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古月安已經明白過來,這就是貓王李歲急刺出的最兇險的一刀。 這個漫長的關于貓王李歲急的故事,就是為這一刀做的全盤的鋪墊。 貓王李歲急,就像是一個藏在人心里的鬼,可以窺探到一切人的欲念和傷痕,然后根據這些欲念和傷痕,一刀斃命。 古月安雖然已然明了,卻已經無法脫身,他被困在了時間的泥沼里,過往的舊事不斷地將他拖著往深淵里去。 無法自拔。 時間是殺身之禍。 十年過去了,他看似已經脫離過去,但其實,這一直都是他內心最大的破綻。 他不敢去看,她的臉。 “古月安!醒來!”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王公子,他急切至極,可古月安卻忽然不想醒來了,莫名的他覺得這樣也不錯,就這樣無限墜落下去,也不用再去面對任何人,任何事,就讓回憶停留在最好的過往吧。 “古月安,醒醒!”又是綰綰的聲音。 古月安真的很想醒來啊,可是,已經快要沉到底了啊。 就在古月安的意識要徹底迷失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臉上涼涼的,好像是有什么東西濺到了他的臉上。 是什么? 水嗎? “古月安?!庇质钦l,在叫我? 古月安忽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因為,他嗅到了血腥味。 眼睛睜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個女人,攔在他的身前。 血正是從她的身上而來,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衫,而已經入魔的李歲急,像是狂風驟雨一般地襲來,他的指爪上已經全都是她的血。 此時,千鈞一發,已經受了重傷的女人已經無力躲開。 古月安握刀,十年的心事在刀上流淌著。 刀上一旦有了感情,就會變慢,變重,因為有了牽掛,有了負擔。 可也正是這樣,刀,才能保護,你想要保護的那個人。 有個女人,你曾為之心碎。 那時你年輕,愛的純潔,所以愛的瘋狂。 然后愛也會找個好日子悄悄死去,像毀損的容顏。 真的,不在乎了嗎? 古月安,你的心…… 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的刀,還有那些牽絆嗎? “我、不、知、道?!惫旁掳渤龅?,三十六震轟然涌出,入魔的李歲急灰飛煙滅。 四周圍的幻境慢慢消散,又是霧氣涌了上來,古月安卻仍沒有回頭,只是低低地說:“你這又是……何必?” 身后的人不答。 過了一會,她笑了笑說:“你多了好多白頭發?!?/br> “陳小桐!”古月安終于叫出了這個名字,他怒吼著一刀回身而斬,就好像這十年來藏在心里的疑問和傷情都藏在了這一刀上。 你到底,是為了什么?! 然后下一刻,古月安忽然發現自己從一張桌子上支起了身體。 桌子是上好的桌子,邊角飾著云紋,桌漆是黑金色的,桌子上擺放著筆墨紙硯,古月安不識筆墨,卻也看得出來這些無一不是佳品。 眼前的房間,入眼也是精致典雅,所用之物什亦是件件不凡,非一般人家可用。 屋子里已經點起了燈,是夜了。 “春香,現在是什么時辰了?”古月安聽到自己說話,準確地說是聽到了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具身體說話。 這個說法很別扭,但是的確如此,古月安現在有自己的意識,也感覺到自己是附身在了一個人身上,卻無法控制這具身體。 他又一次不知不覺進入了幻境之中,又是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不同的是,他這一次是被綁定了。 古月安聽到自己附身的這具身體說話,嚇了一大跳。 因為這個說話的聲音,居然是個女聲,而且,聽起來,這個聲音還無比的熟悉。 就像是…… “回郡主的話,現在是酉時正三刻了,郡主是餓了嗎,要不要小婢去弄些東西來吃?”外面叫春香的人回話說。 “不,我還不餓?!惫旁掳舶l現自己附身的人搖了搖頭,沉思了一會,然后抬手提起了筆。 看到那只提筆的手,古月安的心里又是狠狠跳了一下,那雙手…… 他絕對不會認錯的。 纖細婉轉,漂亮到了極點。 不會的…… 古月安不斷在心里搖頭,不可能的。 這…… 就在這個時候,那雙手已經在鋪開的紙上,唰唰唰寫下了一行字: 今夜亥時,皇宮側墻,桂花林中,不見不散。 沒有署名。 但是握筆的人已經低低笑了起來,自語道:“呆子?!?/br> 古月安聽到此處,胸口如遭重錘,已經完全無法呼吸。 “春香?!睂懲昴切┳?,這個人等筆墨干了以后,小心翼翼地折疊了起來,又叫了外面的那個叫春香的婢女進來。 門打開,一個穿著宮裝的小美人走了進來,看著古月安附身的這個人說:“郡主有何吩咐?” “你去,把這張紙,交給那個今晚決戰會在月華殿等候的人?!蹦请p漂亮至極的手,拿起了那張筆墨才干的紙,遞給了那個宮裝的美人。 “是?!睂m裝的小美人似乎是知道了這張紙將會交給誰,低低笑了一下,隨后說,“郡主放心吧,古大俠有了您的鼓舞,今晚定然必勝?!?/br> “小孩子知道什么?”手的主人淡淡說了一句,但話語里明顯有藏不住的喜意。 “去吧?!?/br> “是,郡主?!?/br> 春香走了。 屋子的門重新關上。 手的主人在桌旁呆坐了一會,然后又提起了筆,重新鋪開了一張紙,又開始寫字。 這次寫的是一首詞: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寫完之后,她忽然啊呀一聲,羞到了極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寫出這首的詩詞一樣,連忙將那張紙收攏了起來,抬起手要拿去燭火上燒,但最終,卻又猶豫了一下,放進了懷里。 過了一會,她又提起了筆,先是在紙上寫下了不可兩個字,之后又是難得,最后她寫下了三個字,古月安。 然后她低低笑了一聲。 而古月安則是已經完全忘記了呼吸,腦子里一片亂糟糟,不斷再回響一句話。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