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欲
溫久并不討厭聞新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溫久就覺得這個學弟很招人喜歡,他就像是你肚子里的蛔蟲,知道你想聽什么,不想聽什么,說多少既會讓你有興趣卻不會覺得他聒噪。 這樣的人是很難讓人討厭的。 飯菜還沒上桌,房間卻安靜的讓人有些尷尬,當然溫久沒覺得尷尬,他反而覺得安安靜靜的挺好,如果能夠快點吃完與虛云單獨相處,就更好了。 聞新野對言青的好感□□而直接,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求偶的氣息,這樣的雄性看起來其實很有魅力,這讓溫久的表情更加玩味起來。 “學長,”聞新野眼神清澈,在燈光的映照下亮的嚇人,“你好像心情不好,下午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言青尚未作出反應,白乾的目光立刻飛了過來,厚厚的鏡片擋在他眼中的情緒,看起來竟然有一絲冷漠,白乾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直接發表意見,接下來他抬手放在言青額頭上,說:“還有點兒燙,外面天氣這么冷,我們還是改天再約吧?聞學弟?” 言青微微偏頭,白乾很自然放下手,沖聞新野溫和的笑了笑。 聞新野砸吧一下舌頭,發出輕輕的“嘖”,很輕,起碼坐在他旁邊的唐紂就沒聽見。 白乾不知道聽沒聽見,反正他看起來沒什么反應,將言青面前的茶杯拿走,重新拿了一個杯子給他添了一杯新的熱茶,并且直接放在言青的手邊。 言青余光撇了白乾一眼,沒動。 白乾前說:“溫度合適?!?/br> 言青皺了皺眉,最后還是拿起來喝了。 聞新野扯了扯嘴唇,笑的有些奇怪,很快,就聽他說:“原來學長身體不舒服,都是我的錯,學長悶不悶,我給你講個故事解悶吧?!?/br> 言青聞言挑眉,“什么故事?!?/br> 溫新野說:“有趣的故事?!?/br> “如何有趣?!?/br> “講的是一個和尚破戒的故事,我覺得挺有趣的,不知道學長感不感興趣,”溫新野說。 言青臉色變了幾變,冷硬道:“如果這和尚結局很慘,你可以說下去?!?/br> 聞新野笑笑,“破戒的和尚,結局當然好不了啊?!?/br> 言青微擰眉,像是在掙扎要不要聽,這時溫久卻冷不丁說道:“可是發生在金山,和兩條蛇有關?!?/br> 聞新野驚訝的看著溫久,說:“溫久學長也聽過這個故事?” 溫久說:“方才渡舟時,船家介紹過?!?/br> “哦,我這個故事與他們講的不太一樣,”聞新野說,“是金山上一位有名的廟祝講給我聽的?!?/br> 言午最愛聽故事,但他聽到剛剛溫久說故事里還有兩條蛇,頓時不干了,“吃飯就吃飯,講什么故事!我最討厭蛇了,你別跟我添堵!” 聞新野有些意外,想了想解釋說:“蛇妖與蛇區別很大的,她們有人性?!?/br> 言午臉冷了下來,“蛇還有什么人性?你沒被咬過,你當然不知道它們有多恐怖?!?/br> “小午,”言青忽然開口,“你替我去外面買包煙來?!?/br> 言午愣了一下,他哥從來沒叫他跑過腿,言午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起身出去了。 “說吧,再賣關子你就不用說了,”言青冰冷的說。 聞新野插科打諢的態度一下就變了,說:“這個和尚的法號叫吾欲,名字很怪,但人卻是個好人,佛法高深,據說連主持都很尊重他,吾欲喜歡出門化齋,其實大家都清楚他就想找個借口下山,幫助有需要的人,他最常說的兩句話就是‘苦海無邊,渡人即渡己’‘青燈伴讀,不如人間濟世’” 言青聽見這一句話,表情有片刻失神。 聞新野笑著說:“我舅舅.....也就是給我將這個故事的廟祝,他總說吾欲比起做高僧,更適合當醫生?!?/br> “你舅舅很崇拜他吧,”虛云說。 “可不是嗎,我舅舅常說紅顏禍水,這輩子都沒娶老婆,估計就是入戲太深,覺得女人太可怕了?!?/br> “那你呢,你覺得女人好不好?”