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征程
林普晴知道沈葆楨一直為林義哲因被參劾“私通法酋”被罰十年不得參加科考而痛心疾首,這一次得知林義哲被賜進士出身,又有洪鈞這樣的“清流名士”結交,怎能不讓他喜出望外呢! 沈葆楨起身,帶著林普晴來到了后堂,請出岳父林則徐的畫像,在畫像前焚香跪拜起來。 “……鯤宇學貫中西,勇于任事,與船政各員戮力同心,一心只為國家計,功名利祿,在所不惜……今為朝廷任命出法使臣,賜進士出身,持節萬里,先公得知林門有后若此,當含笑九泉……” 沈葆楨說到動情處,忍不住淚流滿面。 差不多與此同時,在船政墓園,船政第一位歿于任上的提調周開錫的墳墓前,洪鈞正在頌讀著自己給周開錫寫的祭文。 “……臺風來襲,公終日立泥淖中,岸甫出水勢尚動搖,即率先屹立壩頭,……公隨時與船政員匠營弁講求治策,于二三將生未生,無不預謀而立,船政功成,燦然可觀。然其深意,不惟節省經費己也,將以船政為國之永計,慨然有當世之志。惜未竟其施而殉也?!K吳洪鈞頓首拜撰?!?/br> 洪鈞念完親筆寫的這篇情真意切的祭文,神情甚是哀戚。 “陶士兄的這篇祭文寫的好!我看不如將此文交于石匠,刻碑立于此處,以為后世紀念?!绷至x哲建議道。 “好,如此可使后來之人見之,知船政創立之不易?!焙殁x欣然表示同意。林義哲立刻安排人錄下祭文,交與石匠,即日開工刻碑,立于園中。 離了船政墓園,洪鈞在林義哲的陪同下前往沈葆楨府上拜謁,沈葆楨十分高興,設宴款待洪鈞,并請船政提調夏獻綸、吳仲翔等人作陪。一時間賓主盡歡。 當林義哲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都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林義哲看到陳婉和彩玥誰都沒睡,都在等著他,不由得一陣痛惜。 “孩子有時候鬧,反正睡得也晚,不如等你回來……”陳婉看了一眼小睡床里的兒子林冠臣,嘴角現出一絲安祥恬靜的微笑。 她回過頭來看著他,“明天就走嗎……” “是啊……” “這么急啊……” “朝廷使命,不能耽擱,再說,很多人盯著呢?!?/br> “哦……” “本來也想帶你們出去看看的,可是朝廷不讓帶女眷……” “不要緊,再說,家里姑父姑母還得有人照顧啊……” “是??!姑父姑媽年歲大了,身體又不好,家里頭,全靠你了?!?/br> “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和彩玥呢……” 林義哲看著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的陳婉,突然沖動地將她摟在了懷里。 “哎呀!……輕一點兒……”陳婉輕叫了起來。 “怎么了?” “這里……有……”陳婉神情忸怩的指了指自己鼓脹的胸口,“脹……會……擠出來的……” 林義哲一下子明白了過來,不由得嘿嘿一笑。 “那我來幫你松快一下吧?!绷至x哲攬住了她的腰,先給了她一個長長的深深的吻。 彩玥看著他們夫妻親熱的樣子,臉上不由得一紅。 雖然已經被林義哲收房了的她也曾不止一次的被林義哲這樣的摟過吻過,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她還是忍不住臉上發燒,心里砰砰直跳。她不由自主的輕咳了一聲,轉過了頭。 林義哲這才意識到了她的存在,他轉頭看著她,又看了看陳婉,心中突然一動。 “彩玥,過來。在那呆著干嘛?”林義哲呵呵一笑,對她說道。 “老爺?……”彩玥一愣。 “明兒個老爺就出洋了,沒個一年半載回不來,今兒晚上老爺我就鞠躬盡瘁了,來一回雨露均沾。你還不快過來?” “老爺是想……”彩玥看到他的一只手緊摟著陳婉,另一只手則伸向自己做擁抱狀,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一時間滿面紅霞,垂下了頭。 陳婉這時也明白了過來,也是嬌羞滿面。 “快點!過來!怎么,我的話你不聽么?”林義哲拿出了老爺派頭,喝了一聲。 彩玥低頭邁著小步走了過來,林義哲一把摟住了她,也給了她一個長吻,然后便扶著她們,上了架子床…… 微風吹動,燭焰微搖,映出幔帳后面顛鸞倒鳳的男女身影。 