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和嚴虹回到更衣室時, 吳雅已經把她倆的衣服送來了。

    這可出乎了倆人的意料了。

    李敏笑著致謝。

    吳雅搖頭：“可別對我說謝, 小鳳是我弟妹呢?！?/br>
    李主任邊穿衣服邊問吳雅：“你爸怎么樣了？”

    “舒院長守著，給我爸掛了滴流, 應該沒事兒?！?/br>
    “沒事兒了就好?！比缓罄钪魅螌λ齻冐碚f：“我去病房看看小鳳, 你們回家吧?！?/br>
    “謝謝主任?！?/br>
    “那我們就回去了?！?/br>
    她們仨都與今晚的婦產科值班無關，手術做完了, 母子平安，小半夜的也該回家了。

    李敏和嚴虹在集資樓分岔路口那兒與張大夫分手后, 李敏挽住嚴虹的手臂, 非常惋惜地說：“小鳳要是肯早點剖，李主任第一次動員她的時候就剖，肯定能少遭幾個小時的罪。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咱們那么勸她都不好使?！?/br>
    “你呀, 根本就不用去想她為什么。她就是看劉娜順產，她也想順產罷了?！?/br>
    “這，這也能攀比嗎？”李敏太震驚了。

    “敏敏，攀比才能促進人努力啊。今天看你手術, 我才發現你的手指頭比前年更靈活了。跟你一比, 我的手指頭簡直要不分瓣了?！?/br>
    倆人走到了單元口。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br>
    “真的。我自己都發覺跟不上你和李主任了。幸好李主任讓你做一助了?！?/br>
    李敏挽著嚴虹進樓。她放低聲音在嚴虹耳邊說：“那是你這大半年都沒怎么上臺造成的。哎，我跟你說, 你差不多也該撿起基本cao作了。我下班回來陪你練會兒？”

    “你等我把這個考試過去的?！?/br>
    “你每天練習半小時, 也不占用你多少看書時間, 你現在整天在家里的?！崩蠲舨蛔寚篮缤泼??！斑@個考試完了, 可能還會有其它事兒呢?！?/br>
    “你看我每天在家, 好像是有很多時間的。小艷干活時，我得自己看孩子啊?！眹篮鐬槔蠲舻牟焕斫庾约?，覺得委屈了。

    “那你喊小芳過去啊?！崩蠲舴e極給嚴虹出主意?！澳陆懿辉诩?，小芳也不用做那么多的飯菜。少了一個人，事情少了很多的?！?/br>
    倆人站在三樓的家門口，各自敲門后，還繼續說話。

    嚴虹想了想說：“敏敏，要不你還過來吃飯算了。小艷她倆一個帶孩子一個干活。你當幫我省時間出來了，行不？”

    “行啊。那我明天中午就過去吃了?！崩蠲袅⒓创饝??！叭硕噙€可以多做幾個菜，每頓都多嘗幾種呢?！?/br>
    嚴虹知道李敏是找借口，她感動地攥了李敏的手一下，輕聲說了“謝謝”，轉身進了自己家。

    小芳就問李敏：“敏姨，虹姨為什么謝你??？”

    “我答應往后去她家吃飯。咱們還和以前一樣?！?/br>
    小芳挺高興的，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穆叔寫了你每天該吃什么。要是一起吃，我還按那個做嗎？”

    “做啊。他們想吃就分他們一口唄?！?/br>
    “可那些東西都比較貴啊?！?/br>
    “貴就貴吧。別和他們家算錢的事兒。你虹姨以前幫我很多的?！?/br>
    小芳連連點頭，記下李敏的話。

    *

    嚴虹抱著孩子去劉娜家。劉娜在知道冷小鳳頭天夜里做了剖宮產手術后，立即就去產科看她。

    “你排氣了沒有？排氣了我晚上給你送雞湯來。我家今天下午要燉雞湯?！眲⒛群芤笄械貑柪湫▲P。

    “還沒吶?！崩湫▲P悶悶不樂。因為昨天傍晚吃的比較多，今天已經被迫下床、繞床轉了好幾次了。每次三圈，不轉不行。不然腸梗阻了就更麻煩了。

    可是，可是刀口真疼啊。

    “那你趕緊下來走走吧。來，我攙著你?！眲⒛冉o冷小鳳套上鞋子。冷小鳳沒辦法，捂著肚子弓著腰下了床，劉娜攙著她圍著病床又轉了三圈。然后劉娜又把她掫上床了。

    “謝謝你啊，娜娜?！崩湫▲P回床上躺好，自覺肚子里一拱一拱的，這是腸蠕動恢復、要排氣了嗎？

    “客氣什么啊。你不是想自己生的么？怎么最后還剖了呢?！?/br>
    “孩子太大了。彩虹兒沒跟你說？”

