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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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二人認識,那孟娉婷顯然參與其中,她送他突厥人的折子恐怕又是沈齊佑的陰謀,想利用他的手做什么來著;但如果二人并不認識,那孟娉婷或許并未參與其中,她撿到突厥人的折子純屬誤打誤撞,給他折子也就純屬巧合。 沈燼溫有些不耐煩道:“我只問你,人來了沒有?” 沈雋瞅著沈燼溫,眼神古怪,“扶舟啊,我怎么發現你最近好像變了不少似的,以前你可不會這么的……怒形于色,而且性子也……陰郁了許多……” 沈燼溫轉動冷幽幽的眸子,盯著他不說話了。 等他也被身邊人所有至親至信之人背叛,然后慘死一回就明白他為何會變了。 沈雋立即舉起扇子拍了拍胸脯,無奈道:“人早就到了,你也不看看你阿兄是誰,只要你交代的事情,阿兄準給你辦的妥妥的?!?/br> 沈燼溫扭頭就走了。 落塘蒲侍宴設在芳華園內,眾人食案就安置在蔥郁掩映,群花圍繞的大露臺之上,露臺后面便是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荷花池。 沈燼溫與沈雋入席時,幾十個食案上已經各自坐下了人,他四下掃視了一眼,視線落在了對面下首第三席穿著綠色團花襕袍的男子身上頓了頓。 ——馬潘果然來了。 沈燼溫扭頭沖主席上的沈雋點了一下頭。 沈雋會意,說了幾句官兒話就宣布詩會開始了。 大家先是品嘗了一下盤里的落塘蒲,然后各自垂首,拿起案上準備好的筆在宣紙上以‘落塘蒲’為題,賦詩幾首,交由家童整理后由才子們互相評選其前十佳,再由沈雋從中評選出了前三佳。 一番評選后,絲竹聲起。 這時,水袖飄飄的舞姬們呈含苞待放的隊形,開始裊裊入場,所過處,香風撲鼻。 只見紅影翻飛后,于蓮花開處,有一紅酥手宛如金雞獨立,盤旋而起,嫣然縱送;妃色裙裾,如花似云,水袖拋出后,頓時露出了一張明眸皓齒的芙蓉面。 眾人立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好美!” 孟娉婷唇畔含笑,眼波流轉間,是道不出的迷人嫵媚,身姿回旋時,是說不盡的柔媚婉孌。 有人議論道: “……此仙是誰?” “聽說仙游王殿下官牒請了武陵春苑的樂人前來供帳,此人莫不就是……長安第一都知孟都知?” “說的可是那個梳弄之日被全長安人取笑的丑八怪都知?” “就是她?!?/br> 那人使勁地咽了咽口水,目瞪口呆道:“她這樣的叫丑八怪,那我等凡夫俗子豈不是無顏活在這個世上……” 旁人感嘆:“……可見傳言不可信,眼見方為實啊?!?/br> 沈燼溫抿著酒,瞇眼看著臺上翩然起舞的孟娉婷,只覺得胸口堵得煩悶。 此前,這絕世美貌,玲瓏身段,妖嬈舞姿只為他一人獨賞,如今卻要與眾人分享,一種酸溜溜的味道油然而生。 他突然后悔下此計策了。 舞畢,四周里一靜。 皆是被孟娉婷的美色和舞姿驚艷地說不出話來,還是沈雋高喊一聲“好!”,才恍然驚醒眾人。 “長安第一都知果然名不虛傳,來人,給孟都知上酒,本王敬你一杯酒?!鄙螂h高舉酒杯喊道。 立有家童端了托盤上前。 孟娉婷看了一眼托盤里的鴛鴦蓮花瓣紋銀執壺,默了一瞬后,從善如流地拿起執壺倒了一杯酒在銀酒樽中,端起向著沈雋遠遠一敬,擋袖飲干。 