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坐坐在高處，我們也遠離了河岸，鬼知道那些水鬼會不會回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上岸，離岸邊遠一點，萬一他們回來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應。

    白璃一直在研究那一張紙，我們就這樣躺在地上，弩子很快就入睡了，我還能聽到他的呼嚕聲，其他人躺在地上不知道有沒有睡著，反正也沒人說話，都閉著眼的。

    我閉眼躺地上睡不著，心里想著從爺爺離開那時起發生的事情，這一路走來的很多事情，最近不知道怎么，我經常會想起這些事，并不是我懷念這些事，我懷念的也只是這些人，我更向往我們大家一起過平淡的日子。

    其實我不是一個有大理想的人，我們這些人手里大多都是有些錢的，不說過上多好的日子，在農村或者小縣城過日子，還是夠花一輩子的，再給別人看看相，或者干脆開個小超市，隔三差五聚一次，那才是我想要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相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確實是很精彩的，但那是用生命在精彩，跟外人說的時候，外人或許會覺得我們活的精彩、刺激，但是真正過上這樣的日子，更多的是提心吊膽，還有就是厭倦。

    想了大半個小時，實在是睡不著，我干脆起身去跟老兵去聊天。

    老兵見我過來，拿出煙，遞給我一根，道：“睡不著？”

    我接過煙，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吐著煙道：“睡不著，進來之前睡夠了，你要不要睡一會？”

    老兵搖頭道：“在部隊的時候，執行任務有時候三天三夜不合眼，有時候還真習慣了?！?/br>
    我其實挺羨慕老兵當兵時候的生活，那樣的生活我想一定很值得懷念，不過回想一下，我自己的生活，別人看來估計也是這么想的。

    “剛才在想什么？想的睡不著！”老兵見我沒說話，開始找話題聊。

    “想我們以前的事，想以后怎么活?！蔽乙蚕胝覀€人聊聊，我覺得老兵這人還是很不錯的，挺對我胃口，話不多，為人很講義氣，這些估計都是在部隊養成的習慣，反正我是很喜歡的。

    “那以后打算怎么過？”老兵沒有問我以前的事，他對我以后的打算比較感興趣。

    我沉吟一下，抽了口煙，然后緩緩的吐出吸進肺里的煙，道：“我現在挺年輕的，是吧？”

    我現在是還年輕，今天才二十多一點，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

    老兵笑著看了我一眼，道：“跟我比，你卻是還年輕?！?/br>
    “不跟你比也年輕啊?！蔽倚χ瘩g他，然后說道：“我的想法有點像四五十的人，就是在農村或者小縣城有套房子，然后開個小店，有老婆孩子，你們如果都在附近就更好了，隔三差五的聚一聚，你不缺錢吧？”

    我說著問了老兵一句，我想老兵應該是有些存款的了，上次在成吉思汗陵里面他也是帶了金磚出來的。

    老兵點頭，道：“勉強夠過一輩子的了，如果結婚生個娃，以后他只要回來看看我就好了，應該不用他養?！?/br>
    老兵看來也是想過正常日子的，這樣沒一次都有可能回不去的日子，他也已經有些厭倦了，他過這樣的日子比我的時間還要長。

    “那就是，我想韓黎城和他們也是不缺錢的，我們每個人隨便做點什么事，也不圖掙錢，圖個解悶，然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隔三差五聚個會，那日子多好??！”我向往的說道，但是這樣的日子離我們現在還有點遠，我們現在在這個正常人都不會來的地方抽煙、睡覺、研究陣法。

    老兵笑了兩聲，道：“你這想法還真跟四五十歲的人有的一比，你這個年齡不應該想著怎么玩或者想著怎么闖的時候嗎？”

    “我這人沒什么大志向，最大的志向就是家人安康、朋友安康，自己過得舒坦，現在我也有些錢了，這輩子別去折騰私人飛機什么的，開開奧迪應該夠了?！蔽矣嬎阒?，爺爺那些錢估計是不會要回去的了，到時候他也肯定跟著我們一起過，我投資村子里的錢，如果能有回報我也不會裝大善人，肯定是會要的，不過可能會給吳莊的人大部分，吳青山給了我那么多錢，我總要照顧他們的，不說別的，至少能保證他們生病了不會因為錢而擔憂，小孩讀書，不會錢而苦惱，要結婚了，不會為錢而想著怎么將就，至于幸福這回事，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每個人的幸福標準還是不一樣的。