    “彩虹兒沒細說，潘嘉總要抓六六，不給他抓六六，他就要抓小星星。她就抱潘嘉回去了?！?/br>
    冷小鳳不想再說被迫剖腹產的細節，便只說孩子太大沒法正常產。然后她轉說起帶教講師的資格考試之事。

    她非常惋惜地對劉娜說：“我這時候做了剖腹產手術，就沒辦法參加周日的考試。唉！少了200塊錢?！?/br>
    “你放心，這次沒獎金了?！眲⒛刃攀牡┑┑貙捨坷湫▲P?！拔叶悸犜恨k的人說了?！?/br>
    “真的？”冷小鳳吃驚地問：“為什么？”

    “因為這次沒多少人參加考試啊。你想啊，主治醫師都不用參加了，住院大夫一共才多少人？院里不再給獎金，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兒么?！?/br>
    “幸好我也參加不著了。不過我怎么也是白準備了三個來月的?！崩湫▲P喟嘆一聲，轉而又為自己不能參加考試、正好沒有獎金高興起來。

    她那高興態度，刺激得劉娜說她：“小鳳，你可以啦。我還一次考試的資格都沒有呢?！笨谇豢茮]實習生。

    冷小鳳訕訕，終于放過了這個話題。

    劉娜想起jiejie的吩咐，自己是來探望患者——剖宮產術后的冷小鳳，就收起與她的針尖對麥芒態度，笑嘻嘻地恭喜她：“小鳳，你可真行啊。你怎么把兒子養的那么壯實，差點點兒就8斤了?！?/br>
    “我也沒想到他能這么大。你看我自己都沒重多少，吃的那些東西都給他長rou去了?！崩湫▲P表面有些遺憾，但她竊喜的心思在劉娜眼里暴露無遺。

    劉娜要哄她高興，就故作沮喪地說：“你這樣最好了。孩子長得好，自己還不胖，省得像我和彩虹兒，還要考慮減肥的事兒。我跟你說，我去年夏天的裙子都穿不進去了?！?/br>
    劉娜說到后來那是真的難過起來了。她去年在集體婚禮前買的那些裙子，都是冷小鳳陪她挑選的。買的時候，冷小鳳還很羨慕劉娜可以買那么多的漂亮衣服。等范主任出手給她買衣服后，她才知道一分錢一分貨果然不是假話。

    其實那些衣服也是劉娜下了很大決心才買的，為此都沒鋪集資房的地板。冷小鳳想到這一節，出于同情劉娜的心理，安慰劉娜說：“你今年喂奶肯定沒法穿那些東西。等明年忌奶了，餓上兩個月，保準能穿進去了?！?/br>
    “那我等明年忌奶了，我早晨去跑步，白天再少吃點兒了?！?/br>
    *

    7、8、9三天高考結束，小雁兒在尹主任的陪同下，在10號晚上過來李敏家。

    “尹阿姨，小雁兒，快進來坐?！崩蠲糈s緊往里讓這娘倆。

    小雁兒進門就被客廳西面的照片墻震撼了。她甩開尹主任的手，撲到照片墻前面。邊看邊驚嘆道：“哇，李姐，你這也太厲害了。媽，你快來看啊?！?/br>
    “你這孩子，大呼小叫的，幸好不是別人家?！毙∫慌畠汉斑^去。瀏覽一遍照片墻，她也嘖嘖稱贊：“這樣好。比在這面墻擺個電視機好，也比光禿禿的什么也不擺好?！?/br>
    “媽，咱家也這樣整唄?！?/br>
    “等你有家了，你隨便了?！毙∫χ畠?。

    “那我在自己房間這么貼?！?/br>
    “行啊。不過你得先把照片過塑了?！?/br>
    陳鴻雁朝小尹伸手：“媽，你給我過塑的錢?！?/br>
    “從你壓歲錢里出?！?/br>
    “不好。我上大學了，你去我房間也能看到的。該你出?！?/br>
    “我不去看。我也不出錢?！毙∫_起玩笑逗女兒。

    “媽——”小姑娘拽著母親的衣袖撒嬌。

    “好了好了，回家再說。你過來干什么來了？”

