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麗也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似乎這事和她毫無關系。

    我忍不住了，剛要說話，秋彤先說了：“孫書紀，我也不愿意搞的這么緊張啊，只是，我沒辦法?！?/br>
    “怎么還沒辦法呢？難道你的工作就這么忙？”孫東凱轉過頭。

    “沒弄出發言稿，不是因為工作忙。工作忙當然不能成為弄不出發言稿的借口?！鼻锿f。

    “那是為什么呢？”孫東凱說。

    曹麗臉上的神色這時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嘴唇。

    “孫書紀，這事，恐怕你要問曹主任了?！鼻锿痪o不慢地說著，直接把矛頭對準了曹麗。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秋彤當著大家的面劍指曹麗。

    秋彤這么一說，曹麗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她似乎沒有想到一向顯得柔弱可欺的秋彤會當著她的面向孫東凱告她的狀。她或許以為秋彤會不聲不響吃個啞巴虧算了。在她和秋彤的交往中，秋彤吃啞巴虧可不是第一次。

    “曹麗，怎么回事？”孫東凱看著曹麗。

    曹麗這時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這個……是這樣的，孫書紀，我……這個會議通知，我早就接到了，給你匯報完，我把會議通知放到了文件夾里。前幾天我去省城出差，忙得暈頭暈腦，回來也沒想起來。今天下午你提起明天要開會的事情，我才剛想起來，于是趕緊告訴了秋總和蘇主任他們?！?/br>
    “什么？原來是你拖拉的?！睂O東凱顯得有些生氣，瞪眼看著曹麗。

    曹麗顯得有些狼狽，秋彤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臉轉向窗戶一側。

    “胡鬧——你這個辦公室主任失職。這樣重要的會議，你竟然忘記下通知！”孫東凱繼續顯得很生氣的樣子。

    “我錯了，我檢討?！辈茺惷Φ氐皖^說，一副誠懇認錯的樣子。

    蘇定國這時轉過臉看著孫東凱說話了，笑呵呵的：“孫書紀，別責備曹主任了，曹主任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其實這也不要緊的，反正也沒耽誤事，秋總是寫發言稿的快槍手，今晚弄發言稿，也還來得及的。只是秋總今晚要加個班，要辛苦點?！?/br>
    蘇定國在最恰當的時候跳出來打圓場了。

    秋彤笑了下：“我加個班辛苦點無所謂，只是要耽誤孫書紀休息。我就是弄得再快，恐怕今晚12點前是搞不完的。不過也好，易總也參加會議，今晚易總可以幫我一起弄，陪我加個班?！?/br>
    秋彤直接把我拉了進來。

    我立刻說：“沒問題?！?/br>
    孫東凱看看大家，呼了一口氣，說：“看來，也只有如此了，明天的會議發言代表集團的形象，一定要保證發言的質量。今晚你們不管幾點搞完，我都要看?！?/br>
    秋彤說：“沒問題！”

    孫東凱說：“對了，關于這個發言稿，有幾點我給你們強調一下：除了要提及今年全年的發行工作之外，最重要是要突出集團新的領導班子調整后在集團讜委領導下采取的新舉措，取得的新業績，同時要展望明年的發行新思路。這個新舉措新業績新思路，要緊扣集團讜委的經營工作最新指示精神，要突出展現讜委班子調整后集工作的嶄新面貌?！?/br>
    孫東凱這話的意思我當然明白，他是想借著這次大會來展示他當上集團老大之后的新形象。

    “好。我們會注意機密結合這一塊?！鼻锿f。

    “當然，對以前讜委工作的整體思路，也不要有否定的言辭，畢竟，我們要尊重歷史，尊重過去。尊重歷史，就是尊重我們自己?！睂O東凱又加上一句。

    “發言稿一定會體現好領導的意圖?！鼻锿f。

    “孫書紀過去一直分管集團的發行，還是集團讜委副書紀兼總裁，其實，過去發行工作取得的輝煌業績，也是在孫書紀的正確領導下取得的?！碧K定國不失時機地討好地說了一句。

    孫東凱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情似乎對蘇定國的話比較滿意，接著轉過頭去。

    曹麗輕輕喘了口氣，努了努嘴巴，斜眼瞪了秋彤一下，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駛，車內，大家都不再說話。

    我看著窗外北國蕭瑟的冬天，想著自己正一步步走近丹東，走近鴨綠江，心中不由開始泛起陣陣漣漪。

    丹東，是秋彤從小生長的地方，那里記載著她苦難坎坷的童年和少年時光。

    鴨綠江，是我和秋彤初次邂逅的地方，那次邂逅，給我留下了人生里刻骨銘心的記憶，那次邂逅，揭開了我和秋彤相識相交的序幕，揭開了我人生中不同尋常的篇章。假如沒有那次邂逅，恐怕我這一年多的歷史就得重寫。