沈雋見狀,鼓掌哈哈笑道:“孟都知好酒量!” 孟娉婷叉手行禮道:“奴獻舞已畢,還請先行告退?!?/br> 沈雋道:“欸……孟都知,你可知在做的各位早已對你仰慕你已久,如今你好不容易來了,怎能不給我們這些大才子們敬個酒就想走呢?” 這種情形終究是擺脫不掉,孟娉婷只好擰起執壺,拿起酒樽,一轉身,正好對上沈燼溫那雙沉幽幽的眸子,那臉上的神色就差寫著“你這只紅杏若敢出墻,我定會好好收拾你”幾個字了。 孟娉婷微微一怔,方才甫一上場時,她就看見沈燼溫了。 起初還有些意外沈燼溫為何會在這里? 轉念一想,沈燼溫與沈雋乃是好兄弟,而且沈燼溫也算得上是長安城內有名的才子,來參加沈雋的詩會倒也是合情合理。 也就是說,沈雋下官牒請她來侍宴沈燼溫定然是知曉的。 既然知曉,如今卻用這樣一副眼神威懾她…… 是幾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1】:九品以內的官階統稱流內外,九品以外無官階的官吏成為流外官。 【2】:荔枝 第35章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 她既來了,自然是要盡本分的。 孟娉婷素手擰起執壺,細腰一扭竟轉過身去, 背對著沈燼溫,邁著風情萬種的步伐, 走向對面的首席的食案旁跪坐而下, 細腕柔柔地替自己倒滿了酒,笑盈盈舉上:“官爺, 奴家敬您一杯?!?/br> 那人瞬間就酥了,顫巍巍地舉起自己的酒樽同孟娉婷一同飲了。 對面的沈燼溫當即臉黑的跟個鍋底似的。 孟娉婷起身來到第二席, 那人早已盯著孟娉婷看呆了,孟娉婷替自己斟滿了酒, 端起喊了聲:“公爺, 奴家敬您?!?/br> 那人竟傻傻地說不出話來, 也不動,只是一個勁地傻看著孟娉婷。 孟娉婷見狀, 噗嗤一笑, 放下酒杯, 提起執壺替那人滿上一杯, 捧上,柔情萬千地又喊了聲:“公爺請……” 那人瞳仁驟然放大,傻傻地張開嘴, 頓時引來周圍一陣哄笑。那人猛地回轉了過來, 臊著一張紅臉搶過酒樽一口悶了。 孟娉婷笑著擰起執壺來到了馬潘的席前跪坐而下。 沈燼溫立即瞇起了眼,觀察著馬潘。 只見那馬潘一雙色瞇瞇的眼睛不安分地在孟娉婷的臉上身上亂溜著,嘴角的哈喇子都快落進手里的酒樽里去了。 孟娉婷替自己斟滿,舉起酒樽盈盈一笑:“公爺, 奴家敬您?!?/br> 馬潘忽然道:“孟都知,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孟都知能夠答應?!?/br> 聞言,沈燼溫與沈雋互相交換了一個‘來了’的眼神。 孟娉婷聽了后,微微蹙眉,既是不情之請,定不是什么好事,她面色不變地反問:“敢問公爺是何事?” “既是敬酒,那為表孟都知的誠意,不知孟都知能否同在下飲個交杯酒?!鼻鄻桥优憧蜁r,時常以交杯酒為戲,顯然,馬潘這是明目張膽地在調戲孟娉婷。 沈燼溫愕然一愣,本以為馬潘會借機向孟娉婷傳達某種暗消息,誰知竟是想和孟娉婷飲交杯酒。 豈有此理!交杯酒豈能隨便能喝的? 他冷冷地盯著馬潘,只要他這杯酒敢喝,他不介意廢他一條胳膊。 至于,孟娉婷—— 孟娉婷明顯感覺如芒在背,她提唇一笑,挑眉反問:“公爺這是打算替奴家贖身嗎?” 馬潘愣住,不解道:“此話怎講?” 孟娉婷道:“奴家這里有個規矩,除非有人替奴家贖身,奴家才愿意同他飲這交杯酒,公爺既然要同奴家飲交杯酒,可是要幫奴家贖身?” 馬潘的臉色瞬間不好看了,他原本只是想當眾調戲一下孟娉婷,以彰顯一下自己的虛榮心,誰知竟被孟娉婷反套了進去。 