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屋里炭火冒著熱氣,暖意熏人,熏得人睡意沉沉。 她身子軟軟地伏在榻邊,沒多久也睡著了。 還做了個很可怕的夢。 夢見了那群心懷不軌的黑衣人,他們圍著她,要把她帶走。但一眨眼的功夫過后,他們的人頭就落地了。滿地滾動的人頭朝她滾過去,沒了腦袋的尸體沒有倒下,也向她走過去。淌出來的血流成了一條河,漸漸漫過她的腳、還有她的腰。腥臭的血腥味兒和尸臭味兒熏得她惡心,她驚恐地亂喊亂叫,拔腿就要跑。但一個人頭咬住了她的腳背,她跑不掉。越來越多的人頭涌了過來,狠狠地啃咬她的血rou之軀。 那些尸體也沖過來,伸出手去恰她的脖子。她被迫張開嘴呼救,而不斷漫上來的血流涌進了她的嘴里。 她大聲哭喊求救,眼淚淌個不停。 景仲服解藥后,身體很虛弱。他中毒已久,解藥和體內的毒相克,過程痛苦,自不必說。他睡得正好,被畫溪睡夢中的啜泣吵醒。他睜開眼看著身邊伏在床沿上的人,頭埋在臂內,雙肩聳動。 他揉了揉眉心,這個蠢東西膽子小,白天看到死人,晚上竟然嚇哭了。 他聽到她口中念念叨叨,像在說什么,偏過頭,湊近一聽。原來在哭著喊娘。 她哭得甕聲甕氣,縮成一團,軟噠噠地喊著“娘”。 聲音含糊不清,但不難聽出她的委屈。 想娘了啊。 畫溪口中的囈語頓了頓,片刻后又開始嘀嘀咕咕。這回喊得比上次清晰了,她喊的是:“好哥哥?!?/br> 景仲嘴角彎了彎,偏過頭打量畫溪。她太瘦了,小臉只有巴掌大小,柔軟濃密的長發披散下來,掩去大半,發絲墨云般散開,鋪陳在榻上。露出的側臉和脖頸白勝春雪。淚珠兒滑過臉側,滾到榻上,那片褥子都濕了。 那聲“好哥哥”喊得軟軟糯糯,景仲心情甚好,他探出冰冷的右手,撩開她的長發,順著往她后頸摸了摸。 畫溪受涼,貓兒一樣縮了縮身子。 景仲用力捏了下她的后頸,疼痛使她眉頭輕輕皺了皺。但很快,就又舒展開來,身子蜷了蜷,平靜睡了。 景仲撐起身子,下床彎腰把她抱上床。太瘦了,摟在懷里骨頭都硌手。 * 次日雪勢比前日還大,宮門外的雪快漫過踝骨。畫溪早早吩咐下去了,寢殿這邊留幾個得力的人伺候,其余人無事不必到處行走,以免發生意外。 九尺臺的行宮靜悄悄的。 下午左琛從邊關回來,有事稟報。 景仲出門前,畫溪幫他穿戴,衣裳穿好,她又把手爐塞他手里。景仲身子現在太虛弱了。他抬起眼睛掃了她一眼,畫溪知道他不喜這些保暖的東西,眨眨眼說:“王上,你身子不好,仔細保養吧。我……” 眼睛眨巴眨巴,小嘴一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罷了罷了,景仲目光移向別處。 畫溪悄悄抿了抿唇,試探性的看了看他的臉色。手就不老實,一點點往枕下摸索去。 景仲眼角的余光掃到她的小動作,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他有這么嚇人嗎? 畫溪見他沒有阻止,立馬從枕下抽出圍脖,抖著手圍到他脖子上。 景仲不耐煩道:“快點?!?/br> 畫溪眼睛彎了下,唇角綻出笑意。 白狐毛柔軟,景仲倒也忍了,一言不發任由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女人啊,就是麻煩。 收拾妥當,溫青就推著景仲去書房了。 畫溪歪著頭,從窗戶往外看,看著他在雪地里的背影圓滾滾的,在大雪翻飛的天地里,玄色的衣袍翻飛,地上留下長串輪椅轍印。 景仲去書房接見,畫溪和桃青則在寢殿圍著火爐做做針線。桃青嘴饞,在爐子里埋了一小把栗子,沒多久就焙出香味兒,香甜撲鼻。畫溪讓侍衛用帕子包了,送些過去給景克寒解饞。 孩子年紀小,愛吃這些。 過了一會兒,侍衛回來,說景克寒不見了,烏云珠這會兒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正到處找人。 畫溪聞言,針線也不做了,洗凈掏栗子的手,喊桃青給她穿好披風,過去看看。 圍爐把臉烤得紅彤彤的,一走出殿門,雪風裹著雪霰子吹過來,她忍不住哆嗦了兩下,直往回縮脖子。 烏云珠急得快哭了,看到畫溪就迎了過去行禮:“娘娘?!?/br> 畫溪堪堪扶住她的手臂,問:“人尋著了嗎?” 烏云珠搖頭:“剛才他說困了,我服侍他睡下。因他早上說下午想喝馬奶茶,我就去小廚房給他熬馬奶茶去了。左右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回來的時候門口守著的人和他都不見了?!?/br> 她把附近找遍了,人還是不見蹤影。偏偏景仲在接見左琛,不得空,她不敢貿然打擾。 “別急?!碑嬒牧伺乃氖?,道:“克寒貪玩兒,說不定方才醒了。自己領著侍衛出去玩兒去了,身邊還跟著人,走不丟。他一向貪玩,好捉弄人,指不定這會兒正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看你著急上火呢?!?/br> 頓了下,她又說:“你別擔心,我幫你找找?!?/br> 她把寢殿外的侍衛召來,編成四組,讓他們沿著四個方向尋找景克寒的下落。 