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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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長安城外,怎會有戰馬? 楊朝炎立馬起身,側耳細聽。 過了一會兒后,又傳來一陣馬嘶聲,他耳郭一動,尋聲辨位,很快定位在西南方向。 一眼望去,西南方似有一座園子,那園子四面有灰黑色的高墻圍住,墻高一丈有余,占地頗廣,里面種有果木,郁郁蔥蔥,甚是高大,還有幾間破敗的樓閣掩映期間,沿著北墻似乎還搭建了一排長長的草棚,那馬嘶聲好似就是從那棚子里傳出來的。 恰好,牙人帶著孟娉婷他們爬上來。 楊朝炎立馬上前拉住牙人問:“你可知那處園子是做什么用的?” 第50章 那牙人順著楊朝炎手所指的方向望去, ‘哦’道:“那里是前朝廢棄的園林,據說是前朝皇室用來避暑的,我朝建立后, 那園子就被官家收走了,原是荒廢了許久, 后來又被官家租賃給附近的百姓用來種植果樹了?!?/br> 種果樹? 即是種果樹的地方, 為何會出現戰馬? 忙碌了一整日,眼見要回城了, 楊朝炎忽然說肚子不舒服,讓牙人幫忙駕車帶著孟娉婷她們先回城去。 映月沒好氣地瞪了楊朝炎一眼, 正要埋怨兩句,孟娉婷忽然拉住她, 勸阻道:“讓他去?!?/br> 不去又怎么會發現園子里面的秘密呢。 是夜, 下泉齋。 “你是說……戰馬?”沈燼溫蹙眉道。 楊朝炎肯定道:“確是戰馬無疑, 而且還是純種西突厥烏孫馬?!?/br> 烏孫馬產自突厥,骨骼粗實, 矯健雄壯, 不僅速度驚人, 耐力亦是驚人, 被用來作為突厥的騎兵坐騎,天/朝同等數量的騎兵若是與之正面相抗,由于體力不足, 很容易落在下風。 天/朝雖與西突厥勢同水火, 但與東突厥倒也還算相安無事,為了提高騎兵力量,朝廷也時有派人向東突厥購買烏孫馬用來提高騎兵的質量,只是東突厥的水土草被沒有西突厥好, 所以東突厥的烏孫馬遠不及西突厥的烏孫馬精悍。 楊朝炎在西突厥呆過兩年,一眼看出那園子里的烏孫馬乃西突厥烏孫馬,而且還是原產純種烏孫馬,天/朝也會用此前從東突厥買回來的烏孫馬進行配種,但產出來的雜交馬遜色很多,遠不及純種烏孫馬。 后來天/朝就大量從東突厥購買烏孫馬母馬,專門用來產小烏孫馬,不過因為水土草料原因,□□養出來的烏孫馬終歸是比不上西突厥純種烏孫馬的強悍戰力。 “數量有多少?” “加上幼馬,應有五百匹?!?/br> 五百匹西突厥烏孫馬,若是配上全副武裝的騎士,足已攪得長安大亂。 “那園子里都有什么人?” “但看模樣都是些農民……”楊朝炎道,“殿下,你要不要先去查一下那園子目前歸誰所有?” “不必了?!?/br> “……” 楊朝炎不解地看著他,這么大的隱患放任在長安腳下若是不查,遲早有一日會出大事的。 沈燼溫卻道:“我知道那園子的幕后之人是誰?!?/br> 楊朝炎愕然:“是誰?” 沈燼溫一字一頓:“沈,齊,佑?!?/br> 楊朝炎駭然大驚:“竟是他!” 