    話說回來，即便沒有那一個億，我想我就算是賣開光的物件，買符箓也能很快賺夠一輩子的生活費和醫療費用。

    “安康好啊，舒坦也好，我家里還有個老母親，在村子里過得不如意，一直喊著要過來給我做飯什么的，等我娶媳婦了他就回農村，我想如果以后我們都不干這個了，聽說韓黎城要去你們那，也算我一個?！崩媳f到這，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會嫌棄我吧？”

    我樂了，笑道：“怎么可能嫌棄你，你怎么不把伯母接過來？”

    老兵沉默了一下，道：“韓黎城救過我一次，他說讓我來幫他五年，那時候我還沒退伍，我答應了，我跟我媽說我在這邊做保安，我經常到處跑，也不好把她接過來?！?/br>
    我沒想到韓黎城和老兵還有這么一段，老兵似乎打開了話匣子：“其實我媽在村里挺好的一個人，我當兵久，兵種也特殊，執勤過不少任務，國家待我們這些人不薄，給了我兩百萬的補貼，本來還有工作的，我答應了韓黎城就沒要?！?/br>
    “我把錢給了我媽，我從下就是我媽一個人拉扯大，家里窮，多虧了鄰居幫忙，這點我還是挺感激他們的?！?/br>
    “我退伍補了兩百萬的事，不知道怎么他們知道了，但是越傳越神，最后說成了兩千萬，然后很多人就去我家里借錢了，剛開始三萬五萬的，我媽借了，但是兩百萬也禁不起這么借啊?！?/br>
    “鄰居借了還好，大多主動還了，那些親戚，我們家落難的時候沒幾個人來管，現在都跑出來了，一借就是十幾二十萬，我媽問了我，我讓她借了，最后兩百萬還剩了五十多萬，沒有一點還的樣子，有的還借了兩三次，我媽就把那五十多萬給我建了房子，全部下來花了四十多萬?！?/br>
    “現在四十多萬在農村建一個房子也不是多好，請師傅就要化掉一小半，剩下的錢到房子上也沒多少錢，后來親戚再來借想借也沒得借了，他們就說我媽，寧愿借給別人也不愿意借給自家人?！?/br>
    老兵說到這居然流淚了，我想他媽在那些日子肯定沒少受委屈，要不然也不至于讓他這么個大老爺們流眼淚。

    我們的煙剛丟了，我拿出自己的芙蓉王，給了老兵一根。

    老兵點著火，深深吸了兩口，道：“我有幾個叔，都在一個村子，我媽那段時間被他們說的吃不下飯，過年的時候沒人來我們家拜年，我干脆也不去給他們拜年了，倒是那些鄰居來我們拜年了，我挺感激他們的?！?/br>
    “年后我剛離開不到一個月，鄰居就打電話說我媽住院了，我那時候怕他們還來找我媽借錢，我就每個月按時給我媽打生活費，順便給了五萬給他應急，并且跟她說，那些親戚要借錢一毛錢都不給?！?/br>
    “我不心痛那些錢，我就氣他們為什么這樣說我媽，我媽住院是鄰居送去的，我當時立刻趕回去要一天一夜，那一天一夜不是親戚在守的，是我們鄰居的一個阿姨?！?/br>
    我沒什么親戚，我不知道老兵說的那種處境，但是我大概能理解，自己家里處境困難的時候，沒有親戚幫忙，是鄰居幫忙的；家里有錢的時候，鄰居借錢還了，親戚借錢不還；母親生病的時候，是鄰居在照顧，沒有一個親戚去看一下，想想也是挺心涼的。

    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去安慰，說他親戚的不好？最后我還是什么都沒說。

    “我一回去，挨個給借了家里錢的親戚打了電話，就一家人送了錢過來，一共有七家借了錢，我其實還是挺感謝來還錢的那親戚，我媽看到他們的時候挺高興的，還一個勁說沒什么事，家里還有些錢，不用急著還?！?/br>
    “我們很想把那些親戚的關系維持下去，但是兩百萬對于我媽那種一輩子在農村的婦人，最高存款沒有三萬以上的人來說，那就是一筆天文數字?！?/br>
    “那次以后，我媽去別人家走親戚，飯都沒吃到一口，我那親戚在別人家里打牌，他們家里也有老人，起不來床，我媽本來想回來算了，后來見我那親戚家的老人餓得厲害，就做了一頓飯，給那家老人喂了飯，然后馬上給打牌的親戚送了飯過去，最后我那親戚回來還說我媽，把他們家三兩瘦rou給做了，那是給她兒子吃的，可是那點瘦rou大半給他們家老人吃了，身下的一點也在我那親戚的碗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