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景仲低著頭,捏了捏畫溪的踝骨。 “錯位嚴重,有點疼,忍著?!彼淅涞卣f。 畫溪“嗯”了聲。 景仲指頭捏著錯位的骨頭,剛加氣力,畫溪就痛呼了聲,下意識就要抽回腳。 她腳小小的,細白光滑,不過他巴掌大小,他手指一握,就又收回掌心。 畫溪窘得腳趾緊緊蜷著。 她低下頭小心翼翼看了眼景仲的臉色,又別開眼睛。 “那個小白臉最近沒來找你?”景仲漫不經心地問。 “什么?”畫溪臉頰緋紅,口齒含糊:“什么小白臉?” “還有幾個?”景仲挑眉。 畫溪擺擺手:“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br> 景仲蹲在她身前,仰起臉看了她片刻。如此膽小柔弱,同他斷了,還能干什么呢? 他唇角微扯,揚起個譏諷的笑,笑她的異想天開,笑她的天真爛漫。 他眉梢動了一下,趁畫溪不注意,手上用力一捏。 畫溪“啊”一聲,只聽踝關節處傳來“咔擦”一聲,骨頭正回去了。 她額角疼出細汗。 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一樣隱隱顫抖。 景仲問:“疼嗎?” 她眉心緊緊皺著,聲音軟糯:“疼?!?/br> 景仲嫌棄地把手放進銅盆,拿一塊香夷反復搓手,嗓音沉沉地:“活該?!?/br> 語氣不善。 畫溪自知理虧,并不著急分辨,只垂著頭,細若蚊吶地說:“多謝王上?!?/br> 景仲冷嗤一聲:“孤受不起?!?/br> 說罷,扯了扯衣袍,大步走了。 身影如同一道影魅,一閃就不見了。 桃青打了熱水,飛快跑來,一進房門,只見畫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她跑過去:“jiejie,王上他……” 畫溪抬起腳,揉了揉腳踝。疼痛感慢慢散去,只余一陣被他揉捏過的酥麻,她搖搖頭:“無事,今日在路上遇到趙三順了,幸虧王上經過,出手相助?!?/br> 桃青后怕,趙三順是地痞流氓,景仲是雷霆霹靂。 一個個,沒一個好惹的。 “王上現在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真的不追究咱們逃出王宮了嗎?”桃青愁得眼底堆著nongnong的愁緒。 畫溪搖搖頭,她哪里看得穿景仲的心思。 桃青看著她臉上的疲憊,不再說別的了,道:“你累了吧?我已經燒好了水,先去沐浴吧?!?/br> 奔波了大半天,又被趙三順那么一嚇,身上背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水,衣衫濕噠噠地貼在肌膚上,的確不怎么舒服。她點了點頭。 腳還沒好利索,她一瘸一拐走到凈室,褪下衣裙,赤足踏入水中。 泡在溫熱的水中,一日的疲倦才散去些許。 滿室水汽氤氳,她低頭看了眼肩膀。方才景仲是拎著她回來的,看上去粗魯,實際上他沒怎么用勁,肩膀上只留下幾道淺淺的紅色指痕。 她靠在浴池的壁上,舒服地閉上眼睛。 遙記得當年在大邯,那會兒她是龍洢云身旁最得寵愛的大宮女,照顧她的起居。有一日選了不合她心意的鞋,她氣得一巴掌呼過來。 那幾道指痕都比如今她肩上的指痕更深。 現在一回想起來,那些日子就像夢一樣。 想到這,畫溪嘆了一口氣。 那個傳言中如魔如鬼的暴君,卻是一直護著她的人。 * 日暮將至,景仲坐在葉宅最高的觀景閣上,右臂□□,扎了不少細密的銀針,在暮光下顯得有幾分可怖。 有懷小跑著跑了上來,這幾日這位爺連大門都沒出過,他心中不禁泛起疑惑。 他怎么不去爬王后家的墻了? “滾過來,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景仲眼睛都沒睜,躺在一張躺椅上,腳翹在腳蹬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搖椅。 