白乾把眼睛取了下來,正擦拭鏡片,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問這句話的時候也很隨意,不知情的人很難聽出其中的鋒機。 聞新野沉默了一陣才說:“我覺得女孩子很可愛,但我喜歡男人?!?/br> 白乾對這個回答并不意外,意有所指的說:“喜好的個人的事,有喜歡的人是好事,但僅憑自己喜歡就去偷去搶那份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結局并不比破戒的和尚好上多少,你覺得呢?” 聞新野這次回答的很快,“東西屬于誰,不到最后誰知道呢?” 白乾帶上眼鏡,終于看向聞新野,擦拭干凈的鏡片反射星點冰冷的光,他頓了頓,說:“你說的有道理?!?/br> “有道理,”白乾重復了一遍。 言青微微蹙眉臉色有些難看,另一邊聞新野被白乾認可了,表情反而更加嚴肅了。 虛云聽著都老尷尬了,他咳嗽了一聲,道:“小.......兄弟,我想言午應該快回來了?!?/br> 聞新野是聰明人,一聽便聽出話里的言外之意,他沒再耽誤,繼續講起來。 這吾欲和尚云游四海,一路降妖除魔,積累不少功德,他天生一顆赤子佛心,心有眾生,眾生平等,除妖除惡,幫人也幫妖,此后修為一路突飛猛進,慢慢的修出了佛身。 有佛心已難得,修出佛身更加難上加難,此后吾欲滿打滿算也是一位半佛了,只差臨時飛升這一點契機,有了契機,便可立地成佛。 飛升在即,吾欲多少參透了一些天機,根據指引,來到金山,發現這里果然非常古怪,里里外外籠罩著兩股力量,一為妖氣,另一竟為龍氣。 二者本身相差十萬八千里,妖與龍,一為愚昧畜生,一為祥瑞神獸,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更別提一塊享用痛一塊地盤。 這畜生要是妖,得是妖王級別。 吾欲認為事有蹊蹺,事關飛升肯定小不了,他隱身于金山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寺廟,偷偷的觀察這個小鎮。 這個小鎮上有很多化成人形的妖,,混入人群中和人一起生活,與人無異,吾欲這一路來見過不少這樣的,但這個小鎮的妖居然比一個山頭的都多,基本上一大窩都在這兒了。 這種情況吾欲從沒見過,不是沒見過這么多妖,他曾遇到過好幾個妖城,既村民人被妖怪吃掉后,在由妖化成他的模樣頂替,最后滿城的人變成妖,他們喬裝打扮,專吃路過的客人。 可金山卻不一樣,這里的妖不吃人,反而和人類處的很好,他在這里觀察了許久,發現此地的妖修不在少數,而且都很守規矩。 既然有妖守規矩,就說明有大妖在此地定下一套規矩。 吾欲想,如果找到這只大妖,說不定飛升的契機就找到了。 尋找很長一段時間,竟然沒有抓到一點兒蛛絲馬跡,吾欲不禁對此妖王辦事滴水不漏的道行有些刮目相看。 找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馬月,既然如此,只好讓它找上門來,吾欲取出一顆之前伏誅的大妖內丹,以佛力激發起妖力。 果然自己的底盤來了一只“大妖”,背后的妖王果然藏不住了。 吾欲做好萬全準備,等待妖王到來,不論是坐下來好好談談,還是擼起袖子打一場,他都可以接受,卻沒想到,隔日來的卻是一位女子。 一位梳著少女髻,身著碧綠羅裙的貌美女子。 這女子并不是走門進來的,她直接飛落在吾欲的房瓦之上,對披著月色回房的吾欲抬起下巴,驕橫的說:“你這扁毛畜生好生奇怪,幻化什么不好,居然變成一個光頂禿驢,心里變態嗎?” 吾欲:“..........” 他第一次被人,哦不,被妖說自己剃光頭是變態,吾欲想了想,自己的懷里揣的好像是一顆鳥妖的妖丹。 這么想他的確有點變態。 吾欲說:“女施主,深夜造訪不知所謂何事?!?/br> “女施主?”女子嗤笑了一聲,說 :“小畜生,姑奶奶來教你什么是規矩!” 說著她竟是直接化了蛇形,恐怕是想要通過自己威風的本體給吾欲來個下馬威的,蛇妖的本體盤踞在房頂,在月色下危險的拱起蛇頭,一下一下的吐舌頭。 吾欲雙手合十,道:“女施主還是找你老大來吧?!?