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如今已經信城已經是一座再和平不過的城池,鼓樓最先的作用蕩然無存。無需人再徹夜不眠地守在樓上,就為盯著四面八面,以免蠻子入侵。 如今的鼓樓,僅作觀賞之用。 景仲放下畫溪。他身上冒了汗,于是脫下披風,畫溪接過,挽在臂彎間。 景仲走到欄桿邊上,朝遠方眺望。 畫溪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萬家燈火亮著,在夜色下亮成一片橘黃,看上去分外溫暖。 “以前從這里看過去,除了荒林還是荒林?!本爸俚溃骸叭缃裼辛耸芯?,還有了高樓,夜里燈火如星,比起大邯都城,如何?” 畫溪道:“我常年住在皇宮,眼睛望出去,除了宮墻,還是宮墻。不知大邯都城究竟如何?!?/br> “那不妨事?!本爸俚溃骸叭岬つ酥琳麄€北方,還有很多信城這樣的地方。終有一日,孤會讓燈火在這片土地上蔓延開來。比大邯都城勝百倍,勝千倍?!?/br> 畫溪愕然,又朝遠方的燈火望去。 融融一派暖色。 她毫不懷疑景仲有如此之能,天下人都知,景仲是列國近些年出的最了不起的君王。 她早知,他的雄心,遠不止柔丹。 “王上?!碑嬒q豫了下,問道:“王上是否有劍指南方之意?!?/br> 近半年來,他征河興,收江丘。 柔丹附近的小國紛紛歸入柔丹疆土。 再往南……便是百越之地。 “有何不可?”景仲轉頭看向畫溪,眉宇間的豪氣與豁朗一覽無遺。 “且看著吧,孤必讓這天下再無蠻荒?!彼袅颂舢嬒南掳?,令她抬起頭與他對視:“孤的王后?!?/br> 正要開口答話,畫溪一張嘴,“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景仲皺了皺眉,抬手抹了一把臉,道:“王后真會掃興?!?/br> 畫溪窘得脖頸都是紅的。 “把披風穿上?!本爸倏粗?,淡淡道。 畫溪說:“我還有些熱?!?/br> 景仲卻不由分說,從她手里拿過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手臂向前一伸,將人摟入懷里,系著她胸前的絳帶。 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耳畔,畫溪偏過頭,看到另有幾人登上鼓樓。 “有人來了?!碑嬒p輕推了下景仲,示意他松開自己。 豈知這人非但沒有松開她,反是將人摟得越緊:“怕什么,你我是夫妻?!?/br> 他朝那幾人掃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又不是出來偷晴的姘頭?!?/br> 這都說的什么話!畫溪惱得臉都紅了。 景仲卻什么也不管,慢悠悠地給她系好披風的絳帶,又慢悠悠地牽著她下了鼓樓。 車夫牽著馬車停在城墻下,見他倆下來,忙撐著傘去接。 景仲接過傘,舉在畫溪頭頂,往車上去了。 他們上了馬車。 車夫還沒來得及催動馬匹,忽然來了個人,壓下聲音在車外道:“王上?!?/br> 景仲抬了抬眉,隔著車簾“嗯”了聲。 侍衛知道那是讓他說的意思,他猶豫了下,道:“可否請王上借一步說話?!?/br> 景仲抬頭,看了眼畫溪。畫溪亦望著他,四目相對的剎那,畫溪不知為何,心底竟有隱隱的不安。 “等我一會兒?!本爸賹Ξ嬒f了聲,便躬身出了馬車。 畫溪打起簾子,見景仲走到侍衛面前,那侍衛又往馬車這邊望了一眼,復又和景仲往前走了兩步,然后才湊近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冬日的風甚是冷清,四周樹葉撲簌簌地顫抖,晚風拂起了她鬢角的碎發。 畫溪心里突突直跳,只覺不好。 沒多久,景仲回來了。 他掀起車簾的時候,涼氣透了進來,畫溪后背沒來由一涼。 