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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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兩旁,三五成群地站著圍觀的百姓。 瞧見孟娉婷出現的那一刻,沈燼溫眸色明顯一頓,在看見落在孟娉婷白嫩脖頸上的彎刀匕首時,轉而又沉了下去。 “你們都給我退下,放我走,否則我殺了她?!蓖回嗜擞眠@生疏別扭的天/朝話沖沈燼溫大喊道。 沈燼溫沉默了,手指摩挲著劍鞘上的凸起的銀飾紋路,半晌后,他瞇著眼道:“你本事你就殺了她看看,看看本將軍會不會放你走?!?/br> 突厥人立即質問孟娉婷:“你不是說你們是老相好,他不會對我怎么樣的嗎?” 孟娉婷一愣,她何時說過他們是老相好的? 這突厥人的理解能力有問題吧,幸虧那突厥人的聲音不大,不然讓沈燼溫聽了去,又該惹出一大堆幺蛾子來。 為防突厥人去質問沈燼溫關于‘老相好’的問題,她忙小聲解釋道:“俠士,我只說他認識我,沒說我們是老相好啊?!?/br> 突厥人一下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情緒激動地沖孟娉婷低吼:“你們中原人最是狡詐jian猾,出爾反爾了?!笔稚系呢笆纂S著他的激動也跟著抖動了起來,很快割破了孟娉婷的皮膚,拉出一道血痕出來。 沈燼溫見狀,執韁的手猛地一抖,他抿緊唇瓣,將手中的御刀不動聲色地掛在馬鞍上,悄悄摸向后腰,一手緩緩地拉緊了韁繩,瞇眼死盯著孟娉婷脖頸上的匕首。 虧得孟娉婷足夠冷靜,看見了沈燼溫蓄勢待發的動作,知道他估計要行動了。 為了不讓沈燼溫誤傷自己,孟娉婷突然神情夸張,一唱三嘆地大聲哭喊了起來: “郎君,你好狠的心啊……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方才您還抱著奴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怎么轉眼間就翻臉不認人了呢……,你還說要與奴家生生世世在一起,原來都是騙奴家的……” 金吾衛見狀,彼此面面相覷了一眼,然后紛紛拿眼偷偷覷向沈燼溫。 只見沈燼溫雖面上無波無瀾的,嘴角卻依舊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來。 突厥人似乎被孟娉婷過激的反應給震愣住了,見她哭的這樣慘,還以為是個被負心漢拋棄的可憐人,心里竟然起了一絲同情之心,連擱自孟娉婷脖頸上的匕首都撤離了幾分。 孟娉婷見時機正好,從腰上抽出佩巾,假裝拭淚。 那哭聲哀怨婉轉,凄慘悲涼,引的街上圍觀的百姓紛紛指著沈燼溫竊竊私語起來。 孟娉婷眼瞧著沈燼溫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立即向后一抖佩巾,那佩巾上有香粉,向后一揚,香粉立即撲進了突厥人的眼睛里。 突厥人趕緊抽手揉眼睛。 孟娉婷抓住時機,立即彎腰捶腿嚎哭:“我的命……好苦啊……” 電光火石間,臉龐一道勁風急掠。 “唔!” 身后很快傳來一聲悶哼,旋即車頭一輕,地上響起一聲巨大地“嘭!” 孟娉婷直起了腰身,迅速斂了臉上悲戚,恢復一臉清冷神色,站在車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肩頭中箭的突厥人。 突厥人捂著中箭的傷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咬牙切齒地指著孟娉婷:“你!狡詐!” 孟娉婷笑道:“□□有句俗語,叫‘兵不厭詐’,不知道閣下有沒有聽說過?” 突厥人偏頭向地上呸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瞪著孟娉婷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吃了。 “拿下!”沈燼溫揮了一下手。 金吾衛下馬,一擁而上,將那突厥人給拖走了。 剩下的金吾衛策馬驅趕著路邊圍觀的百姓。 沈燼溫打馬前來,停在孟車頭旁,然后縱身一躍,跳上馬車,一把攬住了她的細柳腰肢,漆黑的鳳目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托腔帶調地反問:“一日夫妻百日恩?” 第27章 相信 那氣息太具侵略性,孟娉婷一邊后仰,一邊小心賠笑:“權宜之計,權宜之計?!?/br> 沈燼溫似笑非笑地繼續,“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 “生生世世在一起?” 孟娉婷嘴角抽了抽,忽然有種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無奈,“殿下何必較真呢?奴若不那樣做,只怕你那玲瓏弩射穿的就是奴的身體?!?/br> 沈燼溫精致的桃花眼忽然瞇了起來,“你怎知我身上帶著弩,而且還知道叫玲瓏弩?” 孟娉婷心里頓時一虛。 沈燼溫以前每每上值時,都會隨身攜帶一把玲瓏弩,那把玲瓏弩是沈燼溫親自改造的,比小手/弩更為精致小巧,乃玄鐵打造,可連發三箭,全天/朝獨此一只。 所以方才看他的手摸向后腰時,她就猜出他要用玲瓏弩了。但這個時候她還并未跟隨沈燼溫去昭王府,自是不應該知道有玲瓏弩的存在才是。 