沈燼溫來到窗前,看著窗外夜色,道:“你有所不知,大家只知他是寧王,卻不知他還是皇家內莊宅使,無論前朝還是當今,但凡歸我皇室所有的別莊、宅第、田園皆歸內莊宅使所掌管,其中有些廢舊閑置的田園宅第等,皆可由內莊宅使向外租賃。私養戰馬一事關系重大,普通百姓和官員根本無人敢在天子腳下私養戰馬,只有他敢?!?/br> 前世,他可是領教過沈齊佑的手段,沈齊佑此人心思深沉,為達目的會不擇一切手段,若真是他私養的戰馬,看來前世此時他就已經有了不臣之心。 奪嫡和造反,終歸不可同日而語。 “那我們還等什么,趕緊向陛下稟報啊?!?/br> 沈燼溫搖頭,道:“打蛇打七寸,私養戰馬一罪雖大,卻不足以搬到他和他背后的殷家。再說,他雖是內莊宅使,但園子里面既然種有果樹,這就說明了園子明面上已經租賃給了百姓,一旦父皇怪罪下來,屆時遭殃的只會是那些百姓們?!?/br> 原來如此,難怪那園子里會種有那么多的果樹,看來沈齊佑早就做好了萬一東窗事發,就拿百姓們當替罪羊的準備了。 楊朝炎不由得脫口罵道:“卑鄙!” 沈齊佑的手段一向如此,然而沈燼溫想的卻是…… 太巧了。 如果不是人牙子帶他們去看地,如果不是孟娉婷堅持要看肥沃的高地,如果不是孟娉婷決定想要看地種花圃…… 楊朝炎就不會‘意外’發現那個隱蔽的園子,也不會發現園子里面藏著的戰馬。 這一切,究竟是巧合?還是孟娉婷有意為之? 若是有意為之,反而就是在暴露沈齊佑。 可,孟娉婷為什么要那么做? 楊朝炎忿忿道:“難道我們就這樣放任寧王私養戰馬不管了嗎?” 沈燼溫冷笑道:“當然要管,只是要等我們集齊了他足夠的罪證后再下手,你先暗中監視著那些戰馬,若有異動,立報?!?/br> “喏?!?/br> 沈燼溫回到披香苑時,孟娉婷正坐在羅漢榻沿上泡腳,映月蹲在一旁伺候。 見沈燼溫進來了,映月忙起身行禮。 孟娉婷因雙腳泡在木桶里起來不來,急的到處找帨巾。 沈燼溫沖映月道:“你先下去,這里我來?!?/br> “喏?!?/br> 沈燼溫走到榻邊蹲下,伸手要去給孟娉婷洗腳。 孟娉婷忙彎腰推開他的手,向后躲道:“不敢勞煩殿下,還是我自己來?!?/br> 沈燼溫強行抓過孟娉婷的腳腕放進水里輕輕地揉搓了起來,道:“為你洗腳,不算勞煩?!?/br> 孟娉婷抿唇看著他不說話了。 沈燼溫洗得特別認真,仿佛真的就是純粹來為她洗腳的。 半晌后,沈燼溫抬起她的腳腕欲用帨巾擦干水漬時,皺了一下眉,道:“你的腳腫了?”說完,又拿起另外一只看了看,“怎么都腫成這個樣了?” 孟娉婷局促地勾了勾腳趾頭,垂頭道:“我走路走多了就會這樣,睡上一覺,明天早上自然會消下去的?!?/br> 沈燼溫用帨巾將孟娉婷的雙腳擦干,挪到榻上放好,起身撣了撣衣裾道:“既如此,那花圃我不同意你開?!?/br> 孟娉婷一驚:“為何?” “就你這雙小腳,每日來回奔波城里城外的,回來豈不是日日都要腫了?”他忽然湊近她,滿臉促狹地笑說道,“我可不想夜夜握著一雙小豬蹄入睡?!?/br> 這話說的太露骨,羞得孟娉婷頓時面紅耳赤的,她忙撇臉看他處,嗔怪地說了聲:“殿下真壞?!?/br> 忽然,下巴尖被人攫住。 孟娉婷隨著沈燼溫的手勁轉回了臉,不明所以地抬眼望著沈燼溫。 沈燼溫勾唇一笑,俯身低首,深情地吻住了她。 孟娉婷很快被他帶的一步步淪陷。 