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等他穿好了里衣,云姒深思熟慮一番后,還是良心未泯地轉了回去,接過托盤中的黑金錦袍,為他更衣。 齊璟也沒說什么,她來侍奉,他便自如地張開了雙臂,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擺弄衣袍,淡然道:“一會兒到了正殿,就在我邊上站著?!?/br> 云姒知道她和云姮這事兒,輕易不會過去,得由他出面。 承天節萬邦來朝,正是彰顯國威的時候,她在這節骨眼上出了岔子,萬一太后真有心要治她的罪,齊璟再維護,怕是滿朝文武都要上奏了。 但是…… 云姒低咳了聲,雙臂繞過他的勁腰,旁若無事地將金邊龍紋腰封端正扣好,分明心捶如鼓,看上去卻是一身正氣:“我認為,現在過去不適合?!?/br> 作者有話要說:姒姒:小拳拳捶你胸口! 吃瓜群眾:讓你強來,被打了吧? 狗皇帝撫唇:這波不虧。 —————— 應該有二更,算了把應該去掉,大不了打臉…… 第26章 侍君 齊璟低了低頭, 等她的下文。 感受到他探詢的目光,云姒悄悄抬眼對上他的視線, 立馬又垂了頭, 心虛囁喏:“陛下現在的臉色,也許不太好……” 左臉不腫, 但手掌印還挺明顯。 貴為一國之君, 頂著張被扇紅的臉,讓人瞧見了實在是不太好看。 而且極有可能殃及到她,畢竟毆打皇帝是大不敬, 要殺頭的, 先不說太后, 被徐伯庸那頑固的老頭知道,她有九條命也擔不起這罪。 但他現在不去, 等云姮回了永壽宮,太后一借題發揮,到時候她同樣沒好果子吃。 云姒仔細規整著他的腰封, “不去也不太行, ”又兀自苦著臉低嚀:“可千萬別說是我……” 聽她自顧嘀咕著, 齊璟目光一低,視線掠過她的濕發往下, 衣領略松, 盤扣上的璃珠大約是在之前被他無意扯落,懸掛在鎖骨處的玉墜隱約可見,隨著她的動作一晃, 一晃。 舌尖抵了抵內臉,有點疼,下手還真是狠,唇角極淡一挑,齊璟刻意沉了聲線:“就由得你放肆?!?/br> 云姒淺探他一眼,纖手從他腰間撫上領襟,將金邊對齊整,想著反正都已經放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遂低聲道:“誰都好不到哪兒去?!?/br> 一個挨打一個挨親,一個臉印紅一個唇咬破,這要走在一起,非叫人腦補一出大戲來不可。 忽而一念起,想到什么,云姒秀眸放亮:“陛下不如戴面具吧?這樣就不會讓人瞧見啦!” 就如同那人銀灰面具半遮容顏,她亦是從未瞧見過分毫。 說罷,云姒眸光微漾,清瞳中仍有一絲濕意朦朧,她此刻的神情依稀難辨,輕彎著唇,將他的衣袍穿戴妥當后,便靜靜垂下了手。 齊璟瞳心略有動容,垂眸思量片刻,輕然道了聲“好”。 斂去心緒,云姒方要去著人找面具來,忽然被齊璟拽住。 疑惑回眸,卻是他低眉將她沾濕的衣裳打量,隨后齊璟留了她在原地,自己出殿,隔著最后的輕紗簾帳,喚了趙嬤嬤去取了面具和干衣裳來,拾掇一番,而后才一同去了正殿。 * 御乾宮正殿,云姮已在此等待了良久。 在偏殿時,她假借請教畫冊,在云姒接手時故意失手落地,知道她們主仆關系甚篤,便趁機悄附云姒耳畔用阿七激了她,原來想的只是誘她毀畫,卻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大,竟是直接和她動了手。 雖說云姒當時怒不可遏,一副要與她至死方休的樣子,撕扯間不慎撞翻宮女托盤中的玉露,灑了一地,畫是毀了,卻也將她的脖頸和側臉抓出了紅痕。 