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彤沒有說話。

    “你神秘兮兮地打電話把我催回來，電話上一直不說，原來就是為這事。我還以為是出了什么緊急的事情，十萬火急飛回來，你這不是折騰我嗎？”

    接著，李順輕松地說：“不過，為了我的女兒，跑回來這一趟，也值得！好了，沒什么別的事了吧，你好好帶好小雪，給小雪最好的生活和教育，錢我們多的是，一輩子都花不完，你使勁花就是，不夠跟我說。行了，沒事那我走了——”

    “站住——”秋彤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一個分貝。

    “干嘛？還有什么事？”李順說。

    “我叫你回來，小雪的事情不是主要的，你回來不回來，你說不說過去的事情，都不是重要的，我對待小雪都不會發生任何變化?！鼻锿f。

    “那你是什么事，說，快說，少羅嗦！”李順不耐煩地說，似乎他說完小雪的事情，一刻都不愿意和秋彤多呆。

    “我讓你放過易可！”秋彤干脆利落地說。

    聽到此話，我的心猛地一振。

    “什么？你說什么？你再給我說一遍！”李順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秋彤。

    “我讓你放過——易可！”秋彤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吐字清晰，語氣有力。

    “你在胡說什么？什么放過易可？易可本來就是自由人，本來我就沒抓住他，談何放過，切——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莫名其妙！”李順說。

    “李順，你不要和我搪塞，我知道你一直在要挾著易可為你做事，我知道易可在星海的一舉一動都受你的控制，包括他做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在發行公司上班，都是你安排指令的，沒有你的話，他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你不用給我打馬虎眼，你心里很明白！”

    秋彤說：“你知道不知道，就因為易可跟著你混黑-道的事情，被他的女朋友海珠知道了，海珠死活不肯原諒易可，鬧著要分手，人家兩個人本來好好的，就因為你硬是要拆散，你居心何忍？

    還有，易可本來是一個充滿正義和爭氣的好端端的進步青年，就因為你，被你拖下了水，越陷越深，你讓他這樣一個無辜的良家子弟誤入歧途，你難道良心上過得去？

    所以，李順，就算我求你，就算你看在我收養小雪——你女兒的面上，你放過易可好不好，你不要讓他再跟著你做事了，你不要再安排他做一些違法的事情了。你成全易可和海珠做一回好事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我的心陣陣顫栗，我沒有想到秋彤為了我，為了我和海珠會去低三下四求李順。

    “你給我住口——”李順突然咆哮起來：“秋彤，你在威脅我，你在拿你撫養小雪的事來威脅我，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威脅我，你竟然敢威脅我，竟然敢做我最忌諱的事情。你撫養小雪怎么了？那是你的義務，那是你匯報我們家的恩情該盡的義務。

    我們家給你那么大的恩，你報了嗎？你以為你答應嫁給我就算報恩了？狗屁，我告訴你，你給我好好撫養好小雪，這才算是一點點報恩，你以為我愿意娶你？要不是顧及家族的利益和老爺子老太太的面子，我才懶得娶你?！?/br>
    “李順，你——”秋彤的聲音在顫抖。

    “我什么我？我夠給你面子了，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老爺子老太太，還有誰敢直呼我的名字，也就是你，我對你夠寬容的了。按照過去的風俗，你起碼地叫我老爺或者相公，不讓你叫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還不知足?！崩铐槾蟠筮诌值匕詺馐愕卣f。

    “你混賬——”秋彤氣憤地聲音。

    “你罵吧，我是男人，我不和女人一般見識?！崩铐槤M不在乎地說：“還有，易可和海珠的事情，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關我屁事，海珠既然想跟著易可，既然她要是愛易可，那她就要接受易可的一切，接受他的優點和缺點。

    混黑-道怎么了？混黑-道光榮，海珠應該引以為自豪引以為驕傲才是，不知好歹的臭丫頭，還鬧著和易可分手，我看是好日子過夠了，回頭我找她談話去，我給她上上思想教育課?！?/br>
    “你。你不許去找海珠！”秋彤的聲音。

    “行，你說的，是你不讓我去找的，是你不讓我去撮合的，我正好不想去，我最煩的就是見女人，不去正好！”李順說：“還有，我要修正你腦子里的一個錯誤意識，你不要以為易可跟著我是走了邪路，我是帶著他走向了一條光明之路，一條為理想而奮斗的光輝道路，我做的事業是偉大的，跟著我干，他是幸運的，我器重他，是喜歡他，是為他好，是看得起他，我會讓他發財，會讓他實現人生的自我價值。