有懷跑上來,搓了搓手,訕訕笑道:“公子,外頭有情況?!?/br> 景仲雙眉一蹙:“嗯?” “這幾日我發現有人在咱們府前,鬼鬼祟祟徘徊,都好幾天了?!庇袘颜f道。 “什么人?查了嗎?” “查了?!庇袘颜f:“叫什么趙三順,是本地有名的土霸王,聽說他舅舅還是叔父在江丘王宮里當差,背后有幾分背景。只是不知道咱們怎么惹了他,這幾天他都派人盯著。我不敢擅自處置,所以來請你拿個主意定奪?!?/br> 景仲翹著腳,問:“他們想怎么樣?” 有懷道:“我聽他們議論,說是趙三順打算燒了咱們的宅子?!?/br> “燒宅子?”景仲喃喃。 有懷點頭:“我尋思著咱們也沒得罪他,怎么出手這么狠戾?公子,是不是要我帶人先給他們一點教訓?” 景仲搖開扇子,又慢慢悠悠收了起來,突然有了主意,他唇角笑意一綻,道:“不用。讓他們燒,開了門讓他們進來燒?!?/br> 頓了頓,又說:“去千絲莊傳話,就說明日我要親自見李蠻蠻,地點他們安排?!?/br> 有懷一頭霧水,哪有開門讓人來燒房子的? 王上不會是被王后氣糊涂了吧? 他小心翼翼覷了景仲一眼,見他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敢再給他添堵,忙點頭答應了。 * 景仲沒有撤銷訂單,那件荒唐的祭禮衣服還是要繼續繡的。 畫溪在屋里忙碌著,苗兒在旁邊幫忙穿針引線,忽然聽到外面有敲門聲。 苗兒放下手中的絲線,“騰”的站起來跑去開門,來的是千絲莊的伙計。 傳了話,人就又走了。 苗兒回到屋里,喝了口水,對畫溪說:“李jiejie,莊上來人了,好像是說葉公子對繡作有新的要求,要你明日去一趟?!?/br> 畫溪心頭一緊:“去葉府嗎?” 苗兒搖頭:“東家說是讓你去莊里?!?/br> “好,我知道了?!碑嬒乩C架前,繼續低頭手里的活。 實際上心里卻亂如泥淖。 這個時候景仲突然找她做什么? 是夜風輕云淡,畫溪一夜輾轉難眠,翌日一早,熹微的晨光從窗欞照進來,映在她眼皮上,喚醒沉睡中的人。 她起來換了衣裳,收拾妥當,又做了一會兒事,便到了同景仲約定的時間。 到了千絲莊,姜老板迎出來:“李姑娘來了?葉公子馬上就到,你先坐坐?!?/br> 畫溪在會客廳坐下。 廳室正對姜懷澤的茶室。 里面空空如也。 自從上次那件事后,她已經快二十天沒有見過姜懷澤。 他到府上去過幾次,每回畫溪都讓苗兒尋理由打發了他。 景仲并非有雅量的人,他能饒姜懷澤一次,不代表他能忍兩次。 再同他來往,只會害了他。 沒等一會兒,景仲就來了。姜老板親自引他進來的,畫溪忙站起來,小心翼翼迎上去,喊了聲:“葉公子?!?/br> 頭低著,不敢看他。 景仲淡淡“嗯”了聲,就徑直走進內侍,往椅子上一坐:“那批貨,我改主意了?!?/br> 姜老板聞言,訕訕:“葉公子的意思是?” 景仲端起幾上的茶盞,小小的啜了一口,說:“最近我新得了一批金絲銀線,質地上乘,想著用那種線為亡妻做祭禮上的祭品,方有排面?!?/br> 他目光朝畫溪一掃,語調拖得長長的:“李姑娘覺得呢?” 畫溪頭皮發麻,他這話一出,不禁讓畫溪嘗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 “是?!碑嬒仓^皮點頭。 景仲看著她這幅樣子,胸口的悶火不由消了大半。 “已經繡了的就不必改了,余下的部分都用新的線來繡。明日我就差人將東西送到李姑娘府上?!本爸偈桦x地說,態度冷漠得仿佛他們從來都不認識一樣。 畫溪一一答應,景仲又取來底稿,跟她重新商量換線的事情。 三人正商量著,有懷急匆匆跑來,因為跑得太急,氣都喘不過來:“公子,不好了?!?/br> 他如此神色匆匆,畫溪驚得眼睛都圓了。 景仲身邊的人,自有一種處驚不亂的本領。 他這么著急是不是真的遇上什么事了? “何事?”景仲放下手中的畫軸,目光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