烏云珠既感激,又擔憂:“那些都是王上留下來保護娘娘的……” 畫溪淺淺地笑:“無礙,人人都知道王上近來在這兒,誰還敢來造次不成?晚些時候找到人了,你給我來個信?!?/br> 說完,她和桃青又回了寢殿。 桃青解了她的披風掛在衣架上,撥了撥圍爐里的炭火,新埋的栗子又熟了,香氣誘人。她剝了兩顆,橙黃的栗rou香噴噴的,她放進畫溪嘴里,嘆了口氣說:“上回我聽說世子極其頑劣,王宮里不少人都被他整治過?!?/br> 畫溪心想,我也被他整治過。 想了想,畫溪瞇著眼睛笑吟吟地問她:“咱們桃青聽誰說的呀?你不是不會柔丹話嗎?” “聽廚房的爾詩說的?!碧仪嘈Φ溃骸八龝拙浜唵蔚拇蠛?,說得不怎么利索,比手畫腳我能聽個七七八八?!?/br> 說完,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歪在畫溪身邊,問:“對了,以后咱們若要一直留在柔丹,那我們是不是該學學柔丹話呀” 畫溪愣了一下,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會留在這里,以前她每天都在為自己的生命安全擔心,壓根沒空考慮這個。但現在,景仲好像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 柔丹貴族有習大邯話的習俗,但普及度不高,很多宮人侍衛都不會說。就連溫青這樣的景仲的左膀右臂,大邯話也算不上多好。 總歸不便。 “學?!碑嬒隽藳Q定:“技多不壓身,不管以后咱們留不留在這兒,會柔丹話也不是什么壞事。等回國都了,我就和王上提一聲,讓他幫忙找個先生?!?/br> “誒?!碧仪鄳?,忽的想到什么,問:“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畫溪臉上的笑僵了僵,她哪有什么打算呀。不過走一步看一步罷了。她見桃青皺著小臉,剝了粒栗子塞進她嘴里,笑道:“哪有咱們做打算的份呀?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你愁什么?我比你高一寸,天塌下來還有我幫你頂著呢。吃你的栗子吧?!?/br>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畫溪以為是景克寒那邊的人過來回話了,急忙推桃青起身去看。 門剛打開,一陣雪風灌了進來。 “人找到了嗎?”畫溪柔聲問道。 桃青剛側過身,就看到那幾個穿著侍衛衣服的人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朝畫溪的方向奔了過去。 “你們是什么人?竟敢沖撞王后!” 桃青迅速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立馬沖到畫溪身前,將她擋在身后。 那幾個人看上去訓練有素,其中兩個一左一右架著畫溪的胳膊,另外兩個擋著桃青,在她企圖再度沖上前的時候,一把蜘蛛她,扯過屋子里掛著的簾幔,反手把桃青捆在床頭,嘴里緊緊塞了一塊布。 捆了桃青,他們片刻也未停留,捂著畫溪的嘴,迅速逃離出寢殿。 殿外雪風撲朔,一出去又有幾人給她裹上厚厚的羊毛氈,然后塞進一個圓筒里。 畫溪口中嗚咽有聲,但她的聲音被車輪陷進雪地發出的嘎吱聲淹沒。 大雪仍盛,風聲嗚咽,很快飄落的雪花就把車轍印掩蓋殆盡。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凌晨12點就要入v啦,接下來三章留言都有紅包贈送,小天使們大膽地訂閱評論起來吧! 卑微小姜,在線求個作者收藏! 更多精彩腦洞,歡迎點進作者專欄看預收~ 咪啾! 【————預收文《嬌靨》求收藏————】 宋二爺那雙手持的是千斤刃,沾的是萬人血。 人人都忌憚他,避猶不及。 直到有一天,有人發現蠻蠻把他堵在假山后。 女孩兒哭得梨花帶雨:疼不疼? 他揩著女孩兒臉頰的淚,聲音溫柔得出奇:不疼,別哭。 宋二爺的手沾了女兒淚,化作繞指柔,捧了她一生。 別人都怕宋二爺,蠻蠻愛他。 因為她死過一回,做了三年阿飄,看著密友登堂入室,上了她的床,睡了她的郎。 事后,他們得意洋洋地炫耀如何借她外祖家的勢,又如何在她飯食里下了相克的藥。 她還看到生前避猶不及的宋家表叔紅著眼逼負心郎給她償命。 【————新文《美人恩》求收藏————】 戚柳做了十五年名門貴女,嬌氣得不像話,柔軟得不像話。 一朝為君王猜忌,家破人亡,她才嘗到人間炎涼——未婚夫另娶美嬌娥,閨蜜痛打落水狗…… 而這時,只有一人撐著傘走到她面前,為她擋開風雨。 她仰頭一看,原來是左相顧衡。 世人都說顧衡陰險狠毒,是她爹的死對頭。 但戚柳一直記得第一次見他,他把自己從墻頭抱下時小心翼翼的動作。 她學著八年前的樣子,仰起臉,柔柔地喊他:叔叔,幫我。 那些踐踏過她的人等著伺機再踩一腳,他們等啊等,等到最后,那個天真嬌氣的女孩兒踩著他們匍匐于地的軀體,登上他們難以企及的地方。 而那個傳聞中陰狠毒辣的男人護在她身側,手中是她,眼中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