眼見她一口氣快要上不來了,沈燼溫這才松開她,拇指指腹在她嬌艷欲滴的下唇上揉了揉,滿目繾綣道:“來,叫聲六郎聽聽?!?/br> 孟娉婷心中微微一顫。 六郎這個稱呼真是恍如隔世,曾經是她用來收服沈燼溫的利器,如今……她只覺得她愧對這個稱呼。 見孟娉婷半晌沒反應,沈燼溫的指腹懲罰似的重重摁了摁她的唇瓣,嗓音低啞地“嗯?”了一聲。 孟娉婷立即投降地喊了聲:“六郎?!?/br> 沈燼溫神色先是一頓,然后笑開:“好聽,以后就叫我六郎?!闭f完,他彎腰抄膝,將孟娉婷打橫抱起朝床榻走去。 一番徹骨纏綿后,孟娉婷累地窩在沈燼溫的懷里很快睡著了。 沈燼溫把玩著孟娉婷的長發,靜靜地注視著她的睡顏。 她的睡顏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害,誰能想象得到前世的她,卻是一把鋒利的美人刀,將他的真心收割的絲毫不剩,他竟還甘之如飴。 孟娉婷,若此生你能半分真心與我……也算足矣。 沈燼溫自嘲地笑了一下。 看,這就是人心,貪婪至極,明明知道孟娉婷來到他身邊別有用心,而他留孟娉婷在身邊也是別有用心,竟然還妄圖想要孟娉婷的半點真心。 八月上旬,昭王府內一片忙碌景象。 因為昭王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就在八月十五日,恰好與中秋節同一日,因著又是沈燼溫及冠后的第一個生辰,圣人和皇后特意命殿中少監帶領尚食局的人去昭王府,替沈燼溫準備一場隆重的生辰宴。 圣人與皇后如此慎重,無非是想借此生辰宴替昭王沈燼溫籠絡人心而已。 因此,都中都在傳,圣人格外偏愛昭王殿下,這太子之位以后一定是昭王殿下的。 八月十四一大早,沈燼溫去了金吾衙,孟娉婷用過早膳后,讓嚴叔幫忙準備了一輛馬車,說是想去城外的寶華寺替殿下祈福,順便為殿下添壽燈。 嚴叔一聽,哪有不應的,立馬幫忙備好了馬車,挑了府里駕車技術最好的馬夫跟著。 孟娉婷謝過后,帶上映月往城外去了。 到了寶華寺,孟娉婷拜過神明,替沈燼溫添完了壽燈,便來到后山上轉悠。 很快,她看見了莫七。 莫七帶領她們沿后山下山,來到山腳處一座清幽的宅子。 正如前世一樣,沈齊佑親自在宅子里的雅間里等著她,將裝有大裘冕的包袱交給了她,并命她在沈燼溫生辰宴那日將大裘冕掛在沈燼溫的書房中,然后他會命人假裝挾持她,再將賓客引入書房去。 孟娉婷假意領命,收下了包袱。 這東西,只要留在沈齊佑手里,他總會有辦法弄進昭王府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她先收下藏起來。若是以后得了機會,說不定還能用這東西以其人之道還回去,也好叫他嘗嘗被人污蔑造反的滋味。 不過,此番見了沈齊佑,他眼底黑青,臉頰消瘦了不少,一臉的憔悴,想必是因為無月樓被毀的事情糟心的吧。 也是,那么辛苦建立起來的龐大情報網說沒就沒了,能不糟心? 孟娉婷心里有一絲報仇成功的快感,任憑沈齊佑想破腦袋也不會懷疑到無月樓被毀乃是她所為,因為在沈齊佑的心里,孟娉婷此時是根本不會知道無月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