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駱葭瑜舀了一碗粥過來。 她沒說話,默默地坐在床沿,用勺子舀起碗里的米粥,一點一點喂柏之珩吃下。 柏之珩傷口痛極,連帶著嗓子都開始痛了起來。 他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咽。 駱葭瑜格外有耐心,沿著碗壁小勺小勺地舀起喂他。 起初柏之珩還有幾分不好意思,不敢抬頭看她。 但駱葭瑜喂得極其認真,神情專注,眼神只落在一粥一飯上,漸漸的,他也能放開了。 “駱姑娘吃過了嗎?”柏之珩訕訕地問。 駱葭瑜輕輕點頭:“吃過了?!?/br> 柏之珩不再言語,張口將粥吞下。 一碗粥喂完,他眼睛望向駱葭瑜,真心誠意地說了聲:“多謝駱姑娘?!?/br> 他眼睛里盛著光亮。 “謝我作甚?”駱葭瑜放下粥碗,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了粥漬,道:“我是看在蠻蠻的面子上才幫你的?!?/br> 她唇角彎著,眼睛笑成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蠻蠻說,你還有部下在陽川城里?!瘪樰玷ぷ⒁曋刂?,道:“我家有親友正好要去蘭阜,若是你不介意,可否讓你那幾個部下護送我家親友?” 柏之珩的表情在臉上一僵。 駱葭瑜明里是讓元秀等人送她的親友去蘭阜,實則是想利用定西王府的名號,將他們送回蘭阜。 “怎么?不方便?”駱葭瑜挑了挑眉。 元秀幾人留在陽川,若是秦羽先行下手……他不敢想。 罷了,反正這條命都是欠的她的。 便只得再欠她,往日再還了。 “那好,我去找紙筆,你給他們寫封信,好讓他們聽我調遣?!瘪樰玷て鹕?。 ☆、第 74 章 柏之珩在定西王府養傷, 因為不敢驚動大夫,看傷配藥都是駱葭瑜一手cao辦。 奇怪的是,他的傷雖漸漸愈合,但傷口處總有淅淅瀝瀝的膿液。 到第六日上頭, 駱葭瑜給他換藥, 看到傷口流出的膿液, 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她用棉布輕輕擦拭他的傷口, 口中喃喃:“怎么一直不見好呢?” 柏之珩垂頭看了眼, 她正低著頭專心看他的傷口,鬢邊的發散下來,落在他掌心,拂得掌心一動。 他側頭挪開眼, 沒有言語。 “糟了?!瘪樰玷ぽp咬了下唇, 本就殷紅的唇瓣越發紅得嫣然:“最近天寒, 傷口不易結痂,我那張調養的方子不成?!?/br> 畫溪在一旁聽得心驚rou跳:“嚴重嗎?” “嚴重?!瘪樰玷つ樕怀粒骸爱斎粐乐?,輕則傷口潰爛不結痂, 重則傷患蔓延, 爛穿肚子?!?/br> “???”畫溪仰著頭看她:“那可怎么辦?” “別急, 容我想想?!瘪樰玷ひТ铰猿烈髌?,喚來連翹:“讓李福備馬車,將車趕到銀月樓院子前面來,我要去天芙莊買挑首飾。讓他快些?!?/br> “天芙莊的老板與我有幾分交情,到了那兒,我會請他請大夫給柏將軍看傷?!瘪樰玷捨慨嬒?。 話音剛落地,雪芽就小跑了進來:“姑娘?!?/br> 駱葭瑜向她看了去, 她立馬就遞過來一張帖子,嘴抿著,不說話。 “誰的?” “還能有誰?”小姑娘不滿地撅了噘嘴。 畫溪看到駱葭瑜的臉色rou眼可見地黑了下去,她沉著張臉,接也沒接那張帖子:“你告訴他,讓他別來找我。逼急了我一索子吊死給他看?!?/br> 雪芽噤若寒蟬,嗯了聲就出去了。 “阿瑜,你沒事吧?”畫溪看她臉色不好,小聲地問。 “煩死了?!瘪樰玷ぐ櫭迹骸笆俏业o我定的那未婚夫婿。成日里就往定西王府來找我,煩死了?!?/br> “未婚夫婿?”畫溪眨了眨眼,心虛地看了柏之珩一眼。 柏之珩亦在看她,四目相對時,都看清了彼此眼里的愧疚。 “好了,不說他了。咱們趕緊出門,別耽擱了?!瘪樰玷ご叽俚?。 很快,幾人就收拾出門,登上馬車。 馬車轔轔而動,剛走出府門,小廝忽然停車。 “怎么了?”駱葭瑜輕聲問。 “姑娘?!边B翹剛應了聲,旁邊便響起一個男聲:“阿瑜?!?/br> 駱葭瑜本閉著眼,一派閑散舒適,聽到這聲音,眉頭陡然間皺起,神色不耐煩,從嗓子眼里擠出兩個字:“秦羽?!?/br> “阿瑜?!