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當下啪得一聲,驚得云姒心顫,赫連岐反手關了門。 他提了盞明亮的宮燈,是來時帶路的宮女給的,那宮女不僅給了他燈,還有這房間的鑰匙。 赫連岐將宮燈隨手往邊上一放,回眸凝向云姒,神情盛極貪欲:“你是云遲的meimei?!?/br> 這眼神,瞬間便讓她想到了上輩子牢中的獄卒,云姒呼吸微促,忍著體內的劇痛往后挪,可后背卻一剎抵上了門框。 清瑩暖光下,赫連岐只覺那紫衣女子別蘊幽魅,他不慌不忙靠近一步,噙著笑:“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適?” 云姒不敢出聲,只咬著唇,死死抓住裙裳,瞳心盡是恐懼。 凜凜身軀欺壓而近,男人在她面前蹲下,低笑柔聲:“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將軍幫你瞧瞧?” 三十余歲的男人,比她哥哥還要大上許多,這般與她言語,實在是齷齪至極。 云姒強自鎮定,急中生智扯了個理由想將他勸走,聲調虛弱飄出:“奴婢是在這等陛下的,陛下他應該就快來了……” 顯然赫連岐并不信,也不戳穿她拙劣的謊言,玩弄她于鼓掌般愜意道:“哦?那是誰膽大包天,敢把我們小美人在這兒關起來?” 雙手攥緊曳在地面的紫紗,纖瘦的身子止不住發抖,因為害怕,更是一陣刺痛襲上心口,云姒縮起腿,壓下鉆心的疼,顫著聲線:“赫連將軍快離開吧,不然等下陛下來了……” “你的陛下在朝暉殿,沒功夫來看你,”赫連岐似笑非笑:“這樣,那里頭有床,將軍抱你過去,我們先好好休息會兒,可好?” 見那人骯臟的手就要伸過來,云姒徹底慌了,喉嚨擠出幾聲沙啞無力的救命,不停往邊上躲退。 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云姒拼了命地想逃,身子重重撞上了一側的木架,木架被這么一撞,擺在上面的花瓶搖晃了兩下,終于摔了下來。 “啪——” 這一聲碎裂的清響,震徹寂夜,花瓶在云姒腳邊砸了個粉碎。 云姒不跟他裝了,紅著眼鏡,抓起一片碎骸使勁力氣往那人身上砸去:“你走開!” 一品大將軍自然不會是軟柿子,赫連岐輕而易舉就避了開,只當是小孩子玩鬧,他笑了笑:“碎片鋒利,容易割破手,多讓人心疼?!?/br> 又是芙蓉佳人,又是這般嬌弱,惹人憐惜,男人哪里還忍得住,說著就朝她傾身過去。 就在云姒驚慌無措時,門嘭得一下乍然敞開,赫連岐一惕,側眸間一把長劍攜卷疾風,自門外而來,全力攻向他。 劍露鋒芒,赫連岐倉皇退開好幾步,但他很快就從這意料之外的狀況中回過神,反身和那破門而入的人交手一處。 門側一旁,云姒捂著心口,吃力抬眸,恍惚望見那人側臉,她一瞬詫異。 昭言…… 自從娘親出事,她被齊璟帶走后,就再沒見過他了,只聽說是跟哥哥去了云將軍府,但這兒是皇宮,昭言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此,他身上穿的似乎是皇城禁軍的甲袍…… 云姒茫然間,忽聞一聲悶哼,只見利劍已被劈落在地,赫連岐粗礪的手掌猛得扼住了風昭言的脖頸,他指間鉚足了勁,要將風昭言置于死地。 而風昭言更是毫無求饒之態,盯他的眼底蓄滿殺意。 