    在鴨綠江對面，是那個陌生神秘的國度，那里，是秋彤出生的地方，那里，是她的祖國，是她生命的發源地。

    此刻，我要重回丹東，重回鴨綠江，我不是一個人回去，是和秋彤一起回去。

    伴隨著車子的疾奔，我的心起起落落。

    晚上6點半，我們順利抵達丹東，直接到了鴨綠江邊的鴨綠江大酒店。下車后，直接到會務組報道，然后分配房間。

    會務組為各報業集團的老大安排的是單獨套間，其他人員兩人一間，標準間。

    自然，我和蘇定國一個房間。

    不出意外，曹麗和秋彤一個房間。

    我們大家在大廳里坐著，曹麗去登機辦理房間，一會兒回來了。

    “呵呵，易總，你和蘇主任房間的鑰匙?！辈茺惏验T卡遞給我，然后又把孫東凱房間的門卡給他：“孫書紀，這是你房間的門卡?！?/br>
    孫東凱接過門卡，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秋彤。

    “秋總，這是你房間的門卡?！辈茺愋χ骸拔覀儊淼耐碛型淼暮锰?，房間還有空余的一間，都讓我給要來了，這樣我們倆都可以住單間了?！?/br>
    “哦，我們倆享受單間待遇，這恐怕不好吧?！鼻锿f。

    “嗨——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房間空著也是空著?！辈茺愓f：“其實，我倒是想和你一起住，咱姐妹倆晚上好嘮嗑，可是，我得考慮工作啊，你晚上要弄發言稿，我和你一起住，會打擾你的。我已經犯了一次錯誤讓孫書紀給批了，正好借此將功補過?！?/br>
    秋彤笑了下，接過房卡：“那就謝謝曹主任的關照?！?/br>
    曹麗接著看著孫東凱，半開玩笑地說：“孫書紀，我和秋總的房間和你在一層樓，離你的房間都不遠，易總和蘇主任的房間不和我們在一個樓層，我們兩個單身女生自己住，要是晚上害怕，要是有外人闖進來，你可要保護我們哦?！?/br>
    曹麗這么一說，大家都半真半假地笑起來。蘇定國說：“那這么說，孫書紀今晚就是護花使者了，責任重大??！”

    孫東凱坐在那里看著，嘴角閃過一絲笑意，似乎他對曹麗的安排很滿意。

    然后大家進房間放東西，我和蘇定國的房間在9樓，曹麗和秋彤還有孫東凱的都在12樓。

    放下東西，大家下去餐廳吃飯，一個桌。

    秋彤吃飯很快，我也吃的很快。

    吃完飯，他們三位還沒吃完。

    吃完飯，秋彤站起來看著大家：“各位領導慢慢吃，我要去房間加班了?！?/br>
    接著，秋彤看著我：“易總，走，去我房間?！?/br>
    我站起來，和秋彤一起沖大家點點頭，孫東凱微微點頭，邊吃邊說：“去吧，我吃過飯要到其他家兄弟報業集團老總房間去串門，你們弄完了，打我房間電話?！?/br>
    于是，我和秋彤離去，去了秋彤的房間。

    進了房間，秋彤拉開窗簾，往外看去，正好看到冰封的鴨綠江，還有江對岸那黑乎乎的國度，隱約有點點燈火閃爍。

    秋彤站在窗口默默地看著窗外，眺望夜色里的鴨綠江，凝視著江對岸自己的祖國。

    我也走到窗口，默默地看著窗外的夜景。

    冰封的鴨綠江上，覆蓋著一層沒有融化的雪，看起來像一條飄舞的白色的哈達。

    “易可。我以前告訴過你，我是一個孤兒，是一名朝鮮孤兒?！鼻锿p聲說。

    “嗯?！?/br>
    “我的母親是一名朝鮮人，我的父親是誰，我不知道。我是在鴨綠江邊出生的，我就出生在江對岸。然后，被遺棄在江邊的一棵梧桐樹下。然后，我被丹東的邊民抱養到了丹東。然后，我在丹東的孤兒院里度過了我的童年和少年?！鼻锿^續說著，聲音聽起來很憂郁。

    “嗯?！?/br>
    “這里，留下了我太多太多的記憶和回想。留下了我終生難以忘懷的時光?！鼻锿p輕地嘆了口氣。

    我轉臉看了下秋彤，她的神色看起來十分平靜，眼神里帶著些許的悵惘和傷感。

    “我們開始工作吧?！鼻锿粗?。

    我點點頭。

    然后，秋彤打開電腦，說：“我們做的工作，都裝在我們自己的腦子里，開始吧?！?/br>
    于是，秋彤打字，我們先一起確定發言稿的大致結構，分好層次，然后，結合我們平時的工作，邊討論邊打發言稿。

    對于平時的工作，我們都記得很清楚，但是對于具體的數字，我記不準，秋彤此時表現出了驚人的記憶力，她竟然都能說出來。

    對于一些觀點性的東西，我們一切琢磨透徹，然后秋彤再打上去。

    秋彤打字的速度很快，和我口述的速度基本差不多。

    弄了半天，我煙癮犯了，摸摸口袋，煙沒帶。

    秋彤停止打字，看了我一眼，接著伸手從自己的包里摸出兩盒中華煙，遞給我。

    “你從哪里弄的煙？”我說。

    “餐廳里飯桌上擺的招待煙，我先于你們到餐廳的，看到這個，直接就沒收了?！鼻锿俸僖恍?。

    “你裝這個干嘛？”我說。

    “招待你啊，知道你工作離不開煙?！鼻锿呎f邊又摸出一個打火機遞給我：“這是我問服務員要的?！?/br>
    我笑了下，點著一顆煙，吸了兩口，然后繼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