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曈術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追趕蘇長梅裴尚二人,虛云順著溫久是思路說下去:“單看尸體的完整性,是戰爭造成的可能性極大,這些尸體大都缺胳膊少腿,傷口頗為平整,為利器所致,看其穿著皆為尋常人家,大約是被敵軍攻占,被屠村了?!?/br> 溫久聽后不置可否,說出另一點發現:“這些村民似乎是捕蛇人?!?/br> 他指著旁邊一處尸體的腳踝處,只見裸露墳皮膚上有兩個洞,將手中龍骨朝下,往死者兩邊袖子一挑,露出稍微干凈一些的皮膚,也有幾個褐色的小疤。明眼人一看就是被蛇咬的留下來的傷疤,雖說下地耕種的農民被這些蛇蟲鼠蟻咬傷的可能性極大,但也不會這樣頻繁的被蛇咬,且溫久發現,被蛇咬的多數是男子,女子倒是很少發現有這樣的痕跡。 那么很有可能男子的日常勞作中會經常遇到蛇,雖有可能是因為此地蛇多一些,畢竟玄蟒選擇在此處蛻皮,一定有些不為人知的緣故,但看牙眼的大小,咬人的蛇肯定不大,這種小蛇畏懼人類還來不及,通常不會主動招惹,唯一較大可能性是受到威脅做出反擊。 戰爭,捕蛇人,玄蟒,幽渡,屠村......似乎其中有著千絲萬縷聯系,但終究信息還是太少了,眼看搜尋不到更多,溫久等人腳步漸漸加快,追上前面兩人。 又走了好一會,到達山谷中間地段,谷中開始刮起大霧,白霧飄散,有些迷亂視線,幸而虛云視力很好,他早發現前面有個荒廢的村落,且不受濃霧影響,筆直地帶著三人往村落里走。 走近后才察覺,這村落非常大,屋舍星羅棋布坐落于山谷中央,四處環山,木秀草青,耳邊隱約響起潺潺流水聲,與身后的那座光禿巨大的火山形成強烈對比,好像周圍山脈的靈氣都被吸進山谷,唯獨它美的動人,美的邪性。 果然鬼王冢處處充滿矛盾和詭異。 說是荒村,還真一點沒說錯,這么大個村子卻一個人也沒瞧見,更奇怪的是,雖沒有人,但每家每戶養的牲畜都活的好好的,好像它們的主人隨時都會回來一樣。 四人進村后便一直沒有交談,待一陣探查后,裴尚似乎覺得這里除了安靜點,好像沒什么危險的樣子,他膽子大一點,指著一個長鼓大小的背簍說:“每家每戶好像都有這個東西?!?/br> 其他人目光落在上面,裴尚伸手想打開看看,卻被蘇長梅嚴厲制止,“別動手,萬一里面有東西呢?你是不是豬??!” 裴尚嚇一跳,訕訕的縮回手,改用劍鞘將背簍扒開,忽然聽見咝咝聲,一條三指小的黑蛇從背簍中鉆出,露出獠牙,牙尖似乎分泌有綠色的黏液,見一招不得,尾巴一擺瞬間從墻邊的缺口爬走。 裴尚心有余悸,若是自己剛剛用手恐怕中招了。 “現在你知道了吧,”蘇長梅哼了一聲,要他長點心眼。 “這里既然有蛇,應該也養著其他生物,”虛云道,畢竟不形成生物鏈,是不可能有活物可以生存的下來。他走進背簍,見其底部有一處破洞,洞邊有些竹編起了毛絲,像是什么東西硬擠進去,將縫隙擠大了。 望洞外一瞧,果然沾著一些綠色的黏液,虛云嘖嘖道:“我看這里的蛇成精了,人捕蛇,蛇反其道開始捕人了?!?/br> 就在這時,虛云身上也傳出熟悉的咝咝聲,此處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溫久聽力最佳,他臉色一變,剎那間,伸手將虛云拉離原地,那咝咝聲卻并沒有因此遠離,如影隨形,分明早已爬進虛云衣服里! 溫久不由分說,開始暴力的扒虛云衣服。 “咝...咝....咝咝!” “哎!別扯,別扯,”虛云抓住溫久扯衣服的手,但這男人根本不聽,手飛快伸進虛云的腰側,尋聲將那條小蛇揪了出來。 “你....哎......饒它一回,”虛云長長嘆了口氣,抬手把衣服整理好。 溫久皺眉,與手中的小蛇,大眼瞪小眼,那蛇賣乖的咝咝,似是討好。 一瞧這畜生蛇頭上的那道紅痕,溫久就什么的明白了,他無語片刻,這就是虛云從鬼門關里帶出來的玄蟒?前后形象相差也太大了,他一時有些緩不過來。 溫久手勁微松,玄蟒立即從他的禁錮中滑落,重新爬進虛云衣袖里,機靈的不行。溫久皺眉,擼起袖子又準備把它揪出來。 