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宴會
代教授在家待了一晚上就匆匆去找唐校長報告事情的進展了。 祝女士之前一直待在家里, 現在也跟著一起去了。 似乎車輪開始轉動,一切又開始加速起來。 張媽在廚房沉默的做著家務,好像不想看到空蕩蕩的祝家樓。 蘇純鈞發現時, 張媽已經在廚房和旁邊的儲藏室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陶罐和缸。她把他叫進去,一件件指給他看。 “這邊是腌蘿卜, 甜口的,吃的時候自己拿出來洗干凈上面的料粉, 切一切再裝盤, 不用熱啊?!?/br> “這個是醬蘿卜條,甜辣的, 這個不用洗, 用筷子挾出來吃, 想吃炒米了也可以切成粒放進去一起炒?!?/br> “這個是醬黃瓜,甜辣的, 里面放了姜,姜不能吃啊?!?/br> “這個是辣白菜……” “這個是酸白菜……” “這個是梅干菜……” “這個是醬瓜……” 老太太仿佛是怕這兩人餓死, 在這短短的時間里, 做了將近一百罐的醬菜, 還腌了咸鴨蛋, 做了松花變蛋。 蘇純鈞跟著記下來,赤紅色的小罐子里是醬黃瓜, 這個大口的陶黃色缸子里是醬蘿卜,上面繪著提籃仙女的缸子里是酸菜疙瘩,這個切片炒五花rou加兩把干辣椒二小姐最愛吃。 醬瓜可以用來配粥, 梅干菜用來蒸排骨,等等。 以前他只記得二小姐喜歡吃巧克力和西洋餅干,愛吃龍眼小包子, 現在他還知道了二小姐喜歡吃甜口的菜,甜味的醬黃瓜醬蘿卜她能自己當零嘴吃一碟子,她不太愛吃辣,但要是放了重重的糖再加點辣,那她就十分喜歡了,用這種方法做的蝦啊蟹啊炒雞子,她都特別喜歡吃。 除了愛吃甜,她還愛吃酸。家里腌的酸菜幾乎都是她吃的,做湯做面炒菜,她都喜歡吃。不管是酸甜還是酸辣,都可以。 張媽數落著:“以前大頭做菜只放辣,他要是肯多放點糖,或是加兩勺醋水,燕燕那段時間也不會瘦得那么厲害?!?/br> 蘇純鈞:“您放心,我記下了,以后請來廚子,一定叫他按照燕燕的口味做飯菜?!?/br> 張媽點點頭,“她們娘倆都挑嘴,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是真不好侍候?!?/br> 蘇純鈞:“您放心,我找來的人,肯定叫他好好侍候,不會不服管的?!?/br> 他扶著張媽從廚房出去。 張媽拉著他的胳膊說:“你要盯著燕燕吃水果,女人吃水果對皮膚好。她懶得很,嘴雖然饞,可是自己想不起來吃,太麻煩的東西她也懶得吃。你要把皮剝好,切成塊,擺在小碗里,給她送到眼前,她才高高興興的吃,好像多喜歡呢,可是只要看不見,她就根本不碰?!?/br> 蘇純鈞:“我記下了,一定讓她好好吃水果,一天一個蘋果?!?/br> “單吃蘋果可不行,香蕉啊荔枝啊梅子啊桃子啊,你就跟著季節買,像現在就是吃山楂和柿子的時候?!?/br> 蘇純鈞笑著說:“我記著了,以后隔幾天就去市場看一看,見到有新鮮下來的水果就買回來給她吃?!?/br> 張媽:“你也吃。你們一起吃?!?/br> 蘇純鈞笑著點頭。 這段對話,蘇純鈞沒有告訴祝玉燕。他想,就算她不知道,她也一定明白張媽有多舍不得她。 