赫連岐手指愈收愈緊,冷哼:“就這點本事還敢行刺本將軍,我看你是活膩了!” “住手……”云姒拼命掙扎著想救他,卻使不出任何力氣。 她不想昭言又為救她死于非命。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仿佛是在重復上演著前世種種,所有的痛徹心扉都再經歷一次,她真的不想,可又那么無助…… 白衣戰袍獵獵作響,剎那間又有一道凜冽劍氣凌空劈來,赫連岐一驚之下松手躲避,云遲一手執劍,一手借力送走奄奄一息的風昭言。 云遲毫不留情,管他是什么一品朝臣大將軍,還是什么太后親弟弟。 陡然間,劍似人凌厲,他運盡畢生之氣將劍狠狠穿刺了赫連岐的肩胛。 “啊——”赫連岐劇痛嘶聲,齜牙咧嘴,死死瞪住面前的人:“云遲,你敢……你反了!” 云遲眸中盛著怒焰:“我的底線,你挑戰不起!” 說話間力道一重,劍刃更入骨三分,伴隨著赫連岐撕心的嘶鳴。 自從云遲麾下副將統領禁軍,部分禁軍與墨玄騎士兵調配后,他便刻意將風昭言安插進了禁軍隊列。 云姒在皇宮,風昭言以禁軍的身份可隨時保護安危。 那邊,喻輕嫵已將嘴角溢血的云姒扶到懷里,她沒多想,從懷中取出一瓷瓶,將瓶中唯一顆的藥丸喂了云姒服下。 風昭言喘著粗氣,踉蹌跌跪到云姒身邊:“姒姑娘……” 然而云姒闔著目,陷入了昏迷,唇邊極低地呢喃著什么,聽不甚清。 喻輕嫵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而后斂眸道:“別擔心,來得及時,毒未入肺腑,玄清丹解百毒,睡一覺就好了?!?/br> 風昭言微頓一瞬,放下心來,玄清丹乃北涼皇室至寶,可解百毒,但失傳多年,如今有也不過寥寥幾顆。 喻輕嫵打量了風昭言片刻,看似隨意輕言道:“你就是那個,自幼跟隨姒兒身邊,保護她的侍衛?” 風昭言對上她的視線,默了須臾,低稟:“是?!?/br> 得到肯定的答案,喻輕嫵翹唇淡笑,沒再說話。 鮮血滲透官服,沿著長劍刃邊滴滴落地,赫連岐被云遲挾制,動彈不得,他嘴唇慘白:“云遲,謀殺上級是死罪!” “赫連將軍不在朝暉殿應宴,出現在此,對朕的女人心懷不軌,看來是全不將朕放在眼里?!?/br> 這聲音,是攝魂般的冷噬,字字句句只叫人聽得如臨深淵。 齊璟容色似靜海平淡,負手穩步入內,但俊眸中裹攜的戾氣像是無盡漩渦,墨玉瞳仁一現冷光,似能將人直接剝皮噬骨。 他踱步,話里話外盡現疏離和漠然:“自恃功高蓋主,既如此,朕現在就命云遲斬了你,又何妨?” 語色間的透心寒意,聽得向來傲然視物的赫連岐也生生打了冷戰。 燈影明暗恍惚,齊璟在云遲身旁站定,深邃的眼眸一低,目視于他。 他靜淵般的注視,令赫連岐驀然心悸,斂了斂神:“君要臣死,臣無怨言,只這欲加之罪,陛下要怎么對天下解釋?”透著諷笑:“為了一宮婢,怒殺一品功臣?” 齊璟略一瞇眸:“是,又如何?” 赫連岐沒料他如此坦然,一時失了聲色:“你……” 齊璟薄唇挑起一絲淺弧,笑的背后是澹澹殺意:“怕了嗎?” 赫連岐難得目露慌色,齊璟面不改色抬了下手:“云遲?!?/br> 云遲是真真切切起了殺心,但好在云姒沒事了,何況今夜的事情聲張出去,他們都討不到好處。 赫連岐一死,云遲就是第一個陪葬的,齊璟更是要背上昏庸之名。 但赫連岐調戲皇帝女人之事傳出去,也足以讓他這大將軍身敗名裂,受滿朝指點。 