宮女們在一旁是攔不住,也不敢攔,直到陛下突然將云姒傳喚去了華清殿侍奉,勢態才算是平定了下來,而宮女替云姮清理了抓傷后,便奉命領了她到正殿等候。 誰知將近一個時辰了,也不見人來。 沉木拂香,清茶芽色,云姮淺抿了口茶,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杯了,她一喝至半盞,蝶心便上前來給她續滿,這盞中茶水就沒見過底。 在蝶心再次托壺走近時,終于云姮沒了耐性,將茶盞往邊上一放,擰眉問道:“陛下還沒來嗎?” 都將云姒喚去這么久了,兩人獨處御池,當真只是在沐浴更衣? 見她神情不悅,蝶心即刻頷首,安撫道:“回二姑娘的話,陛下或許是臨有政務亟待處理,才耽擱了會兒?!?/br> 蝶心對云姒是冷厭的,對云姮卻這般恭維,冬凝將她的阿諛奉承看在眼里,悄撇了下嘴:“陛下尚還在華清池,云姑姑正侍奉著呢,二姑娘就再等等吧?!?/br> 聽得此言,云姮斜眸朝她晲去,心里煩郁:“只有她一人伺候?” 這話倒是問到點兒了,冬凝答得暢快:“是呀,云姑姑來了以后,陛下的起居皆是由云姑姑負責的,”完了還夸大其詞地補上一句:“自卯時陛下起身,到亥時陛下就寢,云姑姑都是寸步不離陪在陛下身邊!” “冬凝,”蝶心將她往后一拽,轉而對著云姮又是一禮:“云姑姑雖是御侍,可終究才來沒幾日,剛剛的事兒奴婢們都看見了,是她先動的手,二姑娘莫擔心,陛下定會給二姑娘個交代的?!?/br> 冬凝眼睛微微瞪大,想不到她會這么明目張膽地幫外,“亂說,分明是……” 蝶心沒好氣低喝道:“你快閉嘴!” “殿上閑談,是朕這御乾宮沒規矩,還是規矩太少?” 就在此時,一聲沉緩入耳,一人自外負手踱步而來,殿外的天光破云仿佛成了他的背景,似攜了陣清風,錦袍衣角翩飛揚起又落下。 他頭綰玉簪,身著玄袍黑金暗紋,一副鴉色半邊面具,將他原本清冽俊逸的面容,平襯出了幾分攝人戾氣。 他一來,候在正殿的宮女皆步履匆忙,齊齊退避而拜,蝶心和冬凝更是慌不擇路,垂首再不敢多嘴。 男人不怒而威,掩在面具下的深眸卻又讓人移不開眼,一見到他,云姮眼波流光,方才的不耐瞬息不見,她強自穩下狂亂的心跳,盈盈叩拜:“云姮見過陛下?!?/br> 齊璟旁若無睹,徑直步向殿首。 而他身后默不作聲跟了一人,清淺裙裳,美目嬌嬈,她步調輕緩,溫順相隨于那人身后半步之遙,對云姮亦是一眼未瞧。 行至殿首,齊璟不急不緩,倚靠御座,云姒便依他先前所言,站到了他身側。 云姮輕輕抬眸望向高處,這才注意到云姒唇瓣一處明顯的暗紅傷口,分明是被人咬破的痕跡,而那人也出人意料地以面具擋了半張臉,唯見他隱約幽暗的雙眸,以及那深邃的側顏輪廓。 目光在兩人之間略一流轉,云姮頓然心下一緊。 齊璟揮退了宮婢,而后淡淡看向殿下的人:“云二姑娘來此是為何事?” 云姮收了收心緒,翩然行禮,聲調婉轉:“啟稟陛下,承天節在即,云姮今日來,是授太后娘娘之命,將節慶所用舞譜畫冊呈于陛下過目,只是……” 她適時一停,意味深長往殿上望去一眼。 面具下幽暗的修眸微斂,齊璟面不改色,倒是相當配合:“繼續?!?/br> 云姮眸光似是不經意掠過云姒:“陛下,畫冊已被汁露淋了個透濕,玉版宣紙是極難修復的,這舞譜名曰‘幻羽',乃百年前清塵大師的親筆,世間絕無僅有,教坊司前日子好不容易尋得,可惜流落民間經轉多年,只余了小部分,如今連這一闕殘譜都不慎被毀,難免令人遺憾?!?/br> 云姒隱泛寒意的眸光自高處瞟向云姮,心中輕嗤,她這一言一語還真是有條不紊,當初在侯府怎么沒發現她這么能說。 