在也是命數,阿姐會在,我、我還有小侄或者小侄女,算算該有十歲了。秦湘沒有沮喪,反而開心地說起自己的幻象,聽聞這個歲數的孩子都已懂事了,正是活潑愛動的時候。 云淺遲疑,她想問:倘若這個孩子也不在了呢。 她問不出口。 我知道了。云淺感覺自己的聲音發飄,似斷線的風箏,如何都追尋不到。 秦湘不知她的情緒,樂得歡天喜地,喋喋不休地說著溫谷的事情,她離開得早,有些事情記憶深刻,刻入腦海,這輩子都忘不了。 阿姐,我阿娘的醫術可厲害了,我阿姐就不成。她不是這塊料,他們都說我繼承阿娘的衣缽,以后會是個好大夫。 我姐夫是谷里最俊俏的男人,他還會給我阿姐寫詩,還會唱曲兒。他是我們的先生,教我們認字,他常說那句詩詞,關關雎洲在河之洲。我阿姐就喜歡聽這句,我就不喜歡這句。 阿姐 阿姐 云淺聽得腦殼子疼,六歲的孩子記憶淺,她卻記住這么多小事。必然是多年來反復想反復念著,加深記憶。 阿湘,如果溫谷不在了,你、你會云淺說不下去了。 秦湘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遷徙了嗎? 不,是不在了、是入地獄輪回了呢。云淺粗粗喘息,挑著最好的聽的話來說。 死了呀,怎么會呢,我們那里沒什么人到,我們谷內一千多人,怎么會都入地獄輪回。秦湘上前從身后擁住云淺,整個人舒服不少,甚至發出喟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