祝家樓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每一日都有無數的新鮮雞鴨魚rou送過來,餐桌上無比的豐富。 門前的大街上也重新有了人流,衣衫光鮮的男女與衣衫破舊的百姓一樣多。 外面的店鋪也有一些重新開了張,似乎社會已經重新走進了正軌,就像這遲到的新年一樣。 蔣要員要辦新年宴會,宴請許多客人。 蘇純鈞既要工作,也要參加宴會。 祝二小姐坐在沙發上問:“我也要去?” 祝女士說:“你是一定要去的。不能叫純鈞自己一個人去,那樣不像話?!?/br> 一些社交場上的潛-規-則也由祝女士一一教給了祝二小姐,日后她都用得上。 “已經訂婚的男女在社交場合上只要沒有意外,都是要一起出席的。只要有一次不是一起到場,立刻就會被人猜兩人已經分手。要是結了婚的,那就是已經離婚了?!弊E恐v。 這個意外,基本相當于家中有人去世,或是本人已去世,或是本人受了不良于行的重傷,或是重病,等等。 祝二小姐提煉中心思想:“只要沒死就要去?!?/br> 祝女士:“沒錯?!?/br> 別覺得上流社會就不八卦了。社交場就是個巨大的八卦場,每一個人都在傳別人的八卦,自己的八卦也逃不掉別人的嘴巴。想在社交場上不被任何人說,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死了的還是沒出生的,只要你有一個姓名在,那就逃不掉?!弊E肯聰嘌?。 祝家當然也曾經被八卦包圍。從祝老爺子到祝女士,都被傳過不少八卦。哪怕祝女士離婚后基本退出了原來的社交圈,關于她的八卦也從沒少過。 祝女士:“你雖然從沒見過這個蔣要員和他身邊的人,但他們一定早就聽說過你,也知道你的許多事,這里可能有真的,也可能有假的。不管是真假,你聽了以后一定不要想去辯白或解釋,只要笑一笑就可以了?!?/br> 祝玉燕:“不管真假?” 祝女士:“不用管?!?/br> 好吧。 祝玉燕聽了一肚皮的“社交場合需知”,心懷忐忑的挽著蘇老師的胳膊坐上汽車,去參加這個新年宴會了。 這跟馮市長那兩次不同。馮市長是蘇純鈞的恩主,是提拔他的人,兩人是一邊的。這回這個蔣要員可是據說是來查案子的,他對這里原本的官員應該是沒有什么好印象的。 蘇純鈞見她上了車還有些緊張,笑著說:“不必緊張,蔣要員很好說話?!?/br> 祝玉燕:“他對你好不好?” 蘇純鈞點點頭:“對我挺好的?!?/br> 兩人在汽車上沒有聊太多,汽車徑直開到了馮市長家的舊官邸,現在據說是蔣要員暫時下榻的地方。 大門前兩排士兵,全都扛著槍。 停車的廣場上還停著兩輛軍車,上面擺著機-關-槍。一柄對著大門,也就是他們剛才汽車開進來的地方。一柄對著天空(?)。 祝玉燕看到機-關-槍還不是很吃驚,但對那個對著天空的槍很在意,下車后小聲問蘇純鈞:“那槍可以打到飛機嗎?” 她孤陋寡聞了?,F在的技術可以讓機-關-槍打中天空飛過來轟-炸的飛機嗎? 蘇純鈞小聲在她耳邊說:“不能?!?/br> 祝玉燕:“……” 原來是個啞炮。 只是用來嚇唬人的。 技術點說,這叫威攝。 以前馮市長可沒這么大排場。 從這方面看,蔣要員確實比馮市長的派頭大。 她今天穿的衣服還是蘇老師帶回來的,就是首飾和手包用的是上一次去拍賣會的。不過上一回穿的是西洋禮服裙,今天則是舊式裙子,上襖下裙,搭配一雙玻璃絲襪和一雙小皮鞋,仍是中西合璧的風格。 