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一落，不疾不徐，好似頑童揮舞，不帶半點力道。

    沒有絢爛的刀光，也沒有撕裂虛空的鋒芒，任誰看來，都是簡簡單單的一刀。

    但就是這輕描淡寫的一刀，讓明空不禁倒退三步，面色一片煞白。

    簡單，只是物質界的表象，在明空的精神世界里，所“見”的，卻是一副絢爛到不可思議的景象。

    璀璨的刀光，好似一泓清泉，明凈透亮，亦如一面明鏡，倒映著日月乾坤，宇宙玄黃。

    世間種種的秩序，一切的道理，皆被明鏡所映照，難分孰真孰幻。

    刀光如水，紅塵如夢，刀入夢中，滅盡種種！

    這一刻，面對這不可思議的刀光，饒是以明空的心境都不由得生出了一種，自己只是一場幻夢中的人物的錯覺。

    這還只是她從旁所見，難以想象，親身面對這道刀光者，將會面臨怎樣恐怖而不可言喻的壓力。

    另一邊，原本八風吹不動，穩坐釣魚臺的素女，心中萬念激蕩，種種心緒起伏之間，于心海之中，掀起驚濤駭浪。

    “斷因果，碎夢幻，碎夢刀??！”

    “不可能??！”

    “這是……”

    “混沌法力！”

    “明皇，你是明皇，你分明死了，就連存在的根源都被人抹去??！”

    “你沒有機會踏著輪回歸來??！”

    素女原本像蜜糖一般的聲調，在這一刻化作凄厲之音，好似見到了某個不該存在的事物。

    這一刀，相比她巔峰時期所見的，一刀斬斷她所有應身之間因果的那一刀，無疑相差甚遠。

    數萬年前，正是這一刀碎夢，橫跨三千世界，斬斷一切因，碎滅一切果，世如幻夢，一刀斬。

    但這一刀雖然不比曾經那一刀，但她也不再是曾經的她，只是數萬年來，重聚的意念，遠遠不能與全盛時期相比。

    她深知這一刀的厲害，這一刀斬的不是身，亦不是魂，而是因果，是痕跡。

    昔年明皇有三刀三劍三神通，其中一刀亂光陰，一刀斷因果，一刀碎命運，因果之刀乃是第二道，僅在碎命運之下，可見其厲害。

    素女每一個念頭都在顫抖，她萬萬沒想到，她剛降臨人間，便碰到了，她一直以來最恐懼的存在。

    當年那一戰，給她留下了太多的陰影。

    只是她此刻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碎夢刀是因果之刀，倒因為果，出則既中，當你見到刀光的時候，就已經被斬中，不存在躲避的可能。

    如清泉一般的刀光，落在素女身上，一瞬之間，素女只覺自己的痕跡，正在急速消亡。

    每個生靈，從誕生的一剎那開始，便產生了因果，因果如網，無數生靈的因果交織在一起，便構成了存在的痕跡。

    記憶、情感乃至是物質變化，皆是痕跡的一部分。

    碎夢刀，之所以被冠以碎夢而字，就是因為在這一刀面前，人世如夢，可以被肆意改寫。

    本身留下的痕跡越少，被改寫的也就越徹底。

    這一刀，如果落在一個凡人身上，那這個凡人所留下的一切痕跡都會消失，他的所有親朋好友，乃至是至情至愛之人，亦不會再記得這個人，就連物質層面，也會因此而改變，他的照片會消失，他的房間，他的用品，乃至是他的子孫后代，都會消失。

    這就是所謂的痕跡被抹去！

    數萬年前，素女中了這一刀，當時她強大無比，已是半祖境界，只是被斷了因果，未曾被抹去痕跡。

    但此刻，以她殘缺之身，面對這一刀，絕對會就此消亡，或許她的功法她的道統不會被抹去，但她本身卻是會被所有人遺忘，再無復活之機。

    到時候，世人會記得三千紅塵道，但卻不知這門道法是何人開創，會記得素女界，卻不記得此界因何而名。

    她與王洛璃已經融合了一部分，就好像是一瓶墨，倒進了一碗水里，將水染的漆黑，再也無法分離。

    但在這一刀之下，墨還是墨，水還是水，直接從超越物質與精神的更高層次，將二者分離。

    “三千紅塵海！”

    素女凄厲的咆哮，痕跡流逝帶來的失落感，令她直欲瘋狂。

    她竭力施展神通，燃燒神魂，燃燒本源，誓要躲過這不可匹敵的一刀。

    紅塵如海，萬丈波瀾，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萬般雜念，丑惡美好，共同構筑成了滔滔紅塵。

    紅塵三千丈，一丈一重天，素女以紅塵之力，構筑三千時空，重重疊疊，天涯咫尺，幾乎是位坐彼岸，不可觸及。

    但在這碎夢的一刀面前，三千紅塵也只是虛妄，剎那之間便如同幻夢一般破碎開來。

    “逃!逃!逃??！”

    這是素女此刻唯一的念頭。

    轉眼之間，她的意念便已經燃燒大半，在她竭盡全力之下，循著冥冥之中的聯系，她終于離開了王洛璃的心靈時空，以因果為引，跳到了另一個同樣修煉三千紅塵道高手的識海，并試圖逆亂因果，讓其代自己受這斬滅痕跡的一刀。

    幽深的心靈時空，素女的意念，似火焰般不住的跳躍，但就在這時，一襲玄衣白發，面容如妖的男子，徐徐的走了出來。

    “素女，好久不見！”

    男子輕輕的說道，面無表情，就好似草原上的神像，空洞而古老，給人以一種無與倫比的偉岸感。

    “是你，太虛天尊，你竟然也活著??！”

    素女駭然，瞬間就想離開這里。

    昔年天帝坐下有九大天尊，每一位都是半祖極盡，離祖境只差一線，其中太虛天尊乃是九大天尊之首，雖不是祖，卻可以匹敵祖，一身神通手段，強橫無邊。

    她分明記得，太虛天尊已經和明皇一同戰死，沒想到竟然在今日又見到了。

    只是素女再快，也終究沒有快過太虛天尊，太虛天尊探手一炸，跳動的火焰直接被太虛天尊抓攝在手里。

    緊接著，王道明的碎夢一刀便追了上來，站在了火焰上，只留一點九彩的光暈。

    “歸你了！”

    王道明的聲音響起，隨即，太虛天尊的身影消失在心靈時空，緊接著九彩的光暈，直接溶解在了無垠的心靈時空中。

    這一點光彩，是憑證，亦是本源，得了它，便是得了素女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