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貴人,前面就是了?!苯右箤⑷艘梁髨@入口。很多朝廷命婦已經到了,園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畫溪身著樸素,淹沒在姹紫嫣紅里并不顯眼。 無人理她,她便在角落里默默喝茶吃點心。 “蠻蠻?!瘪樰玷げ恢獜哪睦锍鰜?,跑到畫溪面前。 畫溪一驚,隨即眉眼彎彎帶著笑,起身拉住她的手:“阿瑜,你竟也在?!?/br> “父親回京述職,我便跟他一同回京了?!瘪樰玷ね熳‘嬒氖?,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下,抿唇笑道:“早就聽說王上身邊跟了個女子,素來形影不離,他們都說是南平李氏女,我一猜就是你?!?/br> 她笑著湊近畫溪耳畔:“他護你可護得真緊,我遞了兩回帖子,都讓人給退了回來?!?/br> “有這事?”畫溪臉上浮起一抹慌色。 駱葭瑜笑得開心:“當然。不過我不會同你計較的?!?/br> 駱葭瑜一進來,就吸引了大部分女眷的目光。今年的駱葭瑜可算是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平西王府地位尊崇,早年間她許配了人家便也罷了。今年她訂婚的秦羽意外身亡,她恢復自由身,各適婚子弟人家的心思便都活絡起來。 加之今年對抗赤舜之役中,駱葭瑜替父出戰,領兵馳援柏之珩,與其前后夾擊,死守城門,等來柔丹援軍,最終破敵守住國門。 皇帝都親自封賞過她。 有人羨慕便有人嫉妒。 龍洢云皺著眉,眼神如刀子將駱葭瑜打量了幾遍。 龍洢云和駱葭瑜素來不睦,去年駱葭瑜回京,蕭若庭對她殷勤得很。那時龍洢云和蕭家已經定親,不日即將完婚,但她聽說蕭若庭閑來無事便在駱家的別院下晃悠。 故而生恨。 皇后一手撫養長大的公主,將她善妒的品性學了十之八九。 駱葭瑜看不慣龍洢云的做派,淺笑頷首與園子里其他人打過招呼,也笑著同她招呼了聲。然后就拉著畫溪找了個沒什么人的角落談天說地。 等時辰差不多,皇后出來,邀眾人去前朝宴廳,與天子共飲宴。 皇后看到駱葭瑜,朝她笑著招了招手。駱葭瑜頭皮發麻,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去。絮絮交談間,皇后免不得又夸了她幾句。 皇后拉著駱葭瑜走前面,畫溪在后面落了單。 龍洢云狀若無意地走到畫溪身邊,笑著問:“你就是柔丹王身邊的那個女子?” 畫溪愣了下,只點點頭,沒說話。 “叫什么名字?”龍洢云掃了她一眼,覺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跟隨其后的世家女眷都看了過來。 “公主?!瘪樰玷ね肆讼聛?,拉過畫溪的手,站在她面前,笑道:“蠻蠻膽子小,不知何處冒犯到了公主?” 龍洢云瞪了駱葭瑜一眼,露出不屑神色:“不過問句她叫什么名字,你又何必緊張?” “還是?”她的目光轉向畫溪,落在她精致的眉眼上:“她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你……”駱葭瑜臉上的笑意一斂,道:“公主還請慎言,若是皇后知道了,又要責備公主了?!?/br> 龍洢云聞言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皇后,明顯露出了幾分忌憚。這個傳聞中見不得人的女子好歹是景仲帶進宮的,母后若是知道她尋事,免不得又要被她責罵。 哼,堂堂上國,竟要對一個蠻橫無理的蠻子禮待有加。龍洢云提起裙子向前走去。 駱葭瑜輕拍了拍畫溪的手背,朝她笑了下。 到了宴廳,滿廳烏泱泱的人。官員幾乎已經到齊,唯有上首兩個位子還空著。 是留給皇帝和景仲的。 駱葭瑜拉著畫溪在她的座位旁邊坐下,道:“蠻蠻,你陪我坐這兒?!?/br> 說話間,禮官高誦道:“皇上駕到?!?/br> 眾人的目光便朝殿門看去,畫溪隨眾人屈膝行禮。 皇上心情頗好,嘴角笑意綻放,看來和景仲的議事十分順利。景仲與皇帝并肩而行,輪廓在燭光的照耀下閃著光,原本就分明的輪廓越發矚目。 一下子就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若不是天子威儀逼迫,會有更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的模樣和傳聞中的蠻人形象相去甚遠,不僅收拾得干凈利落,而且較之大邯男子,更多幾分粗獷的豪氣。 哪怕他只是冷淡疏離地走過來,卻仍能讓人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的王者之氣。 那是常年征戰,刻入骨血里的。 畫溪抬起頭,緩緩朝他眨了眨眼,他目不斜視往前方走了去。 她癟癟嘴,知道他小性兒又上來了。也不搭理他,坐下和駱葭瑜吃吃喝喝。 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往景仲那邊瞥去,又想到畫溪和景仲的關系,也有意無意朝她看過來。 不是說景仲極寵這個征戰路上撿回去的女子?怎么連個眼神都不給她? 龍洢云若有所思。 “阿瑜?!毖鐣搅艘话?,突然響起個聲音。