如今這交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喝了就要替孟娉婷贖身,長安第一都知的贖身價那可是千萬金的大宗,他是吃飽著撐著才會傾家蕩產地去買個娼妓回去玩;但若不喝的話,豈不是當著眾人的面丟盡了臉面。 真是調戲不成,反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馬潘笑嘻嘻的放下酒杯,道:“在下家中已有發妻,替娘子贖身恐怕不行,不過春風一度倒是可以的……”說著,他的手就要摸向孟娉婷舉著酒樽的柔荑。 孟娉婷眸色微冷,正要不著痕跡地避開,忽然聽見身后一陣悶響,似是酒樽重重放在食案上的聲音,緊接著沈燼溫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了過來:“孟都知,本王的酒沒了,還不過來替本王斟酒!” 四下驟然一靜。 大家皆是你看我,我看你的。 素聞昭王殿下溫文爾雅,品性高潔,從不沾惹風月之事,尤其他今日穿著一身素白色的廣袖道袍,半束長發,一身仙風道骨之氣藏都藏不住,如此脫俗之人竟然會突然間大動肝火? 沈雋也沒想到沈燼溫會突然發作,又見孟娉婷背對著沈燼溫卻一動不動的,周遭氣氛很快僵了起來,他只好笑哈哈地沖其他舞姬喊道:“各位美人也別愣著了,趕快入席侑酒吧?!?/br> 舞姬們一聽,紛紛入席侍宴。 有美人入懷來,氣氛頓時又火熱了起來。 孟娉婷沖馬潘道了一聲“失陪”,便擰著執壺起身,來到沈燼溫的案前跪坐下來。 她先是靜靜地替沈燼溫的酒樽里斟滿了酒,又替自己斟滿了酒,然后朝沈燼溫舉起,眼睛卻看也不看他,只管仰頭一飲而盡了。 飲完之后,孟娉婷正欲起身離開,沈燼溫卻一把拽住孟娉婷的皓腕,低聲道:“從現在起,你就留在我身邊,哪兒也不準去?!?/br> 從方才孟娉婷對馬潘的態度看來,孟娉婷與馬潘應該是不相識的,看來是他想多了。不過,看著那些人對孟娉婷垂涎三尺的目光,他只恨不得戳瞎那些人的狗眼。 所以,他要將她留在身邊不準任何人覬覦。 孟娉婷勾起一弧冷笑道:“回殿下,奴今日可是接了官牒來侍宴的,即使被您買斷了,奴也只能聽官家的吩咐?!?/br> 她反應饒是再遲鈍,此刻也已明白了這是沈燼溫為她設的局,目的是為了試探她,不然沈雋也不會命人讓她揭了面紗露出真容,露出真容應該就是為了給某人認的,而這個人就是馬潘。 馬潘當然不認識她,但她卻認識馬潘,前世沈燼溫被流放瓊州后,馬潘可是寧王府的???。她掌管無月樓時,特意查過馬潘的注色經歷,發現他背后的主子是安西都護府的都護,馬潘與寧王來往密切,說明寧王與安西都護府關系密切。 沈燼溫用她來試探馬潘,莫不是那突厥人那日要找的人正是馬潘? 但,沈燼溫為何要用她來試探馬潘? 還是說……他在懷疑她也與那突厥人有關…… 沈燼溫緊抿著唇瓣,盯著孟娉婷沉默了。 坐在沈燼溫這邊的賓客們見狀,瞬間了然方才昭王殿下為何會發那么大的火。 顯然,這長安第一都知同昭王殿下之間……有著某種不可言喻的關系啊。 因孟娉婷一直背對著馬潘,那馬潘并未察覺到沈燼溫與孟娉婷之間的異常,還以為沈燼溫也只是欣賞長安第一都知,才迫不及待地喚她去斟酒。如此尤物,誰能不覬覦,他已經在心里做了打算,只待今日宴會一結束,他必是要去一趟武陵春苑,好好玩一玩這上等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