    我安排他做的一切，都是為大家為他為所有人謀福利！是在為構建和諧社會做貢獻。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他必須繼續在你的公司里干下去，而且要更好的干下去，要扎根，要打牢基礎，要發展進步，而且，他還必須接受我其他的指令，做好我安排的其他工作?！?/br>
    “你這是混賬邏輯，你根本就是狡辯！”秋彤憤怒地說：“李順，你要是還有做人的良知，你就不要再繼續要挾易可，不要讓他繼續陷進去，你自己不能自拔了，你還要拖人下水，你到底還有沒有做人的基本良心！

    李順，我求求你，就算你讓易可在發行公司干下去，那他就干下去，只做本職工作，但是，你不要讓他去干其他的事情好不好，不要他去涉足你的黑-道領域好不好？”

    “秋彤，你給我住嘴——”李順怒不可遏地說：“今天我已經給足你面子了，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給我提要求，敢這樣和我講話，我告訴你，我李順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阻擋，我前進的步伐，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攔。

    看在你撫養小雪的面子上，我可以答應你其他的事，但是，關于易可，你想都別想，你知道易可在我的整個事業和棋局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

    你這么要求我，等于是在挖我的墻角，拆我的臺，你在替我的敵人做他們一直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情，你在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這是在替我自毀長城。我告訴你，只要我李順不死，易可就甭想脫離我的掌控。我有的是控制他的辦法?！?/br>
    我渾身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李順，你太狠了，你太過分了。你是個十足的混蛋！”

    “我是混蛋我不否認，這世界上不是混蛋的人多了，你干嘛非要嫁給一個混蛋。當然，我們要尊重現實，人生是沒有回頭路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不管我稀罕不稀罕，你都得嫁，我都得娶，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br>
    李順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陰冷：“還有，你如此死心塌地地維護易可，為了易可甚至不惜求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和易可到底是什么關系？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什么他的狗屁女友嗎？你說，你給我坦白交代?！?/br>
    李順的話里隱隱露出幾分殺氣。

    秋彤突然不說話了。

    “怎么不說話了？難道是被我說中了？”李順氣勢洶洶地說著，口氣里還有幾分得意，似乎他并不相信秋彤真的和我有什么關系，但是他找到了堵住秋彤嘴巴的一個有力武器。

    秋彤還是不語。

    “其實，我還是相信你和易可的，不然我也不會安排他在你公司里做事，我讓他在你這里做事，也是給他找一個合法的身份和外衣，這樣對他本人的安全也是有好處的?！?/br>
    李順的口氣有些緩和：“剛才我說的那話，你也不要多心，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注意說話和做事的分寸，不要一味偏袒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我李順的東西，不管我稀罕不稀罕，任何人都不得動一下，否則?！?/br>
    李順的口氣又充滿了威脅。

    秋彤仍舊沒有說話。

    “哎，說話啊，有理你就講啊，我是不提倡獨裁和一言堂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有意見你就說嘛，一言不發算是怎么回事？”李順似乎被秋彤的沉默弄得有些心里發毛：“雖然你是沒有道理的，純屬無理取鬧，但是，我還是給你一個申訴和辯解的機會。我可沒堵著你的嘴巴不讓你說話?！?/br>
    一會兒，聽到秋彤悲憤的聲音：“李順，你給我滾出去——”

    “好，好，我滾出去，這可是你讓我滾的，可不是我非要走的，你看，我做的仁至義盡了吧，你讓我滾回來我就滾回來，你讓我滾走我就滾走，我是多么聽話的小順子?！崩铐樥f：“好了，我走了，你帶著小雪好好過日子，抽空我會?；貋砜葱⊙┑??！?/br>
    說完，我聽到李順腳步移動的聲音，迅疾把身體往門邊內側的陰影里一閃，貼緊墻壁。

    接著，門打開，李順擦著額頭的汗出來，隨手一拉門，然后頭也不回，徑直轉身往外走，只是沒有了來時的大步流星，走的好像有些搖晃，甚至還踉蹌了一下。

    李順走后，我悄悄移動身體，穿過沒有關死的門縫，看到秋彤坐在沙發上，神色發怔，眼里充滿了無奈凄涼和悲楚。

    我一動不動地看著秋彤。

    一會兒，秋彤站起來，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抱著雙臂沉默地站在那里，身體在微微顫抖。

    窗戶一開，空氣頓時流通起來，一陣冷風吹過，門砰地被關死了。

    我沒有進去打擾秋彤，呆立片刻，悄然離去。

    當夜，我無眠。

    當夜，我不知秋彤是否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