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一夜未眠
客棧老板回過頭對我說:“副總司令,秦參謀長親自帶人來迎接你了?!?/br> 說話間,老秦已經走了過來,沖我微微一笑:“副總司令好——” 我咧嘴一笑,忍不住張開胳膊和老秦擁抱起來。 然后,老秦指指身后的十幾個人對我說:“這都是我帶來的,專門來護送你的,李老板特意讓我帶人來接你,他正在山寨等候你,聽說你要來,昨晚他興奮地一夜都沒睡?!?/br> 一聽李順如此興奮,一夜未眠,我就知道他一定又溜冰了。 我看著老秦帶來的人,個個頭戴美式鋼盔,雨衣下面看不出是什么軍裝,身板都挺直,夸著說不出名字的沖鋒槍。 不知道李順從哪里搞來的美式鋼盔。 看我打量他們,他們唰都立正站好,似乎在等待我檢閱。 我沖他們點點頭,沒有說話。 然后,客棧老板對我說:“副總司令,我們的任務到這里就結束了,我們先回去了?!?/br> 我和他們5人握手告別,他們接著轉身又越過邊界線,腳步匆匆,身影很快湮沒在原始森林里。 老秦然后對我說:“我們走吧?!?/br> 我點點頭。 我們這時才收起雨衣,接著在原始森林里繼續穿行。 此時,天色逐漸大亮,晨霧散去,太陽慢慢升起,陽光穿過樹縫灑進來,森林里也開始生動起來,各種不知名的小鳥歡快地叫著,充滿了勃勃生機。 我們走在很窄的一條小徑上,腳下是有些腐爛的松針和樹葉,走在上面有些松軟,雨后發出嘖嘖的聲音。 十幾個人分為三組,一組在前面探路,我和老秦走在中間第二組,第三組在后面殿后。 “這里不是我們的地盤,附近常有匪幫出沒,也會有邊防軍巡查?!崩锨馗嬖V我。 我點點頭,不由心里有緊張起來,原來到現在還沒進入安全區。 一會兒,前哨打回來暗語消息,前方有人。 老秦立刻指揮大家隱蔽到路邊的叢林里,個個握緊手里的沖鋒槍,警惕地注視著。 一會兒,傳來撲哧撲哧的走路聲,聽起來不像是人的。 片刻,出現了幾匹馬,那種金三角特有的矮腳馬,馬上騎著幾個看不出身份的人,都穿著雨衣,雖然雨停了,他們也沒有脫下。 但是有一點我看得分明,他們肩上都背著槍,不是老秦他們攜帶的沖鋒槍,而是老式的步槍。 他們身后,又有十幾匹馬,馬背都馱著大袋子,不知背了什么東西,每匹馬都有腳夫牽著,腳夫步行走著。 他們不緊不慢地從我們眼前走過,最后壓陣的又是一個帶槍的騎馬人。 半天,這支隊伍才過完。 然后,老秦打了個手勢,我們走出來,繼續開始往前走。 “剛才這幫人是走私的馬幫,從金三角往大陸走私的?!边呑呃锨剡叺吐曊f:“帶槍的是護商的,也就是保鏢。不是我們山頭的人?!?/br> 我點點頭。 隊伍繼續往前走,腳步匆忙而又不雜亂,秩序井然。 當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我們終于走出了原始森林,眼前是連綿的黛色的群山,腳下是紅色的泥土。 這就是撣邦高原了,和云南的土地是一樣的紅色。 陽光下,我深深呼吸一口氣,雨后高原的空氣如此清新。 “這里是我們的地盤了?”我問老秦。 老秦微笑著搖搖頭:“不是。我們還要繼續走,還不能放松警惕!” 接著,老秦布置三個小組分頭行動,前衛后衛中衛秩序井然,我們繼續前進,走在雜草叢生的山脊上。 沒想到這次考察之旅如此麻煩,早知道如此折騰我就不來了。 看看時間,上午8點多了,旅游團此時該吃過早飯出發了。 我摸出手機看了看,竟然還有信號。 “邊境地區大陸的移動信號都可以覆蓋過來,很多人用的都是大陸的通訊設備。包括我們的大本營?!崩锨卣f。 “哦?!蔽尹c點頭。 “但是我們和騰沖的接頭點是不用任何現代通信工具的,必須要保證十分的穩妥性。越是高科技的東西越是不保險?!崩锨赜终f。 “嗯?!?/br> 這時我看到老秦一行都穿著美式的作戰迷彩服,穿著戰地靴,加上他們的美式鋼盔,活脫脫美國大兵的模樣,只是人是亞洲黃色種人,不是白人。 “怎么這身裝扮?”我問老秦。 “這里的匪幫林立,服裝各式各樣,李老板接手山寨后,對我們的人馬進行了統一裝備,托人從泰國走私了大批美軍服裝和裝備,統一著裝,也有別有其他山頭的人?!崩锨卣f。 “這武器也是美式的?”我看著他們挎的沖鋒槍。 “是?!崩锨攸c點頭,又說:“不過,山寨最近搞了一批ak47,成立了一支特種作戰分隊?!?/br> “這需要不少錢吧?”我說。 “是的。李老板在這里的生意做得可是紅紅火火,呵呵?!崩锨匦α讼?。 “我們這樣帶著武器明目張膽走,不會惹來麻煩?”我問老秦。 “穿這身衣服,就是為了讓附近的匪幫知道我們是哪個山頭的,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最近我們在這里打出了名聲,一般山頭的人是不敢惹的?!崩锨卣f:“但是也還是要提防遇見政府軍,這一片地方屬于交叉滲透區域,各方力量都有布局?!?/br> 一聽老秦提到政府軍,我不由又緊張起來。我這種非法越境的,不怕野路子,就怕正路子。 翻過兩道山梁,下了山坡,眼前是一條不寬的河流,江水不算湍急,但流速不慢,看不出水有多深。 一條機動船停在那里。 大家上了船,船開始順流而下。 機器船冒著黑煙,在江面上轟隆隆地開著,兩岸都是茂密的熱帶雨林和陡峭峽谷,遠處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群山。 再往前走,江面突然開闊起來,水流變得平緩,遠遠看見江岸邊一溜狹長的平地,大榕樹下露出尖尖的鐵皮屋頂來。 老秦說,這地方叫江口寨。江口寨有百十戶人家,山民一直過著原始野蠻的生活,以種大煙為生。從走私商人手里換回布匹、鹽巴、煤油和其他物品。 繼續前行,我驚訝地在江邊看見野生猴群攀援跳躍,看見一頭亞洲野象慢吞吞地走出樹叢,走到江邊飲水。這頭性情溫和的龐然大物看見輪船經過,只是抬起頭來注視片刻,絲毫不為人類干擾所動,又埋下頭專心飲水。 轉過一個山彎,我突然就看見迎面的山谷像大海一樣沸騰起來,微風拂煦,百鳥鳴唱,五彩繽紛的鮮花迎風怒放。遠山近壑,大山深谷,一片片彩霞從天上飄落下來,大地輝煌燦爛,一如仙境降落人間。壯麗的花海頓時像潮水將我淹沒。 一瞬間我的心臟停止跳動,像溺水之人擁抱死亡,我的心靈快樂地向往這種美麗的窒息。 輝煌的音樂奏響起來,天才詩人萊蒙托夫面對大海放聲歌唱:在那大海上淡藍色的云霧里,有一片孤帆兒在閃耀著白光。它尋求什么,在遙遠的異鄉。它拋下什么,在可愛的故鄉?下面是比藍天還清澄的碧波,上面的金黃色的燦爛的陽光。而它,不安的,在祈求風暴,仿佛是在風暴中才有著安詳。 我不由被這大自然的壯麗奇景所震撼,心中堅冰開始融化,我被大自然感動得無以復加。在我面前,花海重重,萬紫千紅,鮮花澎湃怒放,將美麗生命熱烈地綻放在春風里,輝映在陽光下。 花海無邊,從極遠的天邊一直鋪落到江邊,仿佛是一匹無與倫比的精美緞子。蜂蝶飛舞,花香四溢,輕風絮語,太陽歌唱,美好的事物暫時化解我心中淤集的孤獨和痛苦,我很想跌跌撞撞地撲向花海,俯向鮮花大地熱烈親吻。我寧愿相信這是一條通往天堂的五彩路,誰不為這個美麗得令人窒息的仙境而大哭大笑呢? 老秦沉靜地注視著我的表情變化,默不作聲。 船老大詫異地看著我的癲狂表情,搖搖頭走到了船尾,我不禁有些困惑不解地看看他的背影,如此美麗的景象,我的表情有什么不對嗎? 老秦笑著解釋說:這些都是煙花,也就是罌粟花,收煙土還有二十多天。船老大還以為你犯了大煙癮呢?!?/br> “啊——”我不由一愣,原來這些無與倫比的美麗花朵就是被稱作魔鬼之花的罌粟花!我為之瞠目的同時,也為船老大的誤解哭笑不得。 “這里是我們的地盤?”我問老秦。 老秦搖搖頭:“李老板接手山寨后,我們的地盤里種的大煙都被鏟除了,山民都開始種植替代經濟作物。過了這片大煙花地區,就是我們的地盤了。喜歡這花的話,就好好看看吧?!?/br> 說著,老秦掏出一個軍用望遠鏡遞給我。 我舉起望遠鏡,觀察岸上的美麗花海。 不久我發現,罌粟花其實很像世界著名的荷蘭郁金香,它們開放紅、白、粉花朵,高傲而妖冶,映襯高高的藍天白云,迎著溫暖的亞熱帶熏風向人們搖曳。 我喜歡這些美麗的鮮花,它們跟世界上所有美麗生命一樣,嬌弱高貴,一塵不染,它們熱烈地詮釋生命,開放自己,盡善盡美地展示大自然賦予萬物的生存意義。 人們都說罌粟花是魔鬼之花,我認為很不公平,妓女之為妓女,是女人本身的責任么? 老秦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美麗的罌粟花不僅像旗幟一樣飄揚在撣邦高原的紅土地上,而且它的根系還深植于那些山地民族的靈魂里。他們從未走出大山,原始封閉,大自然給予他們的唯一恩賜就是貧窮和罌粟。他們在努力同貧窮搏斗的同時收獲罪惡,罌粟是他們通往天堂或者地獄的唯一途徑……” 聽著老秦的聲音,我突然想起一句話:花兒本身沒有罪過,魔鬼藏在人們心里。 我問老秦:“老秦,以你的見解,為什么偏偏是金三角而不是別的地區變成罌粟王國?” 老秦回答:“我只能說這是上帝的安排?!?/br> 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