不知怎么的,腦子里就閃過柏之珩的臉,她總覺得剛才侍衛稟報的事情和他有關。 柏之珩。 畫溪一愣,想起了下午自己同他說的話,立馬朝景仲望去。 他臉上沒什么特別的神色,不能說明有事,也不能說明無事。 畢竟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臉色說明不了什么。 “王上?”畫溪小聲地喊他,聲音都是帶著些微顫抖。 景仲微微掀起眼皮子,朝她投來一瞥。 他瞥了畫溪一眼,心臟驟跌,鈍痛,就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回王上,我們已經找到了柏之珩的蹤跡?!狈讲拍鞘绦l對他說:“今下午他去了望江冰封那邊,還……見了王后?!?/br> 他去買花的短短那會兒,她去見了柏之珩。 畫溪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畫溪柔聲問。 這人沒有心。 她的心要么留在了大邯,要么給了柏之珩。 男人起身,“啪”地一聲坐到了她的旁邊。 畫溪一愣,美眸瞪圓。 旋即,景仲便將懷抵在了包廂的墻壁上,深深淺淺地吻了起來。 李蠻蠻,你怎么就沒有心呢? 你的心呢? 景仲用的力氣不小,畫溪被他牢牢桎梏著,根本逃不開,四周皆被他身上的氣息所包圍。 即便是闔上了門窗,外面車輪的轔轔聲、路人的腳步聲、馬蹄聲、鳥叫聲,仍是不絕于耳。 男人喉結滾動,他的手慢慢撫摸到她的脖子上。一點一點收攏,他極力地克制著自己的力氣,須臾,他松開了她的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腰,將人狠狠揉進自己懷里。 恨不能將她摁進自己身體里。 此刻的畫溪,就像是一條繃緊的弦,稍一撥弄,便會斷了。她覺著自己呼吸都緊促了起來,張著嘴,卻沒有空氣透進來。 景仲卡在她脖子上的手好似在不斷用力。 不過很快,這侵略性十足的吻,就變成了輾轉廝磨的親吻。 他的手,也漸漸沒了方才的氣力。 景仲抵著畫溪的唇,啞著嗓子道:“李蠻蠻,把眼睛閉上?!?/br> 畫溪的手碰觸到了景仲身上的隱秘之地。 不是沒有見過景仲興致昂揚的模樣,也不是沒有見識過景仲折磨人的功夫。 她知道景仲的意思,但是她哪敢閉眼睛,閉了眼,不就意味著…… 這是什么地方?馬車上,外頭還有車夫。 她下意識雙手環在自己的胸前,用手抵著景仲的胸膛,“王上,不……不行,” 嚇得太厲害,聲音都是顫抖著的,比山間泉水的細流,還要更顫一些。 景仲低頭看了看杵在自己胸膛的拳頭,十分牽強地硬擠出了一抹笑。 畫溪。 他真的就那么好? 饒是過了大半年,還是放不下他?那當初離開柔丹,為何不去尋他? 景仲用雙指正過畫溪的下巴,微抬,看著她微微顫抖,殷紅剔透的唇,她手指無力地捏著衣襟,亦是在隱隱顫抖。 景仲自小就是碰著鐵板過來的。 卻沒想到有生之年竟會在這種事情上碰鐵板,就像現在。 他倏然發現,自己并非外人所傳的那般,心中除了征戰便是征戰。 他心中還有李蠻蠻。 哪怕他極力說服著自己,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也仍是無法忘掉,曾幾何時,面前這個人真的想撇下柔丹的一切隨那個大邯人遠去。 撇下自己。 這世上,根本沒有哪個男人能做到心平氣地面對這一切。 景仲深吸了一口氣,斂了目光,怕自己弄傷她,驟然松了手。 “無事了,回去吧?!?/br> 此刻,男人的雙眼,已辨不出喜怒。 畫溪縮在馬車的一角,看著景仲忽然平靜下去,內心漣漪不斷。 他怎么會突然……突然…… 她攏了攏頭發,不敢再抬頭看他,默默地低著頭,沉默不言。 回行宮的路,還很遠,半晌后,畫溪終是沒忍住,抬起頭看向景仲。 他恰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