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云姮的相貌隨了柳素錦,亦是姿容皎好,她雖厭煩云姒的存在,但也無法否認,云姒的明美絕艷,當世無人能媲美。 便是這樣,叫云姮更討厭了她幾分。 聽見她幽怨的語氣,太后倒是不以為然,平靜道:“姮兒,容顏再好,也有遲暮的一天,能長久抓住男人的,從來不是外貌?!?/br> 云姮似懂非懂:“姨母的意思是……” “你以為你娘身為妾室,卻一房獨寵多年靠的是什么?全憑媚骨勾人,”太后想到什么,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不過你娘太過軟弱,只知情情愛愛,難做決斷,成不了大事,這點,你別跟她學了去?!?/br> 云姮到底只比云姒年長那么一歲,心性還是懵昧,聽了這話不解問道:“知道了,只是姨母,不愛,如何勾人呢?” 太后冷然的面容上無一絲感情;“必要時用點特殊的藥物,只要你懷了皇帝的子嗣,愛不愛,重要嗎?” 作者有話要說:撩一句,還十句,睚眥必報狗皇帝。(咦惹,居然還有點押韻0.0) 第34章 圣眷 面容映入菱紋銅鏡, 太后若是此時睜開眼睛,便能看到鏡中云姮隱隱飄忽的眼神。 她將手中的金梳緩緩放下, 從妝奩中取出赤金寶釵, 一支支仔細戴上太后滑順的發髻,便在此時輕聲試探:“姨母, 有您出面, 我爹一定會答應抬我娘為妻的,到時候云姮嫁給陛下也是順其自然的事,眼前, 姨母又何必要云姮刻意去接近陛下呢?” 太后慢悠悠掀開眼皮, 淡淡挑了她一眼:“你要想在后宮坐穩后位, 自然是要讓皇帝主動娶你,只要你能誕下龍子, 其他的就毋須多管了?!?/br> 讓云清鴻將柳素錦立為正妻,確實是她一句話的事,但即便皇帝如今和永安侯府有隔閡, 為官, 云清鴻還是奉命惟謹的, 想要讓他心甘情愿為她所用,逼著自然是行不通。 太后話語深沉, 別具意味:“姮兒, 將來你成了皇后,可別忘了永壽宮才是你的靠山?!?/br> 云姮眸中微有異色閃過,很快轉顏一笑:“姨母的恩情, 云姮定然不會忘記?!?/br> 她輕緩笑應,卻是只字未提畫冊被毀的事。 梳妝完畢,太后撫了撫金紅華袍,扶著云姮的手慵然起身,這時,連翹自殿外輕步走近,頷首低道:“太后娘娘,赫連大人過來了?!?/br> 太后目光一動,看樣子是早朝已下,她看向云姮,語氣自然隨意:“時日不多了,你去將那幻羽舞好生練練,萬不能在節宴上別出了岔子?!?/br> 云姮聽不出她話中任何端倪,當下只提心想著赫連岐來了,她自幼便有所聽聞,赫連岐雖面上是風光無限的大將軍,人后實則貪欲好色,更有傳言其有虐yin的癖好,雖不知真假,但云姮對這個表舅舅向來是避而遠之的。 太后如此說了,她自己也想要快些離開,于是輕輕點頭:“是,那云姮先回去了?!?/br> 赫連岐正在外邊等著,云姮出了寢殿碰見他,還是畢恭畢敬地喚了聲“表舅舅”,此時,連翹走了出來,奉命請赫連岐入殿。 赫連岐本是想和云姮說點什么,見到連翹,目光便直勾勾在這亭亭玉立的宮女身上流轉,云姮看在眼里,暗蹙了眉,掩下眉間厭惡告辭離開。 云姮走后,連翹雙手端正搭在腹上,微垂著腦袋輕柔道:“赫連大人可以進去了?!?/br> 小姑娘出落得標致,清靈燕語,聽得赫連岐心間水波泛蕩,三十余歲的男人正值壯年,沒少嘗男女之事,對女子他是極為敏感的,常來永壽宮,他早就對連翹起了幾分別樣的心思。 這會兒四下無人,赫連岐瞇了瞇眼,那張剛硬的臉上微露壞笑:“倒是個靈巧的小丫頭,臉蛋兒也叫人瞧著舒服,不如改明兒我向長姐要了你,去我屋子里伺候?” 連翹微微一頓,男人曖昧不明,聽得她耳根子都紅了,她始終低著頭:“奴婢一直在太后娘娘身側侍奉,不懂將軍府的規矩,怕是伺候不好?!?/br> 赫連岐瞟著她誘人的身段,俯近誘道:“也就讓你夜里伺候,年紀小不會,我教你啊?!?/br> 小姑娘害臊:“赫連大人這是說的什么話,莫尋奴婢開心了,”沉默了極短的一瞬,連翹低了低眸,輕聲又道:“況且奴婢的永壽宮的人,大人想要如何,都得太后娘娘應了才行?!?/br> 說著她眸光不深不淺,略略探了眼他。 