齊璟虛靠椅背,略一沉吟:“此事朕來前倒也聽了一二,”他忽然微微側了首,目光柔軟,注視身邊那人:“姒兒,畫冊確是你不慎打濕的?” 云姒瞬間怔愣,他語氣溫然,一聲姒兒,像是流淌過云霧水月,在心間漾出百轉柔情,跟從前的淡漠截然不同,顯然是故意的。 不知他意欲何為,最終云姒抿抿唇,只輕點了頭:“嗯?!?/br> 云姮面露難色:“當時的情況,四meimei或許是誤會了什么,打翻玉露想必也不是有心的,只不過這舞太后娘娘喜歡得緊,云姮回去不好向娘娘交代……” 這話是將自己撇了個干凈,讓皇帝處罰云姒,是要給太后一個說法。 那人聲音淡然:“既然是清塵大師的真跡,自是無比珍貴,”又輕聲同她說:“姒兒怎么犯了這樣的錯?” 云姒偷瞪他一眼,沒完了是吧,也不知道這人是在救她還是害她,莫不是到時要她給一本舞譜陪葬,再背個佞幸寵婢的惡名才好。 齊璟凝視于她,聲音微沉:“嗯?” 對上他極深的注視,云姒在心里將他腹誹了個遍,暗自深吸了口氣,隨即轉念一想,她忽然笑得明艷動人,又有一絲不懷好意。 云姒探出纖細玉指,稍稍傾身,在男人心口點了點,語色清嬈繾綣:“是啊,姒兒犯了大錯,陛下你管還是不管呢?” 美人繞指成柔,云鬢染香,真真是像極了君王枕邊的佞幸寵婢,活生生的。 女子曼香沁入鼻息,齊璟瞇眸,細凝眼前一寸的那人,最后深啞一字:“管?!?/br> 云姮眉眼蹙緊,殿上那兩人倒還真是玉人一對,一個冶麗玉容,一個品貌非凡,極盡纏綿,反而她像是多余的,被完全無視晾在了一邊。 齊璟唇邊泛起淺淡弧度:“有些渴了,替朕倒壺茶來?!?/br> 怎么這時候要喝茶,云姒略有狐疑地看了他幾眼,齊璟卻是不可置否:“去吧?!?/br> 和他面具下亦深亦淺的眸子極近對視了會兒,云姒靜思一瞬,最終還是聽了他的,下殿離去。 待殿內只余下他和云姮二人,齊璟微抿了薄唇,話語平靜:“坐吧?!?/br> 他的聲音不透一絲感情,云姮略一遲疑,莞爾頷首:“謝陛下?!?/br> 男人曲手隨意搭在御座扶案,不失半分君臨天下的氣魄,深漠鎖于話中,他說:“云二姑娘可有興趣和朕做個交易?”這突然一句,云姮滯住,發現自己總是跟不上,亦猜不透他的心思,反應片刻后只得笑言:“陛下但說無妨?!?/br> 齊璟徐徐沉聲,他的語氣和神情皆別有意味:“這畫冊朕看著很是不錯,朕留在御乾宮欣賞三日,母后她若真的愛不釋手,三日后朕必遣人完好無缺送回永壽宮,如何?” 云姮聽出了他的意思,是要她將此事同太后保密,可她又不得其解,這畫冊已是透濕不堪,無法修復,要怎么個完好無缺法? 殿內無雜音,分明是白日光耀,此刻卻像是暗夜流轉,抑著男人似真似假的眸色:“作為此事的回報,云二姑娘一定不會拒絕?!?/br> 作者有話要說:姒姒:狗男人把我支開想干嘛?! —————— 立flag,明天雙更?。?! 第27章 侍君 當云姒托著銀盤再次入殿時, 只看見男人倚著御座,目光沉斂, 諱莫如深, 曲指不急不緩輕叩扶邊,而適才振振有詞的云姮卻不見了蹤影。 視線一掃, 目露疑惑:“她人呢?” 齊璟靜看她一眼, 斂了眸中思忖之色,漫不經心開口:“走了?!?/br> “走了?” 云姒一愣,萬般不信, 這么處心積慮, 不將她為難到個山窮水盡無路可退, 云姮她舍得走? 而齊璟只隨意淡淡“嗯”一聲。 他平靜非常,云姒略有不解, 托了盤中玉盞舉步上殿,將不濃不淡的溫茶奉于他眼前,待他接過后, 才探問:“那……畫冊呢?” 齊璟淺啜盞邊, 隨后徐徐抬眸:“說過要管你, 還能賣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