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總出去后，海珠看了我半天，說：“你在那卡里存了多少？”

    我說：“4萬！”

    海珠想了想，說：“這個單子接過來的話，大約能賺8萬，這樣，我們還能賺4萬。這樣算起來，雖然他們的利潤大一些，但我們實際賺的其實和做其他的民營企業的差不多?！?/br>
    我說：“雖然差不多，但是我們畢竟還是賺了，而且，還學會了和國企政府部門打交道的技巧?？芍^一舉兩得?！?/br>
    海珠抿了抿嘴唇，伸手就要摸內線電話：“我這就叫財務支4萬給你?！?/br>
    我忙攔住海珠，說：“別——不用！”

    “那是你個人的錢，我不能讓你白花錢！”海珠說。

    “阿珠，我……我們……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嗎？”我結結巴巴地說。

    “有必要?！焙Ｖ檎f照，還是堅持要給我錢。

    爭執了一會兒，我說：“這樣吧，這錢等于是我放在公司里的，現在反正我也不用錢，先寄存在這里，等我什么時候需要再來拿，行不？阿珠，我希望你能給我這個面子?！?/br>
    我幾乎帶著懇求的神情看著海珠。

    海珠沉默了半天，嘆了口氣：“好吧，就按你說的辦，我會告訴財務欠你4萬塊的?！?/br>
    我默然了一會兒，心里突然感到很失落。

    同時，我又為自己第一次實踐的成功感到欣慰。

    次日，我接到消息，單子成了。

    初戰告捷，我信心倍增，同時也長了見識。

    看來，體制內的人和我以前經常打交道的做生意的人并沒有什么不同，他們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要花錢，同樣也會愛錢。

    同時，我又想到，老黎叢恿我搞這些玩意兒，是不是想讓我認識到一點：強者未必無敵，只要是人，就有弱點。

    雖然如是想，但我心里不知怎么還是有些隱隱不安，似乎覺得自己是在做不光彩的事情。cao，這是行賄??！這是在拖干部下水??！

    但隨即，我又安慰自己：即使我不給他送錢，其他旅行社也會送的，誰送不是送，誰的錢不是錢??！我不拖他下水一樣有別人拖他下水。

    這樣想著，我似乎又心安理得起來。

    干這種事似乎挺刺激，似乎容易上癮，雖然不是很有成就感，雖然有些罪惡感。

    我將此事的經過告訴了老黎，老黎哈哈大笑，沒有給我總結歸納，卻鼓勵表揚了我半天。

    有老黎的助紂為虐，我躍躍欲試，又在伺機尋找下一個機會。

    機會很快就來了。

    這天中午，我和秋彤到星海賓館開一個會，中午吃飯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一起吃飯的人談起到一個消息：市水利局要組織全市水利系統的部分科級以上人員到德國去考察，是打著糧援項目的名義。

    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由轉悠起了眼珠，去德國考察，糧援項目，聽起來很冠冕堂皇，出趟國，到歐洲，不容易，有那么簡單只去德國嗎？有那么簡單只是為了糧援項目嗎？

    看我坐在那里發愣，秋彤說：“不好好吃飯，你在想什么呢？”

    我回過神，看著秋彤笑了笑：“沒想什么?！?/br>
    然后，我低頭吃飯。

    秋彤看了我一會兒，沒說話。

    吃完飯，回到辦公室，我還在琢磨這事，一會兒摸起電話打給海珠：“阿珠，你們有沒有接到市水利局的旅游考察招標書？”

    “你怎么知道的？”海珠在電話里一愣：“剛接到啊，市水利局要組織一批人到歐洲十國去考察。人數還不少，幾個大團。聽說市水利局給不少家旅行社都發了招標書?！?/br>
    果然不出我意料，什么德國，什么糧援項目，什么考察，都是cao他媽的蛋，快過春節了，出去放松旅游才是真。

    “怎么？你又想打這個單子的主意？”海珠說。

    “為什么不打？歐洲十國的旅游項目，幾個大團，利潤要多豐厚??？有錢為什么不賺！”我說。

    “但是恐怕這單子不是那么好拿下的?！焙Ｖ檎f：“聽說市水利局專門成立了招標工作領導小組，居長親自任一把手?！?/br>
    招標，那只不過是糊弄人的把戲，這年頭只有傻子才會相信招標是陽光cao作。居長親任一把手，好啊，一把手工程！