孟娉婷只好信口胡謅道:“原來殿下竟然不知自己的名氣有多如雷貫耳?坊間都在傳您的玲瓏弩只要一出手,任何宵小必是手到擒來,威風凜凜至極,說書的先生更是將殿下的豐功偉業編成了話本子,日日說來聽,奴想不知道都不行……” 沈燼溫半信半疑地瞅著她,又問:“那你怎知我會用玲瓏弩?”好像他要做什么,孟娉婷早已經猜到似的。 孟娉婷笑了一下:“奴不知道,奴只是賭了一把而已?!?/br> 哼!不愧是沈齊佑看中的人,夠狠!也夠機智! 竟然能猜出他會用弩,還當機立斷地轉移了那突厥人的注意力,給了他出手的機會。 沈燼溫咬牙道:“你倒是敢賭,你就這么相信我那一箭不會射歪了?”她就不怕他一箭射偏了會誤傷她,天知道他方才射出那一箭時,手心里出了多少冷汗。 孟娉婷又笑了一下。 不是敢賭,而是相信。 畢竟沈燼溫被文韜武略的章懿太子親手教導了那么多年,所以沈燼溫不僅博才多學,于弓馬騎射上更是樣樣精通。 她相信,只要給他制造機會,他一定會命中目標。 “殿下身為金吾衛將軍,自然是弓馬騎射了得,殿下在眾目睽睽下緝拿要犯,若是不能擒住此獠,恐怕會辱沒了將軍的名聲,殿下當然會盡力而為了?!?/br> 孟娉婷的笑靨明媚張揚,尤其那雙清澈的水眸里,透著一絲運籌帷幄的狡黠,靈動而傳神,真是叫人又愛又恨。 沈燼溫皮笑rou不笑地盯著孟娉婷,一字一句道:“很好,你在眾目睽睽之下辱我清譽……這筆賬,本王記下了?!闭f完,他垂下眼睫,只覺得挽住的腰肢宛如無骨似的,又軟又細,真想就這么摟著不放手。 他咬了咬后槽牙,飛快松了手,然后轉過身去,輕輕一躍,身姿利落地跳回到了馬背上,頭也不回地提韁策馬離開了。 “……” 孟娉婷看著一人一馬遠去的背影,很是無語,沈燼溫這輩子是搞度支的吧,這般喜歡記賬。 這時,躲在車簾后面的柳惜惜見沈燼溫打馬離開了,忙從車廂里鉆了出來,扶住孟娉婷:“娘子,你沒事吧?!?/br> 孟娉婷挺直的腰板頓時彎了下去,雙手扶住大腿道:“有事……我腿軟?!?/br> “娘子快些進去,我來駕車?!?/br> 車夫早已嚇得不知跑哪里去了,也只能這樣了。 “好?!?/br> 柳惜惜轉身打起簾子,扶孟娉婷進了車廂坐下,柳惜惜轉身時,孟娉婷一把拉住她的手,問:“方才為什么要那樣做?” 柳惜惜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孟娉婷是在問她明明怕的要死,為何還要代替她當人質。 她笑笑,道:“是娘子給了惜惜重生,惜惜得報恩?!闭f完,出去趕車了。 孟娉婷看著垂下的車簾,心中一時復雜難敘。 柳惜惜說她給她重生,她明明只是舉手之勞地改變了一下大家的生存環境,卻并沒有改變她們卑賤的下等身份,怎么能算是重生呢? 她們想要的,看來遠比她想象的要簡單的多,孟娉婷笑著搖頭。 然,笑著笑著,嘴角漸漸拉平了。 曾幾何時,她不是也這樣的天真過。 孟娉婷靠著車壁閉目養起神來,一面揉了揉發軟的腿,忽然覺得屁股下面坐到了什么東西,硌得慌,探手一抹,摸出一本……折子? 這是一個姜黃色卍字暗紋錦折,封皮上無任何文字,只蓋了一個狼頭狀的圖騰印章。 看來是那個突厥人遺落的。 她好奇地打開折子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黃金萬兩、粟米萬石、鹽千石、絲綢千匹、布帛兩千匹、珍珠五百斗、玉器……” 看起來像是貨品的名單,難道那突厥人真是來經商的? 可即是經商,販賣的應該都是突厥那邊的特產,為何這上面都是天/朝之物,還是這突厥人打算要將這些天/朝之物販賣回突厥去? 孟娉婷低頭仔細仔細地又將名單徹底過了一個遍后,驟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終于明白金吾衛為何會抓捕此人了。 - 永興坊,金吾衛公廨。 沈燼溫負手立在檐下看雨,腦海里始終回想地是昨日孟娉婷在車頭前演戲的一幕。 他真是對這個女人越來越大開眼界了,以前只知她媚術無雙,溫柔乖巧,沒想到真正的孟娉婷竟是個戲精,時而膽小怕事,時而冷靜自若,時而詭計多端。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她? 這時,高赫走了過來。 “殿下?!?/br> 沈燼溫看了他一眼,問道:“招了嗎?” 高赫搖頭:“沒呢,也不知道是嘴硬,還是聽不懂□□話,怎么用刑都不說?!?/br> “別留下傷口,十個時辰后送去大理寺?!?/br> 金吾衛拿人不能私下審問,二十個時辰內必須移交到大理寺,由大理寺和金吾衛共同審理,而往往為了得到一手證據,金吾衛拿人后會用自己的方式對人犯進行逼供。 眼下,金吾衛顯然沒從突厥人嘴里問出東西來。 高赫問:“以何種罪名?” 沈燼溫看著院中的桂花樹,沉吟道:“疑似細作,大理寺自是有辦法撬開他的嘴?!?/br> 此人言行詭異,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突厥人,但眼下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就是細作,也只能先送到大理寺慢慢逼問了。 “喏?!?/br> “他去京兆府所見的那個人身份可有查到?” 這個突厥人一從西市里出來,徑直去了京兆府,沈燼溫進去后,因被孟娉婷的事情耽擱了一會兒,錯失了此人的行蹤。 好在有其他金吾衛的人扮作雜役混了進去,暗中跟蹤突厥人發現他正在跟一個人說話,拉拉扯扯地,二人似在爭執,沒說兩句就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