赫連岐有錢有勢,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不計其數,從來沒有他想要卻得不到的,不過眼下有要事,他暫且沒多言,淡淡一哼抬步進了殿。 后宮不得干政,太后對朝堂新事少有來源,是赫連岐打著探望的名義,隔段時日便來永壽宮一趟,將近幾日朝中上下的事都一一道與她聽。 而赫連岐今日來,是為了早朝時所得知的北涼有意互通一事。 桌案前,赫連岐收了先前的玩味,正色思索:“長姐,這事若成,買到大量的戰馬,能省了咱們不少力,但從今日早朝來看,齊璟八成是要拒絕?!?/br> 太后并不意外,冷冷淡淡道:“他就算不拒絕,也絕無可能允許戰馬交易在外流通?!?/br> 其中道理他自然也是知曉一二的,赫連岐沉嘆:“這么好的機會,錯過實在是可惜啊?!?/br> 太后闔目凝思,片刻后睜開眼,慢悠悠端了玉盞:“他有意拒絕,那就讓他拒絕,北涼突然要和平互通,本就動機不純,被拒絕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你私下去同他們商談,不是輕松多了?” 各懷心思,各自得利,赫連岐轉眸一想,隨即笑了笑:“還是長姐有辦法?!?/br> 這時,太后忽而想到什么,凝眉道:“哀家聽說云姒在御乾宮,齊璟寵她得很?” 聞言赫連岐靜默一瞬,而后笑得戲謔:“這我今日還真聽到了些,說是昨夜皇帝陛下和云御侍在花園里行風花雪月之事,呵呵,以為他平常冷淡得連個妃子都不納,沒想到竟也是個風流種!” 太后不似赫連岐想得簡單,齊璟是她一手帶大的,他是什么樣的人,她比旁人要通透幾分。 只是她一時竟也想不通齊璟為何這么高調,他沒蠢到憑空給人詬病的話柄,太后細眉皺得更緊,低聲沉吟:“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赫連岐卻是不以為意,嗤笑道:“齊璟他到底也是個男人,沒準兒只是單純的貪戀美□□罷不能呢,”說著,他眸光轉至侍立一旁的連翹身上,“長姐,我府里缺個隨身伺候的,這小丫頭看著不錯,不如……” 太后一聽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凜眸將他一瞪,聲色冷怒:“有氣兒的沒氣兒的,你府里的女人還少了?什么禍都敢惹,也就沒抖出來,再這般放肆,你遲早被自己害死!” 此言聽得赫連岐心底一虛,瞬間無言,噤了聲不再提。 連翹溫順站在邊上,眸心隱動,將這話細細思量。 * 養心殿內,靜謐無聲,清香渺然搖曳,晴冷的日光如水般流入窗牖,在珠簾上輕泛碎光。 光影寧靜如金,恬淡輕覆在祥云軟塌處那人沉睡的容顏上,肌膚柔膩,玉致朦朧。 云姒呼吸溫淺,絲絨錦衾將她的身子攏得嚴絲合縫,脖頸也不透半寸,殿外涼意習習,殿內卻是舒適暖和,她動了動,翻了個身,肩頭錦衾半落,繼續睡夢如煙。 殿門微響,被人慢慢推開,復又合上,隨之是極緩的腳步聲走進,他輕輕將冕旒摘下隨手一放,最后在軟塌前停了下來。 齊璟低眸靜靜凝著流連夢境的那人,他穿著卷龍金紋玄色袞服,是剛下了早朝回來。 她睡顏香甜,躺在他平日看書小憩的地方。 臥塌之大足夠她睡下,但和床自然是比不得的,若遇上不安分的,很容易就會挪到邊緣,在一個不慎,就摔了下去。 譬如眼前云姒的睡姿,她睡熟了愛翻轉,此刻已半個身子懸在了榻邊,只因是側身睡著,尚未有察覺。 齊璟靜默站在邊上,他的目光湛湛如水,和輕柔的光相伴交融在她的面容,此刻溫靜美好,他良久沒走開,也許是怕她睡懵了掉下榻去。 過了好一會兒,榻上那人終于有了動靜,她低低嚶嚀了聲,是有翻身的跡象,將要幽幽轉醒。果然下一刻,她轉了身過來,而她那時絲毫不知背后已是空蕩蕩。 齊璟眉心一動,傾身而下,眼疾手快地伸臂,雙手騰空托住了她落下的背。 一瞬的失重感,驚得云姒驀地睜眼,讓她更覺驚詫的,是驟然入目的,那人近在咫尺的臉。 窗外的日光如一泓清湖,迷離光影綻破在他幽邃的雙眸,他的眼窩很深,浮浮沉沉,極易讓人沉淪其間。 此刻兩人的臉龐僅一寸之隔,四目剎那相交,光痕剔透,將她清漓的眸色照亮,眼波似泛秋水。 