    李敏就問小姑娘：“今天去學校對答案了？”

    “嗯?！毙」媚锺娉值鼗卮?，臉上寫滿了你快問我的驕傲。

    “準備報哪兒？”

    小姑娘立即沉默了。

    “怎么了？”李敏不解：“不是考得挺好的嗎？”

    小尹笑著給李敏解釋：“她就是因為考得好，不想報醫大了?！?/br>
    “那報哪兒？協和？湘雅？”

    “我想報上海。我哥在上海?！?/br>
    “那就報唄?！崩蠲舨患偎妓鞯孛摽诙?，然后她立即覺得自己孟浪了，不好意思地笑著對小尹說：“尹阿姨，我”

    “沒事兒，我也同意她報上海。他哥今年開始讀研究生，這三年兄妹倆互相關照，也沒有什么。還有老舒家的女兒也在上海讀書，那孩子開學大二。我不擔心她去上海沒人照顧?！?/br>
    “我爸不同意?！标慀櫻愕淖彀途锲饋??！八挛曳謹挡粔?，浪費了第一志愿。然后第二志愿也上不了醫大了?！?/br>
    李敏十指相扣，陳院長反對啊，這讓她有些為難、不好再說了。

    小姑娘見李敏不說話，拉著她的手臂說：“李姐，我爸讓我問你是什么意見？問你當初怎么報的志愿?！?/br>
    “問我？”李敏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她跟著轉頭對小尹說：“尹阿姨，我當初報志愿的時候，我爸媽讓我自己選擇?！?/br>
    “媽——”小姑娘去晃母親的手臂?！皨?，我想去上海。去醫大讀書多沒意思啊?！?/br>
    “那得你分數夠。我是同意你的。不過你要做好思想準備，萬一”

    “萬一分數不夠上海醫科大學，第二志愿的醫大就沒可能了，然后就要落去金州醫學院了。媽，金州醫學院有什么不好的，你和我爸都是在那兒讀的大學。我舒大爺、大娘，省院多少叔叔阿姨都是從那兒畢業的。還有李姐今年還要去那兒讀研究生……”

    “傻閨女，你要說服的不是我！”小尹嗔笑道：“你把我都晃暈了?！?/br>
    “媽，你幫我勸說我爸唄。你說什么他都聽的?！?/br>
    “那是我都挑他愿意聽的去說?！毙∫f著話，看了李敏一眼，說：“你不信問你李姐，要是穆團長不想聽的話，她說了有用沒？”

    李敏尷尬。

    小尹卻不給李敏躲避，仍笑著對李敏說：“這小丫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總認為我說什么她爸爸都會聽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男人！你說是不是，小李？”

    小姑娘搶在李敏前面說：“有。我爸就是。你說什么他都聽的?！?/br>
    當娘的愛憐地撫摸女兒的頭發，笑得非常地溫柔。

    “小李，你說小雁兒是不是還沒開竅？那男人要是什么都肯聽媳婦的，在過去當皇帝的絕對是昏君，是要亡國的。

    現在女人雖然和男人一樣上班，但是男人脖子上長的還是腦袋啊。他那腦袋會思考、會衡量、會掂對事兒的。女人要妄想能替代了男人的腦袋，把男人變成牽線木偶，那種男人或許會有，但得是沒出息的。

    稍微有點兒出息的男人，都不會這么做?；蛘吣奶炷菦]出息的男人，變得有出息了，第一件事兒，便是與指揮他的女人翻臉?！?/br>
    李敏認真地聽著小尹講話，而小姑娘雖然也是恭敬地在聽mama的話，但明顯沒怎么往心里去。

    小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閨女這樣怎么敢放她離家千里。她站起來說：“小雁兒，你先在你李姐家，我去找樓下的羅主任說事兒，一會兒上來喊你?！?/br>
    “好?！?/br>
    李敏送小尹出門：“尹阿姨慢走?！?/br>
    小尹回頭看女兒還在照片墻那兒流連，就對李敏說：“小李，你幫我們問問她為什么要報上海?！?/br>
    “好?！?/br>
    *

    小姑娘等李敏過去，指著那張居中的黑白大照片問：“李姐，你這個是在家里拍的？”

    “是啊，就是年后在這客廳里拍的?！?/br>
    “拍得真好。我小時候要學跳舞就好了?！?/br>
    “我小時候看到有人會打揚琴，拉小提琴，也是你這想法?！?/br>
    小姑娘瞪大眼睛看李敏。