    “嗯，我知道了，此事我來cao作，你不要出頭?！蔽艺f完掛了電話。

    當天下午，我通過一些渠道打聽了一下這位居長，得知這位居長格外清廉，六親不認，水潑不進，頗有清譽。

    又打聽到這位居長正在搬家，新家就在我住的小區附近。

    打聽清楚具體位置，我直接開車過去了，很快看到了居長的新家。

    我將車開到旁邊，坐在車里往外看。

    居長的新居似乎很一般，我和住的那個小區差不多，高層住宅，并不豪華，看車里搬出的家具，也很普通，看起來這位居長家里似乎并沒有什么奢侈的東西。

    搬家公司的人在往樓里抬東西，這時我看到了那位居長，站在一邊指揮。

    只所以知道他是居長，是因為旁邊有人這樣稱呼他，那人似乎是他的司機。

    這時，我看到車上搬下來一批大大小小的紙箱。

    “小心啊，一定要小心點，千萬別碰了摔了?！本娱L站在一邊反復叮囑。

    我的腦子一個激靈，我靠，里面是什么東西要這么小心？難道……

    難道是古董！只有古董才會需要這么小心！

    我心里猛地一亮。

    我當場摸出手機，找我委托的那個人繼續打聽：“這水路局居長是不是很喜歡古董啊?！?/br>
    “喲——這你都知道啊，他可是個十足的古董迷，還號稱古董專家呢?！?/br>
    我心里有底了，掛了電話。

    然后，我開車離去，邊開車邊又給海珠打了電話：“阿珠，安排人準備好競標資料。然后你讓分管業務的副總帶著競標資料來找我?！?/br>
    “哦?！焙Ｖ榇饝?。

    2小時后，副總帶著競標資料來了我的辦公室。

    我仔細看了看競標資料，然后對副總說：“是不是他們明天開始評估各家旅行社了？”

    “是的！這資料今天下午下班前就要遞上去！”副總說。

    “好，干他娘的，你這就去水利局遞交資料，然后?！蔽遗吭诟笨偠呧止玖税胩?，副總點頭答應著。

    然后，副總去了。

    我點燃一顆煙，無聲地笑了起來。

    之所以這兩個單子我沒有親自出馬，那是我為自己留了后路，今后混跡官廠，我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和這些人打交道，到時候見面大家都會尷尬不自在的，也同時暴露了我的身份。

    次日上午，水利局開始對競標單位進行評估，副總代表春天旅游去的。

    按照我吩咐他的，我和他隨時保持著短信聯系。

    “易哥，開始評估了，各家做口頭匯報。居長親自主持?！备笨傞_始給我發短信。

    “繼續保持聯系?！蔽一貜?。

    “居長聽得很認真，不停地在詢問細節?！?/br>
    “居長表情很嚴肅，不茍言笑?！?/br>
    “居長開始詢問我們公司了?！?/br>
    “易哥，匯報結束了，他們要到各家旅行社去現場考察。居長親自去?！?/br>
    果然是個負責任的頭，工作這么認真，我不由心里有些動搖，對自己以前的看法有些不確定了，這居長難道真的是我打聽地那么清廉嗎？如果是這樣，我們春天旅游即使競爭不上去，我似乎也不應該感到遺憾，甚至，我應該感到欣慰，畢竟，還有個清官。

    “易哥，開始實地考察了，先去陽光旅行社。之后是去我們春天旅游。我已經給海董說了，讓她做好迎接的準備?！?/br>
    我點燃一顆煙，慢慢吸著。

    一會兒，短信又來了：“易哥，我和居長在去我們公司的路上，我按照你的吩咐，帶著他走的古董市場那條路?！?/br>
    看著短信，我點了點頭。

    “快到古董市場了，我按照你的吩咐給居長建議了，建議去古董市場轉一轉，他答應了?！?/br>
    我不由又笑了，我擦，他答應去古董市場轉一轉，有意思。

    “我們進古董市場了。轉了多家古董店，居長品頭評足，興致盎然，但都沒購買的興趣。在一家大的古董店里，居長在一個花瓶佇立良久，仔細端詳，戀戀不舍?！?/br>
    “嗯。繼續?！?/br>
    “居長一言不發，走了！”

    “那花瓶標價多少錢？”

    “3萬8！”

    “知道了。好了，你隨著他專心考察吧?！?/br>
    中午時分，我去了海珠的旅游公司，居長考察剛走，海珠和副總正在辦公室里說話。

    “考察的結果怎么樣？”我說。

    “居長進來轉了轉，看了一些基本的資料，然后喝了幾口水，就走了！”海珠說：“這居長看起來表情好嚴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好像對我們公司的規模不大放在眼里?？磥砦覀儜蚴遣淮罅??！?/br>
    “我要試試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公事公辦?！蔽覍Ｖ檎f：“你讓財務提3萬8給副總?！?/br>
    “干嘛？”

    “買花瓶！”我說。

    “什么花瓶要3萬8??？”海珠嚇了一跳。

    “古董??！”我說。

    “買了干嘛呢？”海珠說。

    “自然是有用途！”我說。

    海珠于是讓財務給副總準備好了現金。

    然后，我告訴副總：“你現在就去那古董店，把讓那居長戀戀不舍的花瓶買下來，然后，立刻送到那居長的家里，告訴他家屬，說你是春天旅游公司的，記住，一定要說清楚是春天旅游的，然后，你就說這是居長買的花瓶，你幫他送回來。就說這幾句，然后什么也不要多說，接著就走人！”

    說完，我找了筆，把居長的家庭地址寫給了副總。

    副總答應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