幼小的林冠臣似乎被什么聲音驚醒了,他躺在小兒床上,轉過頭,透過圍欄的空隙,眨著瓦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父親在母親胸前吸吮著的影子…… 第二天天明,林義哲早早地來到了碼頭,沈葆楨和夏獻綸率船政全體官員來給林義哲和洪鈞及日意格率領的第一批留法幼童送行。林義哲看著站在面前的30名留法幼童,心中一時間感慨萬端。 在原來的歷史時空中,這批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批官派留學生,應該是明年的1872年向美國派出,而因為自己的關系,這個日期被提前了將近一年,留學的國家,也由美國變成了法國。 1870年“天津教案”后,林義哲便大膽提出了他的“留學教育計劃”。對此,曾國藩非常贊同,并立即與李鴻章聯合上奏清廷。二人在奏折中提出:“由政府選派穎秀青年,送之出洋留學”,得到了清廷的批準,并在上海成立了“總理幼童出洋肄業所”,由曾國藩的幕僚容閎、陳蘭彬和日意格等人負責此事。英法美等國駐華公使在得知這一消息后,也紛紛表示愿意接受中國留學生。 在選擇留學國上,清廷頗花費了一番心思,在林義哲的建議下,最終選擇了和中國“政體相近”的法國,而不是英國和美國。 根據當下的切實需要,這第一批留學生主要學習科技、工程等辦理洋務急需的學科??紤]到語言問題,最終決定選10歲到16歲的幼童出國。 按照計劃,首期留法幼童名額為120名。從1871年起每年派30名,至1874年派完,預計留學時間15年,經費一律由朝廷支付。盡管待遇優厚,但在招生時卻仍然應者寥寥,讓容閎等人著實費了不少腦筋。 在這個時代,國人多視出國留學為畏途,尤其是法國,距離中國萬里之遙。在當時的中國人心目中,都認為那里是“蠻夷之邦”,可能是因為圓明園那把大火的關系,甚至有謠言說法國人會把中國人的皮剝下,“安在狗身上”。而且把這些十來歲的幼童送出國,一別15年,還要家長簽字畫押,這更讓父母們難以接受。保證書一般是這樣寫的:“茲有子某某,情愿送赴船政局帶往法蘭西國肄業學習技藝,回來之日聽從差遣,不得在國外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眱叭灰患堎u身文書。盡管容閎使出了全身解數,還是招不齊。無奈之下,容閎只好返回老家動員鄉親們報名,同時在附近縣市活動,結果還是沒招滿。后來他到香港招了幾名,才勉強湊夠數。 現在第一批幼童共30人,3名為江蘇人,安徽、山東、福建各1人外,其余的全部是廣東人。在招齊人之后,他們先被送往船政學堂學習,這一次林義哲出使法國,幼童們便隨他同艦前往。 看著這些面色黑瘦一臉怯生生之意的孩子們,林義哲知道,中國的未來,便寄托在這些孩子們身上。 而原來歷史上留美幼童的慘淡結局,他絕不允許重現! 餞行宴畢,所有的留法幼童全部上船,“威遠”艦也已補給完畢,林義哲洪鈞依依不舍的告別沈葆楨等船政官員后,上船啟程。 “威遠”艦汽笛長鳴,駛向港外,林義哲憑欄遠眺,突然看見了在遠處的江岸邊抱著孩子的陳婉和彩玥的身影,身子不由得一震。 陳婉和彩玥也看到了林義哲,不約而同的向他揮舞著手帕,林義哲看到她們懷中的孩子也跟著她們一起,揮動著稚嫩的小手,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他努力抑制著眼角的淚水,死死的盯著妻兒所在的方向,直到“威遠”艦漸漸駛遠,她們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為止。 林義哲深吸了一口略帶咸味的海風,望著碧藍的海天一色,張開了雙臂。 新的征程,已經開始! 船艙里,洪鈞揮筆記下了日記:“……今日離閩赴法,同船者留法幼童三十人,粵省人居多,蓋該省風氣之先,優于內地……黎明開行,辰刻出馬尾,在船艙遠望,但見煙水茫茫,渺無涯矣,海天空闊之中,唯見帆檣沙鳥數點而矣……行至海中,舟甚蕩,從者若半嘔吐,余亦覺不適……” 當遠在北京的李鴻藻得知洪鈞在福州停留的洪鈞前往拜謁周開錫的墳墓并刻碑記銘后,沉默了半晌,雖然他認為,這應該是洪鈞出于對同僚的同情悲憫心使然才去的,但他的心中還是隱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分割線———— 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