因為她還是未婚女子,所以襖裙都是桃紅色的,沒用大紅。戴的是蘇老師送的那個黃金項圈,下方掛著一個翡翠玉佩,水潤碧綠的玉佩和桃紅色的襖子竟然十分相襯,顯得又貴氣又嬌艷,一點也不土氣。 蘇老師還給她拿了一條白貂披肩,一來是怕她穿太少凍著了,二來則是為了提升身份。 今天這個席面上有什么事還不知道,萬一有不長眼的人呢?現在畢竟不是馮市長在時了。 祝玉燕想說她這一身到哪里都吃不著虧,何況她也不是吃虧的人啊。 而且她早就想好了,今天晚上她就掛在蘇老師身上了,去哪都不離開他,這不就行了? 剛進會場,就覺得這會場的氣氛不太對。 上一回,她來參加馮市長辦的慈善拍賣會,這里人擠人就像菜市場??墒遣耸袌鲈俨缓?,氣氛是祥和而熱烈的,沒有人憂國憂民,但同樣也沒有人憂自己,大家自帶紙醉金迷氣場,眼中只有升官發財。 但今天就不同了。 菜市場依舊是菜市場。 但人人都面帶愁苦與不安。 雖然仍是衣冠楚楚,但就沒一個是臉上帶笑的。 她算是明白為什么蘇老師要把她打扮的這么富貴逼人了。 因為有人一看到他,就避開了。 看來馮市長倒臺后,還是有不少人認為蘇純鈞是一定會受到牽連的。 蘇純鈞是一臉平靜,挽著她往里走。以前他就是這副樣子,現在仍是這副樣子,臉色都不帶變的。 以前人們看他覺得他傲氣,現在看他還是這樣,就難免竊竊私語。 ——馮市長都沒了,你還傲什么呢? 蘇純鈞夠傲了,祝玉燕也跟著他昂首挺胸往里走,也是一臉目中無人。 反正二小姐一貫如此,到哪里都自帶初生之犢的氣場。以前在日本人的課堂上是這樣,現在在這眾目之中仍然是這樣。 她不但目中無人,她還照舊四下張望。 然后她就看到稀罕了。 好幾個日本人! 她拉一拉蘇老師的胳膊,往那邊一揚下巴,小聲問:“那里怎么好幾個日本人?” 當然,有日本人不稀奇。但這幾個日本人全都滿面誠懇的笑容,時不時的找人攀談說話,然后很客氣的鞠躬行禮。 哇,躬匠精神。 說實話,她已經很久沒見到日本人的躬匠精神了。 主要是她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日本人全都習慣鼻孔朝天看人。 突然見到會鞠躬的日本人,她才想起以前她對日本人的印象是多禮和躬匠精神。也就是在這個時代,她才見到了“大日本帝國”的日本人。 躬匠精神的日本人是挨過兩顆彈彈,又被美國爹□□多年,最后拿躬匠精神出來打天下,才終于扭轉了世人對日本鬼子的印象。 她現在就很想跑回現代把那里也相信日本人很多禮很謙虛是躬匠的人都拉回來看一看此時的日本人。 那他們就會跟她一樣恍然大悟。 殘酷的侵略者才是他們的真面目。 正是為了讓所有人都忘掉以前的他們是多么丑惡,他們才會一遍遍的宣傳現在的日本是多么的友好又善良。 蘇純鈞:“他們是日本商會的商人。為了重新穩定物價和商業市場,必須請他們來參加?!?/br> 因為城市原本的商業局面早已經被毀完了,不但是開店鋪的商人跑了,連貨物都運不進來了。 現在就算是有人開店,他也沒有東西賣啊。 蔣要員趕著離開,沒有時間再重新建立商業市場。正好日本商會有完整的商業布局,他們有人,也有貨,只要他們愿意開店做生意,對穩定現在的局勢會大有幫助。 祝玉燕:“原來如此。他們是來做生意的,怪不得這么客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