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最長的一夜(十六)】
古月安扣算著時間,亥時已經越來越近了。 整個京城已經亂成了一團,到處都能聽到喊殺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仿佛這里根本不是京城,天子腳下。 而是混亂無度的……煉獄。 今夜的京城,已經變成了一頭失控的野獸。 古月安卻是無心去關心這一切了,他現在心里所想的,只是趕緊帶著陳鳶一起離開。 今晚這潭水太混了,哪怕他已經看到了一點點的端倪,還是見不到底。 只能先走了,退一步,或許才能看清楚,理得清楚,然后卷土重來。 甩了甩頭,摒除了這些想法,古月安專心致志地朝著陳鳶和他約定的地方而去。 今夜亥時,皇宮側墻,桂花林中,不見不散。 縱然今夜發生的無數事情讓他的心里漸漸冰寒,但是放在他胸口的那一張紙條,還是會讓他感覺到一陣陣的溫暖。 這就是他黑夜里唯一的光吧。 利用極快的身法躲開了正在收縮防線的京城金吾衛,古月安像是一只壁虎一樣,漸漸來到了皇宮的側墻。 桂花的香氣已經在漸漸濃郁起來,古月安也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那個人就站在桂花林的中央,背著身,似乎是在賞月,又似乎是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這個丫頭,還是念著我啊。 古月安心里又安定了一些,今夜已經發生了太多悲慘的事,如果陳鳶再出事…… 他真的無法想象自己會怎么樣。 定了定心神,他一步跨了出去,一腳落地,剛想要開口,卻是猛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陳鳶,不對勁。 這個陳鳶…… 這個陳鳶驟然向他出手了!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四周圍,也是一瞬間,無數道殺機,包圍了他! 心,在那一剎那墜到了谷底。 為什么? 古月安來不及去想了,他只能出手,可是出手的時候,那種痙攣感,再一次,彌漫上了他的心頭,全身,力量,再一次,無法發揮。 “喝!”一聲怒吼,古月安強行運轉著內力,硬拼著自己受內傷,躲過了那來自陳鳶的一劍,然后反手一刀斬掉了三個妄圖從一旁偷襲他的人。 三顆人頭沖天而起。 古月安拄刀而立,他的五個武靈已經瞬間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但是因為中毒的原因,五個武靈變得忽隱忽現,王公子立刻拿出了一粒解藥,又給古月安喂了下去,這才穩住了局勢。 可是,包圍,已經不可避免。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陳鳶…… “你不是鳶兒……”古月安捂著自己的胸口,卻無比肯定地說道。 “我的確不是師妹,古兄,久違了?!蹦巧泶╆慀S日常袍服的人轉身,卻是長生劍宗長門首席弟子,白玉京劍閣帝子,越子離,他的眼眸還是那么如沐春風,哪怕他上一刻其實是在做偷襲人的事,他下一刻面對被他偷襲的人,眼中依然純澈。 沒有半點歉意。 坦然,坦然到了極點。 “越子離,沒想到今夜還有你的戲?!惫旁掳簿従徠鹕?,毒終于再次被壓住了。 “今夜整個京城都是沙場,我是馬前小卒,古兄,你卻又何嘗不是陷陣大將呢?”越子離還是笑,他似乎很少有不笑的時候。 所以有時候你真的很難說,這個人,到底是心就是壞的,假君子罷了,還是其實他的心一直純粹,所以無論行事如何,都不染塵埃,是個真正的道者。 “鳶兒在哪?”古月安不想再和他啰嗦,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陳鳶,不見陳鳶,他的心已經要瘋了。 “師妹說不忍殺你,畢竟相識一場,所以讓我前來代勞?!痹阶与x輕嘆一聲,舉起了手中長劍。 古月安夜視如常,自然一眼就看清楚了,越子離手上握著的,不是別的劍,正是陳鳶片刻不離身的長劍小桐。 雖然他與陳鳶聚少離多,可是小桐這把劍他絕不會認錯,尤其是劍首那顆桐樹,雕刻的栩栩如生,大師手筆,再沒有人可以仿制,是大陳開國皇帝陳胤找了當時天下第一大宗匠木如所作。 怎么……會這樣?! “你胡說八道!”古月安根本不信,這中間一定有什么問題,陳鳶一定出事了,他怒吼一聲,長刀斬出,一刀,直取越子離的首級。 他一動,他的五個武靈也跟著動,崔離死后,天下就只有他一個五武靈武神軀,前所未有,冠絕世間。 無人可敵。 所以一路上的人都是被他的刀芒直接撕裂成了碎片,他已狂怒,刀上的如同火焰一樣的力量,正在蘇醒。 焚天之怒。 刀,已到了越子離的身前,越子離面對如同狂火的古月安,卻是完全拿出了守勢,長生劍本來就是以柔出名,以柔克剛,守招強過攻招,所以古月安的第一刀,沒有得手,只是斬退了越子離。 等到他想要斬第二刀的時候,越子離忽然笑著說:“古兄,你聞聞桂花,是不是很香呢?” 他這句話話音剛落,那種毒性復發的感覺,再一次涌了上來,而且這一次,居然比之之前,都要猛惡的多。 他的攻勢再停,不得不再次拄刀,王公子再給他吃藥,可是居然已經沒有用了。 他的武靈再一個又一個地消失。 “此毒名為百花醉,本身無色無味,算是無毒,可是一旦遇到花香,花粉,便會觸發,可遏制中毒者的內力,逼散武靈,是??宋渖褴|的奇毒,此地桂花遍布,倒也正好做了古兄的埋骨地,也算是,別有意趣了?!痹阶与x提劍,“古兄,拿來吧!” 最后三個字,仿佛時光倒轉,又是那年姑蘇陳家擂臺上的光景了,越子離還是那個萬人敬仰的少年英杰,而古月安不過是那個一文不名的小二。 “你、做、夢!”古月安一字一頓,整個人已經陷入了燃燒之中,焚天之怒,已經開啟,雖然他的內力不可用,可是焚天之怒,卻是可以給他注入新的力量,帶動著他戰斗。 因此越子離沒有得逞,再次被斬退了。 可越子離卻沒有半點氣餒的意思,輕輕說:“古兄不好奇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嗎?”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惫旁掳仓浪牍バ?,雖然內心暴怒,卻又極度冷靜。 這種心境,是他這一年來,武學總結后的,最強收獲。 “沈奕的確是我們的人,但那杯菊花茶,只是摧毒的藥引子而已,古兄不好奇,那毒在哪兒嗎?”越子離卻是搖頭,直直地看向了古月安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明明都是春風,可是春風的后面又仿佛是血海無邊。 “你想說什么?”古月安忽然不想聽了,他只想立刻殺了越子離,還有面前的所有人,然后殺出去,殺進皇宮,哪怕是死也要把陳鳶救出來。 “我只是想說……亥時的月色,真是格外的好?!痹阶与x的嘴角緩緩勾勒起來,猶如一桿拉緊了的弦的長弓。 一支利箭已經筆直地瞄準了古月安。 他的心。 “你……”古月安忽然覺得自己握刀的手有些沒力氣了。 “那種毒,放在心口,誘發起來,中的最深,所以……也叫情人醉?!痹阶与x終于射出了那一箭。 絕命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