    “你那樣看我做什么？”李敏摟著她的肩膀，笑著讓她的視線對著墻，感慨道：“一天就24小時，除了上學、吃飯睡覺、練字，你還有時間學跳舞嗎？”

    “李姐，你現在的字寫得也很好啊?！?/br>
    “我不看電視的。我每還把寫的每一個字都當成是練字，可你爸爸說照你和你哥哥還是差遠了?！?/br>
    “我們都練了十幾年了。不一樣的?！?/br>
    “是啊，你的時間花在練字上了，我呢，是字不如你好，跳舞不如嫣然好?！?/br>
    “但你考上醫大是大夫，是省院最年輕的主治醫。妞妞姐只考上了衛校。唔——還有，要不是你幫我，按我的成績，我就只能考上金州醫學院的?！?/br>
    醫學院的分數連年攀升，去年金州醫學院的最低錄取線已經逼近重點線了。醫大的錄取線要高出重點40分以上。

    “這也很正常啊。我考上醫大，是因為初中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拿去學習了，而嫣然高中還在跳舞。還有我從畢業到現在，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基本就只做一件事，那個省院最年輕的主治醫，我做到了是正常，做不到才奇怪了呢。你說是不是？”

    小姑娘癟嘴想了一會兒，小小聲問李敏：“那你這樣活著有意思嗎？上班看病，下班看書的?！?/br>
    李敏領著小姑娘到自己的那兩個書柜前。她指著書柜里的那幾疊工作筆記說：“這里記的病歷，每一個都代表了一個人的痛苦，甚至代表了一家人的幸福。對他們來說，我和你爸爸的工作不僅是治好病，而且是挽救他們的家。我給你看看我的工作筆記?！?/br>
    李敏打開玻璃門，抽出一個工作筆記，翻開了指給小姑娘看：“這個腦膜瘤的男子，27歲，因為頭疼、視力模糊來就診，家里有個一歲多的孩子。你能想象到那孩子沒了父親會怎么樣嗎？”

    “你治好他了？”

    “是啊。和你爸爸一起給他做了手術?！?/br>
    “你們真厲害?！毙」媚镉芍缘胤Q贊。

    “你爸爸才厲害。我只是跟著他做手術?！崩蠲絷愂鍪聦?。

    “那你也很厲害了。我聽梁大爺說了，省院在你之前，外科進了有十幾個人，哦，最近五年多，我爸爸就看中你一個了。我梁大爺不好意思跟我爸爭，就讓給我爸了?！?/br>
    李敏一笑，說：“他們中間肯定有學習成績比我好的，但是上班以后像我這么努力的——上班看病下班看書的就沒有。所以，你爸爸選中我做助手了，然后我可以去神經外科，跟你爸爸做開顱手術，可以提前晉中級、去讀在職研究生，是不是在人前看起來很風光？”

    “是?！毙」媚镞B連點頭?！拔伊捍鬆敽芸淠愕?。說你做手術很厲害。嗯，治好了不少人了?！?/br>
    李敏笑，顯然后面那句話是小姑娘自己的。

    “再給你看一個，這個”?！崩蠲羲⑺⒌胤b訂起來的本子。

    “這個，是一個5歲孩子的?！?/br>
    “這個是一個43歲母親的?！?/br>
    “這個是一個70歲的老爺子的?！?/br>
    ……

    “你看這些人，經過我和你爸爸的努力，他們都得以基本恢復患病前的生活狀態。對他們來說不僅是恢復了健康，還保住了家庭幸福。對我來說是獲得了金錢和成就。

    當然我也要付出代價的，比如放棄看電影、看電視等玩樂。你再看我這房子，跟住兩室一廳的、我的那些同學相比，你覺得有意思沒有？”

    小姑娘知道買集資房的事情。她點點頭說：“有意思有意思?！钡制G羨地說：“我也想有你這么大的房子。李姐，你說我大學畢業兩年，能做到不？”

    “看機會。趕上省院蓋房子，你就有了。趕不上就等等唄?！?/br>
    “嗯，也是?！?/br>
    “哎，對了，你以前一直想報醫大的，這回怎么想去上海了呢？”

    小姑娘想想說：“我告訴你你別告訴我媽?！?/br>
    “行?！?/br>
    小姑娘捏著裙角說：“我就是不想讓我媽管著我。從頭到腳地管。你看高三這一年，學校老師天天念叨學習學習學習，回家我媽我爸還是念叨做題做題做題。煩死了。我要離他們遠遠的。然后想學習就學習，不想學就不學……”