虛云連忙攔住他,現下不能使用靈力,衣服被扯壞了可沒地方給他換,他道:“它還算聽話,一路也安靜,且我們要靠它找蘇晴,你先饒它一回?!?/br> 溫久眼皮一撩,不客氣道:“拿來?!?/br> “???”居然這么想要玄蟒?這回輪到虛云有些不得勁了,他在溫久手上拍了拍,試圖用虛云仙人的口吻撐撐場面,他溫和道:“別鬧了?!?/br> 溫久看他,“不給?” 最后,玄蟒纏在了溫久冷白的腕子上,黑色的鱗片在陽光下閃著幽光,蛇頭眼巴巴的望著虛云,大概是嫌棄溫久皮膚太涼了,冷血動物遇冷就會范困,它瞧了半晌,似乎是終于發現虛云是個沒地位的孬種,只會欺負比他弱的自己,咝咝叫了兩聲,趴著睡過去。 溫久垂眸,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對于玄蟒安靜又識時務的表現較為滿意。玄蟒真的變得非常小,只有拇指大小,溫久發現他的腹部有一道位置非常致命的疤痕,橫列在蛇心的位置。 一行人走走停停,圍著村子轉了幾圈,沒有發現蘇晴和幽渡的影子,手腕盤著的玄蟒卻有異常。 它開始發熱了。 玄蟒的內里隱約有紅光,溫久目光探去,被什么東西阻隔,看不清晰。 虛云道:“是不是要開始蛻皮了?!?/br> 溫久搖頭表示不清楚,玄蟒忽然從手腕脫落,懨懨的趴在地上,蛇頭費力的抬起一點,沖著虛云,溫久與虛云對視一眼,虛云彎腰將它拾起放在手心,玄蟒的頭卻還朝著原先的位置,虛云感覺到它好像想往西邊爬。 于是虛云捧著玄蟒朝西快步走去,直到看見一間破舊的木屋時,玄蟒忽然睜開眼睛,咝了一聲。 虛云二話不說,率先走進屋子,雖然沒有人,他還是習慣性說一句:“打擾了?!?/br> 一踏進院子,玄蟒身上爆發強盛紅光,身體開始拉長拉大,它十分熟練的把頭卡在門口,身子往院子鉆,溫久落在屋頂,果然看到玄蟒躺的位置微微陷下去,像是常年累月在這刨土打滾留下來的。 這間屋子看起來比其他人家的大一些,院外的一塊地圍上籬笆,菜地種著不少蔬菜,還有幾只肥雞在田邊啄菜吃,再看院內,玄蟒圍著的位置擺放著許多捕蛇簍,除了一些農具之外也沒其他東西了。 這里居然沒有留下玄蟒褪下的皮,一張都沒有。 如果虛云能讀心,一定能解決溫久的疑問,因為拜虛云所賜,玄蟒褪的皮都給幽渡做衣服去了。 玄蟒咝咝呼喚著,龐大的身軀不停翻滾,卻克制著沒有碰壞院子里的東西。它已經不比小蛇,喊起來的聲音頗大,山谷四處又封閉,聲音來回蕩漾,瞬間傳遍村子,若幽渡也藏在村子,肯定能聽見。 呼喚不斷,溫久被吼的有些頭疼,蘇長梅干脆坐在屋頂上,雙手捂住耳朵,裴尚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只有虛云毫無影響,緊盯著玄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虛云之前還一副要屠了玄蟒泄恨的表現,但自此他進鬼門將其帶出來后,似乎態度轉變了,有種,心心相惜的感覺? 連溫久看他這么長時間他都沒反應過來,忽然溫久看見他眉毛皺了一下,四處眺望。 溫久道:“怎么?” 此時玄蟒已經開始蛻出一小段皮,這過程他們雖然沒有親身盡力,但看得出來,十分艱辛,聲音聽起來越來越可憐。 “它.....我去尋幽渡,幽渡不在,它過不了這一關,”虛云眉頭深鎖,撇頭,不忍再看,“簡直是酷刑?!?/br> 虛云不比溫久,他看到的肯定更多,可能發現什么也不一定。 “你想幫它?” 虛云抬頭看他,想了想道:“你有辦法?” 溫久道:“不確定?!?/br> 虛云有些猶豫,“你會有危險嗎?” 實在不能怪他多想,蘇河動不動就會使出一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禁術,關于那些記憶,虛云實在有些陰影。 溫久聞言挑眉,道:“只是不確定有用,我不會替它疼?!?/br>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有危險,虛云松了口氣,道:“你要怎么做,這里不能使用靈力,陣法都不一定有用?!?