再近些,她的唇就能碰上他的鼻尖。 撞上他如玉眼眸,清光流轉,萬縷思意云生,心思若即若離,卻又叫人難挑破。 云姒生生回了好半天的神,直到男人清冽的氣息將她纏繞,才將思緒拉扯回來些,墨睫輕顫,她愣愣呢喃:“陛下……” 聲音渺渺似煙霞,從微啟的柔唇中溢出,分明只是一聲微訝低喚,嗓音的朦朧卻讓人覺得又是繾綣溫存,又是如絲媚語。 如墨長發隨意傾散,衣襟不整,她呼吸微漾,吐氣如蘭,美人方蘇醒,這般茫然迷醉的模樣,再鎮定沉穩的人,也要被她的嬌軟無力惹得亂了方寸。 齊璟眸光略深,懷中那人的溫度透過輕薄褻衣,絲絲縷縷遞至他的手心,凝神半晌,他眼瞼輕斂,屏息沉了心,而后順勢將那綿軟的身子橫抱起,輕輕放回了軟塌里側。 “睡覺也不老實?!?/br> 他語氣淡淡,嗓音微沉。 先前睡夢太深,滾下臥榻也是措手不及,這讓云姒尤為迷惑懵然,一時間緩不過來,直到被他抱上了榻,才清醒了幾分,隨后徹底反應過來,自己昨夜是睡在了他的寢殿。 云姒見他穿得這般,輕眨了下微朦的眼睛,聲線慵?。骸氨菹乱ド铣藛??” 齊璟彎下身,將半邊滑落在地的被衾撿起來,目光掠過她的眉眼:“巳時了?!?/br> 巳時,那不就是已經下朝了,云姒頓然錯愕:“啊,陛下什么時候起來的,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話音剛落,她就發覺自己是多此一問,趙嬤嬤說過他向來都是卯時起,那個時候她還在夢里會周公呢。 清嵐映上柔顏,云姒咬唇輕聲:“陛下怎么也不叫醒我?” 作者有話要說:不行了好困,我要去會周公了…… 第35章 圣眷 清嵐映上柔顏, 云姒咬唇輕聲:“陛下怎么也不叫醒我?” 揉了揉惺忪睡眼,眠夢一夜, 她的云鬢早已凌亂, 此刻在臥榻半坐半躺,下頷微仰, 望他的眼眸如水盈潤。 齊璟靜視她片刻, 不急不緩上前一步,就要在榻邊坐下,云姒一怔, 連忙往邊上挪了挪, 給他騰了空處, 又極為利索地扯過被衾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軟塌輕陷,齊璟微微偏首:“名門閨秀素來要溫習琴棋書畫, 勤練女紅,卯時至戌時樣樣有條不紊,故而起寐都很準時, 怎么就你這般能睡?” 最后那句暗藏取笑之意, 云姒心有不服, 覷了他一眼,小聲輕念:“誰說她們就一定準時了, 在自家院落里又沒人知道, 說不定起了半個時辰又躺回去了呢……” 聽她嘀咕著據理力爭,齊璟似笑非笑側目瞧她,看來這方面她是經驗老道。 他的眼神明澈洞悉, 瞬間讓她無力狡辯,云姒輕咳了聲,故意暗諷道:“陛下還真是無所不知,連女子的閨房之樂都這么通曉?!?/br> 齊璟微頓,眉峰淡淡一挑:“閨房之樂?” 他的表情忽而意味深長了起來,云姒被他看得頗為不自然,溫溫吞吞“嗯”了聲,“聽陛下所言,女子平日在閨房如何,陛下甚是清楚嘛?!?/br> 將她的意思揣度了一瞬,齊璟眼底一片深湛:“多大了?朕記得你已行及笄禮?!?/br> 他突然提及此處,云姒有些奇怪,下巴蹭了蹭軟衾,又是一聲低軟的“嗯”。 她如絲墨發散落頰側,慵媚妖嬈,他目光徐徐拂過:“《花間寶鑒》,沒有看過?” 這是什么書,她從未聽過,煙眸輕輕一眨,云姒乖乖搖了搖頭。 見她眼神微露茫然,齊璟唇角漸漸噙出淡痕,神情不明意味,卻是耐心解釋,撩撩低語:“《花間寶鑒》,乃興元年間佚名之著,文字細膩生動,說的是閨房趣事,實則通篇皆是偷香竊玉的艷行,在當時廣為盛傳……” 云姒驟然怔住,懵了好半晌,才愣愣張嘴:“……???” 瀲光耀得纖影爍爍,齊璟凝住她,將那書中香艷字字低緩道來:“玉杵探花,瓊蜜涓流,情眉暗蹙難消懷……” 滟眸露著迷惘,被他纏繞聲色間的誘惑惹得心酥怪異,是似懂非懂,也頗為好奇。 那人稍作停頓,目光幽邃,似淺淡隱笑:“后來,閨房之樂便被暗喻男歡女愛,亦指夫妻床笫之事?!?/br> 腦中思緒轟然崩塌,她是如何也想不到,閨房之樂還有這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