    李敏伸手摸摸她的腦門，說：“沒發燒啊?！?/br>
    “李姐——”小姑娘不愿意了。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就不干。過去當皇帝的都沒你這么敢想。真的?！崩蠲粽J真地說：“大道理討人嫌。但你說哪個人能做到愿意上班就上，不愿意就半個月不去的？別說你我這樣沒什么任性資本的年輕人，就是你爸爸，想不上班就不上，他也做不到?！?/br>
    小姑娘用指甲在玻璃上劃。半晌以后抬頭、很認真地說：“李姐，做人好辛苦啊?！?/br>
    李敏想了一會兒，也認真地反問：“那咱們不做人了？”

    小姑娘“噗哧”一聲笑出來：“那怎么行啊。李姐，我就是想離他們遠遠的，省得他們老念叨我不懂事兒?！?/br>
    “那你覺得自己懂事兒嗎？”

    “我沒必要懂事兒啊。我哥他們都懂事兒，我要和他們一樣，他們才不會注意到家里有我呢?！?/br>
    “我怎么覺得你說的非常有道理呢?！?/br>
    “真的？”

    “當然了。我跟你說，我有個同學，大一的時候想上課就去，不想就不去，半學期沒吃早餐?！?/br>
    李敏停住。

    “然后呢？”小姑娘催促李敏往下講。

    “然后，他們第一學年是21個學分，他拿了10個。不夠一半退學了。然后回家重新考大學唄?！?/br>
    “啊——”小姑娘不信?！爸乜即髮W？那多吃虧啊?！?/br>
    “是啊。他就是讀書的時候被父母管得太緊了，上大學沒人管了。放得太開，就重吃二遍苦，再遭二茬罪了?！?/br>
    “我們老師也說復讀的那些人也是重吃二遍苦，再遭二茬罪?！?/br>
    “是啊。小雁兒，你要是高中的成績一直就是目前這樣，你爸媽未必會管你，周日也未必會把你帶到醫院去看書。是不？”

    小姑娘沉默，但她回避李敏的眼神，表明李敏說中了。

    “反正我這么認為的，人要是不能管好自己，小時候有爸媽管，大了就是單位的領導管。你看跟我一起分來的那些本科生，這周日得再次參加帶教資格考試。而我不用就參加了，主治醫以上的都不用參加?！?/br>
    “現在你想去上海，離爸媽遠遠的。你認為能管好自己不？要是能，我覺得你跟你爸爸好好談談，他是講道理的人。要不能，你想想我那個同學，他去年剛剛大學畢業。那不僅僅是再來一遍高三的事兒，退學回家還要承擔很大的壓力。你要是在醫大讀書，每個周末回家一趟，你爸媽肯定要問你功課學的怎么樣?；蛟S他們會考問你，或許他們會讓我考問你。你說會不會？”

    小姑娘沉默。

    李敏把筆記本放回原處，關上書柜的玻璃門，把她領到大桌子前，指著筆筒上的那幾個字說：“人前顯貴人后遭罪。換一句話，人后舒服了，很可能會人前丟臉。二選一，你要哪一個？”

    小姑娘的手指撫摸著筆筒：“自然是這個了。誰不得要點兒臉啊?！?/br>
    “你這么選，若是能堅持住，在哪兒上大學都不是問題。其實啊，我覺得選這個遭罪是一種生活方式，選擇不要臉且堅持一輩子，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怕的是那些選了人后遭罪的生活方式，然后又沒堅持到底，最后變成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混日子了?！?/br>
    小姑娘早跟著李敏很熟悉，她摸著筆筒上的那幾個字說：“能堅持徹底不要臉，我是做不到。估計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做到。但李姐你說的那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我要是以后不像你這么努力，估計會很快滑到那堆里的。是吧？”

    “嗯。我不堅持努力也會滑到那堆里。別說是我，就是你爸爸要是現在不努力，也會滑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堆里的。你信不信？”

    “信。我爸現在每天也都看書學習。梁大爺笑他英語沒有你的分數高，他不高興還說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呢?！?/br>
    李敏莞爾：“我年輕，背單詞比你爸爸記得好罷了。報志愿這事兒，你跟你爸媽好好談，讓他們相信你是大人，別在談話時耍賴撒嬌，有助于你達成目的?！?/br>
    “嗯嗯，謝謝李姐?！?/br>