鼻赜鹇牭今樰玷さ穆曇?,歡喜道:“你終于肯出門了?你這會兒要去何處?可否要我陪你?” “我去哪里干你何事?我斷腿了還是斷手了,要你陪?”駱葭瑜冷聲道:“連翹,繼續走?!?/br> 馬夫正要趕馬,秦羽卻擋在馬車前。 他一直不解,分明小時候兩人經常在一處玩,還算得上青梅竹馬。怎么這幾年,阿瑜卻同自己生分了。 不僅是生分,甚至兩家在議親過禮的當口,她竟一走了之。 所幸老王爺是重信守諾之人,兩家的姻親早在十幾年前駱葭瑜尚在襁褓之中便議定的。老王爺斷不會因為阿瑜這兩年的冷淡疏離而退婚。 阿瑜愿或不愿,遲早都是他的人。 態度冷淡些,亦無妨。 這樣的女子有朝一日以他為天,柔情似水,比一開始就得到個溫順可人的姑娘更有意思。 不是么? 更何況,放眼整個陽川。除了駱家的女兒,沒人配得上秦家嫡子正妻的身份。 故而他對駱葭瑜充滿了耐性。這些年哪怕受盡她的冷臉,轉頭便忘了,每日都笑著出現在她面前獻殷勤。 慢慢來,一輩子還長著呢。 “阿瑜?!鼻赜痼蹞踉隈R車面前,隔簾對駱葭瑜道:“后日,二姐要在府上設宴,她道許久沒見你了。讓我帶你一同去?!?/br> “不去?!瘪樰玷こ谅暤溃骸昂笕瘴矣惺??!?/br> “何事?”他遲疑道:“有什么事情比你我團聚更重要的?!?/br> “少惡心人了?!瘪樰玷し藗€白眼。 “阿瑜……” 駱葭瑜嬌俏的臉上浮起怒意。秦羽一向好纏,若是不依著他的意,為一件事纏個三四天也是可能的。她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柏之珩和畫溪,兩人正襟而坐,不知為何,竟有幾分隱約的緊張。 她可沒時間同他纏下去。 她道:“秦羽,你秦家好歹也是望族,請人赴宴便是將人攔在路口說一聲便可的嗎?我駱家在陽川乃至天下也算有頭有臉的,豈是你隨口一說就能請去的?既要邀約,你回去寫帖子下到我爹娘手里,去或不去,長輩自有道理?!?/br> 這話便有幾分答應的意思了,誰不知道定西王鐵了心要將女兒嫁去秦家。 說罷,她又吩咐車夫啟程。 秦羽看著馬車駛去的方向,咂摸了下她的話,眸子淡淡地瞥向繁華的街道。 不對,駱葭瑜一向吃軟不吃硬,以往他纏得再厲害,她都只會越戰越勇。 駱葭瑜是好戰的,斗志昂揚地和他做斗爭。 今日卻主動言敗,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他招來小廝,道:“跟著駱姑娘,看她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br> * 小廝順從離去。 到了天芙莊,駱葭瑜直接讓車夫將馬車駛到天芙莊后門。 老板是個約摸三十歲左右的女子,駱葭瑜喚她“明姐”,明姐見了她熱絡非常,親自從后門將人迎進后院廂房,好茶招待。 駱葭瑜對明姐說明來意,她便去張羅,不多時請了大夫來。 大夫看了柏之珩腹部的傷,又問過他平常吃的藥。 果真,那方子夏日用倒可,冬日里用傷口極容易潰爛。 大夫重新給柏之珩開了藥,叮囑細微事宜,便走了。 明姐留駱葭瑜吃晚飯,駱葭瑜道:“今日之事,多虧有你幫忙。不然我真找不到法子了。大恩不言謝,我記住了。你也知道,我爹娘近來管我嚴苛,回去遲了,難免生事。先走了?!?/br> 時候不早,明姐知曉她府上之事,知曉她屬實不便,也未強留,又從后門送他們幾人離開。 已經十一月了,吹的風里就跟有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生疼得厲害。 畫溪裹了白狐披風,走在最后。 走在天芙莊后院,柏之珩腳步踉蹌,步伐虛浮,差點摔倒在地上。 畫溪眼疾手快,兩步走上前,托住他的手肘,道:“柏大人當心?!?/br> 駱葭瑜走在最前面,聽到她的聲音,回頭望了眼。 柏之珩這人重禮儀教化,這幾日不得已住在銀月樓,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駱葭瑜幼年時混過幾年軍營,對男女大防看得極淡。 柏之珩不一樣,混了這么多年軍營,卻還是一派斯文。 倒不像個舞刀的將軍,更像是個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