畫溪聞聲望去,竟是柏之珩。 駱葭瑜見他到了,笑著對他道:“事情完了?快些坐吧?!?/br> 柏之珩點點頭,在她身畔的矮桌坐下。目光停在畫溪面前片刻,認出了面紗掩映下的人是誰,朝她點頭笑了下。 畫溪也點了下頭,又心虛地朝景仲那邊看了下。 “我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面,等出了宮找個時間我們聚聚?”駱葭瑜壓低聲音,小聲對畫溪說道。 畫溪道:“當然,到時候你直言找我,不必再麻煩遞帖子?!?/br> 說完,她往杯中斟滿果酒,朝柏之珩和駱葭瑜舉了舉:“這一杯,賀你們大勝而歸?!?/br> 駱葭瑜笑意燦爛,舉杯回敬:“多謝?!?/br> 柏之珩頓了下,亦舉杯,道:“賀你萬事順遂?!?/br> 畫溪沒想到,當初在平陽藏于一屋的三人再度聚首,竟會是在這等境況。 “你大婚之時,我和柏將軍原本想去賀你新婚,但時間倉促,不得已只能作罷?!瘪樰玷ね嬒难劬Γ骸澳悴粫治覀儼??!?/br> 畫溪聽著這話,莫名覺著有些不對勁。偏偏駱葭瑜眼睛干干凈凈,沒有任何雜污,看上去真誠坦蕩,不似有什么言外之意。 當初若非駱葭瑜,她就算有十條命也活不到現在。 畫溪垂下眼睛,用指腹若有似無地壓了壓面頰上的輕紗,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會怪你們?” 宴會廳里風起云涌,幾乎都圍繞著景仲,還有些別有用心的眼神都落在畫溪身上。 景仲自打進來,就沒有正眼看過畫溪。一時間,議論紛紛。 “這個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和駱葭瑜、柏之珩看上去倒是相熟的?” “他們說是李氏女?不過我瞧著倒不像,李氏女在南,駱葭瑜在北,兩人并不相識啊?!?/br> “不過景仲一向是個不近女色的,后宮堪堪就一位王后,也不曾有什么風流韻事傳出來,能得他青睞,得美成什么樣子?” “美不美的倒不一定,但絕對是有些本事的,才能把景仲這樣的人間修羅收入囊中?!?/br> “我看倒是挺嚇人的,就景仲那冷冰冰的模樣,能在他身邊服侍,還不得被他給活活冷死?!蹦桥訅旱土寺曇簦骸熬凸鞲莻€畫溪,以前你見過的,長得可不是傾國傾城,還不是死于非命?!?/br> “死于非命?我聽說她不是病死的嗎?” 正說話間,龍洢云拿起桌上的酒盞,起身朝駱葭瑜和畫溪走去。 龍洢云走到畫溪的面前,面帶微笑著說:“姑娘遠道而來,本宮今日見了實在歡喜,聽聞姑娘從戰亂區而來,定是有福氣之人,本宮賀你大難不死,也順便沾沾你的福氣?!?/br> 畫溪還未開口,柏之珩先站了起來。龍洢云瞥了他一眼,愣了下。 駱葭瑜接過龍洢云的杯盞,道:“蠻蠻不勝酒力,我替她喝了這杯吧?!?/br> 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奪了她掌中的酒杯。 眾人驚詫地看過去,竟是景仲。 “長進了,一刻不盯著你,就敢喝酒了?”景仲嫌棄地敲了敲她的額頭。 ☆、第 96 章 “公主的賀酒, 我豈能不喝呢?”畫溪嗔笑著朝景仲笑了下。 她一開口,龍洢云就瞪大了眼睛。她終于知道,這個人身上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畫溪服侍了她十年,她們是世上彼此最熟悉的人。 可是……可是畫溪不是前年就死了嗎?柔丹那邊說她得了重病死了, 她怎么可能又回到大邯, 還換了個身份? 龍洢云瞪大了眼睛。 畫溪輕笑, 溫聲開口,對龍洢云道:“多謝公主的好意, 不過公主原本就是有福之人, 不必沾我微末的福氣?!?/br> 她雙手繞到腦后,將面紗解了下來。隨著面紗緩緩落下,露出她小巧的臉來。 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宴會廳一時靜悄悄的, 一點聲音都沒有。 龍洢云怔怔地望著畫溪的臉, 她臉頰上的紅斑被繪成了花樣, 嬌艷欲滴。 “你……怎么是你?”龍洢云大驚失色。 以前她在天,她在地,時光的手一推, 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宮娥竟站在她面前, 腰背挺直而立, 臉上掛著得體的嫣然淺笑,眸色澄澈清亮,身上多了驕傲鳳華。竟讓她生出詭異的卑微之感。 畫溪星眸璀璨,朝她淺笑了下,接過那盞茶,一飲而盡。 她挽著景仲的臂,回到他的座位上。 “李蠻蠻, 你們剛才在說什么?”落座后,景仲意味深長地往柏之珩那邊望了眼,慢悠悠地問她。 “沒說什么?!碑嬒勓攒浾Z,軟綿綿的,注意到景仲的目光,她又老實交代:“是阿瑜,說我們許久沒見面,等宮宴后,找個時間再聚聚?!?/br> “哦?!本爸偻现L長的尾音,問:“是有你們,還是也有別的人?” 不言而喻,這個別的人除了柏之珩還能有誰? 畫溪知道景仲一旦碰上跟柏之珩有關的事情就會陰陽怪氣,早就見怪不怪了。她將頭輕輕靠在景仲肩頭,揉了揉太陽xue:“和誰有什么關系?總歸我們成了親,是夫妻。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總不會和別人聚聚就沒了分寸,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