/br> 溫久漫不經心落到院字中心,虛云跟著他跳下來,緊跟在他后面,見虛云還算乖,溫久便解釋了一句,“雖然不能使用靈力,但這山谷不缺靈氣,可以用其他辦法作為媒介,引導靈氣發揮作用?!?/br> 溫久的其他辦法就是他的眼睛,用血曈術施展聚靈陣,這種方法他在蘇晴宿舍樓下施展過一次,不過那次施展的是縛靈陣法,還算成功,副作用也不大,就是會有些累。 他走到院字外,正對玄蟒坐著,將精力凝聚于雙眼,眼中的紫光愈加強盛,溫久嘴唇微動,一串紫色的符咒從他眼中飄出,如一縷紫煙將玄蟒巨大的身軀籠去,漸漸的,溫久的曈力開始透支,但他面色如常,忍痛是溫久非常擅長的事。 但額邊的汗卻不能騙人,然而沒有靈力的支持,溫久的精氣實在有限,就算耗盡也無法將陣法完成,虛云看在眼里,他閉上眼睛,嘴唇也跟著動起來,霎時間,一串金色的符咒從他身體飄出,從玄蟒的頭部開始,緊緊貼在紫色的符咒上,他速度很快,很快就追上溫久。 溫久似有察覺,定定看著虛云,忽而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欣慰,又有些自豪,虛云睜開眼睛,對上的就是溫久的笑容,虛云不知道怎么形容,恍惚間想起曾經話本上讀過的一句詩: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云雨巫山......枉斷腸。 溫久見他癡傻的模樣,笑容淡去,心道這是怎么了,怎么不念了?既然能從溫久的曈力聯想到自己身上的龍氣,只要跟著他一句一句念,陣法很快就能完成。 “虛云?” “云雨巫山.....” 溫久:“...............?” 虛云倏地回過神,才發覺自己居然不自覺說出口,他潛意識覺得這不是一句什么正經詩,有些心虛的避開溫久的目光,磕巴道:“怎怎么?” 溫久淡漠道:“巫山也罷,云雨也罷,將咒語念完?!?/br> 虛云:“.........哦?!?/br> 紫色的符咒半途中斷,很快消散了。金色的符咒密不可分的圍繞玄蟒,山谷充沛的靈力開始慢慢流動,瞬息間鉆進玄蟒蛇丹中,它的哀嚎聲小了許多,漸漸轉變聲調,像是在呼喚著誰。 等到一切都完成時,蘇長梅和裴尚才從屋頂跳下來,因為怕驚擾到二人,他們連呼吸都很克制。 蘇長梅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沖虛云和溫久鄭重地鞠了一躬,玄蟒不單是鬼界圣物,更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平衡天地秩序的力量,若此番玄蟒頂不住仙逝,往后鬼界會變成什么樣,鬼王幽渡又會如何,后果當真不敢設想。 裴尚跟著家主鞠躬道謝,緊接著道:“現在是不是要去找公子和小姐啦?!?/br> 找是肯定要找,問題是去哪找。 四人一籌莫展之際,院子里忽然有動靜,玄蟒突然支起頭,燈籠大小的豎曈倒影出四人身影,它不出聲的時候樣子頗兇惡,在他們的注視下將頭垂下,只見原先蛇頭那道長長的紅痕,竟然裂開一道縫隙,從血rou中長出一朵花來。 它沖虛云:“咝咝!” 裴尚好奇,“它是不是想讓我們摘花啊?!?/br> 玄蟒居然頭上下移動了幾下。 裴尚來了興趣,“這花有什么用?” 玄蟒:“咝咝..咝!” 虛云道:“別問這么難的問題,玄蟒,花是給幽渡的嗎?” 玄蟒再次點頭。 虛云想了想,又道:“你每次蛻皮都會把花給幽渡?” 點頭。 虛云上前將花摘下,四人圍著它端詳,這花兒半黑半百,花莖雙生,并蒂纏繞,特征十分明顯,蘇長梅盯著看了好久,吶吶道:“好眼熟,我好像在那本古籍中看到過,好像叫,叫.......” 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來。 “兩生花?!?/br> “對!”蘇長梅猛地拍手,“就是這個名字!” “這不是花,是詛咒,”溫久淡淡道。 ※※※※※※※※※※※※※※※※※※※※ 引用的一句詩: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