/br> 說罷,一道金光從吾欲的手心飛出,將蛇妖一下扇飛了。 吾欲是這樣想的,既然這女子是接管小鎮“新來的”學規矩的,想必地位很高,菜是菜了點,應當是妖王身邊的小紅人,說不定還是“內人”,自己此番給她苦頭吃,不日應當就能見到妖王。 畢竟妖這種畜生,都是護短的嘛。 誰料到,第二天站在在房頂的還是這名蛇妖,這回她帶了自己的佩劍,原來他把自己的菜歸結為沒有帶武器。 吾欲心道,還是得讓她認清現實的好,他又把人打飛了。 第三次,第四次...... 吾欲無奈,道:“姑娘,你老大呢?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你打不過我?!?/br> “放你娘的狗屁!”姑娘口吐芬芳。 吾欲再次無奈,“小畜生,要知好歹,這幾日你就留在我這里吧,他總會找過來的?!?/br> 畢竟妖都是護短的嘛,吾欲再次對自己強調。 誰料到沉默的蛇妖,居然有些的恨恨的瞪自己,說:“你還不如殺了我,他才不會來救我?!?/br> 說的怪可憐的,吾欲想,但我不信。 他把小蛇妖鎖了好幾天,開始給她喂吃的她不吃,鬧絕食,也好,餓兩頓就老實了,這兩天可把他這小破屋僅剩的幾件家什給砸沒了。 半月后,小蛇妖開始吃東西的了,并且說他喂的都是什么豬食,一點rou沫都沒有。 吾欲解釋,那是因為我是和尚,我吃素。 蛇妖說,我是妖不吃素,和尚,你怎么能這么自私。 吾欲說:“真不吃?” 蛇妖嫌棄:“豬食都比這好?!?/br> 吾欲說:“好,你等著?!?/br> 蛇妖眼露兇光,媽的大半個月了終于能開葷了,誰想到吾欲給她端來一盆白白綠綠的東西。 蛇妖說:“這是什么?” 吾欲說:“豬食,我剛剛化來的,趁熱吃?!?/br> 蛇妖:“............” “禿驢!你欺我太甚!” 東西又被砸了,吾欲有點犯愁,這都這么久了,那妖王怎么還沒找上門,難道妖王不是太謹慎,而是太慫了嗎? 蛇妖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她冷笑道:“你別做夢了,他不會來的,他忙著陪自己的小郎君呢!” 這句話怨念可不小,吾欲道:“你家主人是雄的嗎?” 蛇妖不上當,說:“想知道?拿rou換?!?/br> 吾欲默默收回手,道:“我去喂豬?!?/br> 蛇妖:“...........” 吾欲解釋,“不能浪費?!?/br> “滾滾滾!” 吾欲喂豬的時候想,這小妖精脾氣好大,真不好養活。 吾欲和蛇妖相處了兩個月,知道了唯一一件事就是蛇妖有名字,叫青瑯。 叫起來就像在叫情郎,吾欲只好叫她小青,還說:“小青,你這名字叫好像男子?!?/br> 青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青瑯說:”和尚,你關我也沒用,我說他不會來就不會來,他知道我在你這里,也知道不會對我怎么樣,這座城,方圓百里都是他的地盤,從你踏入這里起,他便知你的身份,他是不會露面的。 “他怎么可能冒險?!?/br> 吾欲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放了她,誰知道這畜生就是畜生,居然乘他沒有設防,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不太痛,但吾欲還是把她打飛了。 既然找不到契機,說明時候未到,吾欲不強求,在小院子里清修起來,其實他大可跟著青瑯找到妖王,雖然找不找的到還是個問題,畢竟妖王太慫了。吾欲沒有這么做,沒有別的原因,他不想青瑯難做。 養了一段時間,還是有感情的。 蛇果然是冷血動物,吾欲有時候想起青瑯的時候,暗戳戳的罵道,大半年了,居然一次也沒有來看自己! 罵歸罵,當看到青瑯全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院子里的時候,吾欲的心猛地一跳,這下徹底亂了。 原來,這不是他的飛升的機緣,而是他最后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