云遲尋回理智,拔劍歸鞘,赫連岐一脫力,跌坐地上,死死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胛。 齊璟清淡微笑:“就這么讓你死了,也忒無趣?!?/br> 他修眸淡挑:“舅舅,既然沒有人告訴你,那朕親自跟你說一遍,”聲線似冰凌刺骨,疾電坼裂黑云般,再不復隱忍:“你們要玩,朕奉陪,但記住了,別在朕眼皮底下動她?!?/br> 齊璟嗓音低抑,沉沉壓下:“否則,新仇舊賬,還有當年的事,朕不介意提前找你們算清楚!” 傷勢極重,赫連岐呼吸紊亂,聽了這話,更是意識錯綜,他們雖暗斗不斷,但明面上從來和氣不透情緒,現在他竟為了個女人就和他們撕破了臉。 齊璟冷冷看著他,片刻后,他面無表情撤袖回身,徑直走向另一側,彎腰將云姒抱起。 “公主對姒兒的救命之恩,朕欠著?!?/br> 喻輕嫵眸光微幽,只淺淺一笑。 * 夜色如許,月華靜靜傾瀉天地間,抬頭,便是一場星河的爛漫。 齊璟橫抱著懷里沉睡的姑娘,朝著御乾宮的方向不疾不徐穩步走去。 清滟的光華浮盈在云姒的臉上,雪膚凝脂,柔顏靜謐清甜,仿佛剛才那場擔心受恐,只是一個夢境。 熟悉的清冽氣息侵入鼻尖,云姒自昏沉中幽幽轉醒,入眼,便是那人輪廓分明的側顏,淺薄的唇形。 一情一景,倒是和前世對上了。 云姒虛啞著嗓音,低喃自語:“我是不是……又死了……” 聞聲,齊璟頓住腳步,低頭凝望她,含笑溫言:“醒了?” 云姒羽睫微動,情不自禁探出手去,指尖微涼,輕輕撫過他的薄唇,恍惚的眸色似是夢未醒。 她眼底彌漫迷離笑意:“上輩死的時候……也是你抱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來吧,我的小毛爐騎到了,帶上愛的號碼牌上車吧!我帶你們去兜風! 明天那章是真車,童叟無欺! (加更了,快夸我?。?/br> 第60章 傾情 云姒羽睫微動, 情不自禁探出手去,指尖微涼, 輕輕撫過他的薄唇, 恍惚的眸色似是夢未醒。 她眼底浮漫迷離笑意:“上輩子死的時候……也是你這么抱著我……” 云間月盈,月輝下, 她的眸, 如星流漾,半斂著,又似覆了層迷霧。 落在他唇瓣的指腹溫軟, 一撫一按, 像是觸碰在他心上, 齊璟容色一柔,輕輕嘬了下, 那么溫情。 “胡言,”他眼底是溫沉的暖,語色是淺淺的笑:“有我在, 不會有事?!?/br> 凝著他含笑的薄唇, 云姒只覺得似夢輕花, 愣神間,伸手緩緩摟上了他的脖頸。 枕在他的頸窩, 云姒合了合眼, 雙唇微動,帶著倦意自語:“可你那時沒有救我……但我知道的,江山為重, 你是不得已……” 聲音漸弱,那毒已解,雖不至于殞命,卻是頗損氣神,蹭著他的氣息,不知不覺,云姒又入了眠。 她說的話,字眼里都是他聽不明白的怪異,齊璟低眸,看著她沉睡的玉容,靜思半晌,當她是意識錯亂,暫未多想,先抬步將人帶回了養心殿。 熟悉的安神香幽幽繚繞,養心殿內一片溫靜。 淡淡夜色漾入宮帷間,映下淺柔光影。 齊璟換了身干凈的軟袍,無聲坐到床榻邊,低眸靜凝著床上那闔目沉眠的女子,容顏柔美似雪。 他動作極輕,將她不知何時探出被衾的手慢慢放回被下,而后倚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